而此刻那些強大的神明都已經隕落,對方又這樣堂而皇之,毫不掩飾地出現在了諸神的麵前。
其所代表的含義,已經昭然若揭。
在這一刻,那些未曾瘋狂,尚且存留著理智的神祇們,神魂之中皆升起了一陣又一陣莫大的惶恐。
祂們近乎是不假思索地催動起了自己的神力,便想要離開西大陸,遁逃入星界和靈界的深處。
星界與靈界無限廣闊,縱然是神明窮其畢生的精力也無法儘數探索。
隻要遁逃入星界地足夠深,那麼,也許便能夠在即將到來的清算之中,保留下來一條性命。
如此的念頭,隻是剛一升起。
下一刻——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所麵對的敵人在發現事情不妙之後,都喜歡往星界深處遁逃。”
略帶苦惱的話語在星空之間回響。
“當初的古德裡安.博爾吉亞是如此,沒想到這次的對手換成了神代的諸神,你們也還是改不了這個愛走小道的習慣。”
“有一說一,你們要是真的都逃亡星界之中的話,那我還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大帝和至尊,沒那個大戰到宇宙邊荒,將大道都磨滅的本事。”
“不過。”
那苦惱的話語微微頓了一下。
“那些一直藏匿於星界之中的神話生物,未曾插手過主物質位麵,始終當鴕鳥未曾現身的縮頭烏龜們也就算了……我沒那個閒工夫去星界一隻隻將祂們抓出來。”
“況且,要是所有的邪神都徹底覆滅,連帶著邪教團也不複存在的話……那未來時間線裡尚且弱小的我,又要找誰爆金幣和刷經驗呢,那些邪教團在未來可都是上好的經驗包。”
“但是,那也僅僅隻針對那些安分守己,在星界裡藏著的家夥們而言。”
“至於你們——”
星光中的少年微微側身,那淡淡的話語於星穹間蕩漾而開。
“前一秒還在西大陸上興風作浪,下一秒察覺到不對便想跑路。”
“這如意算盤,也未免打得太好了一些吧。”
夏亞的身形一點點變得清晰。
而他那漆黑眼眸之中的星芒,也變得愈發鮮明,愈發璀璨。
“坦白而言,從一開始我就明白,禦獸師的道路也好,巫師的道路也罷,亦或者是登神的長階……這皆是為了抵達更高位階的變強之路,本身並談不上什麼正義與邪惡,高下好壞之分。”
“我也知道,在你們之中,因為彼此所擁有的權柄,神性,原初種族個性的不同,在對待人類,對待自己信徒和教國的態度上,必然也會存在著差異……未必便全部是那般暴虐地收割信仰,而是可能存在著相對懷柔的手段。”
“在這個蠻荒而混沌,文明的火光尚未被點亮的時代,神祇信仰與教會的降臨,對那些身處戰亂和紛爭之中的人類而言也未必便是壞事。”
“不論出於何種目的,但教團與神祇的存在,確實也為一部分人們帶來了秩序,帶來了文明,帶來了浮於表麵之上的繁榮,即便這份饋贈早已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所以,我不會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自詡為正義的夥伴,將自己認定為大義的一方,來審判你們這些邪惡的神明。”
“畢竟,也許從整個多元宇宙的視角來看,也許你們這些依賴宇宙的法則,依賴權柄而生的神明方才是代表秩序的那一方——”
“而我這種隨意散漫,完全任憑自己心意而行事的家夥,方才代表著混亂,是促使著多元宇宙熵增的根源。”
“不過。”
夏亞微笑了一下。
他便這樣環視著星界那虛無深邃的星空,但是那悠遠的視線卻又仿佛跨越了無限遙遠的距離,落在了此刻主物質位麵中的一位位神祇之上。
“因為我所經曆過的一些事情,也因為那些我所在乎之人的好惡,導致我並不喜歡神明。”
“這並非是自說自話,高高在上的審判——”
“而僅僅是因為,我自己想要這麼做,我樂意這麼做。”
“僅此而已。”
“未來,是屬於人類的時代。”
“新生的,不再依靠著諸神的扶持與所謂恩賜,而是自立自強的人類文明,將會擁有更遠大,更光明的未來。”
“當然,這也僅僅隻是我自己的一家之言而已。”
“所以,你們有資格窮儘一切辦法,一切努力,去嘗試著擊敗我,否定我所認定的一切。”
“而同樣,我也將用儘一切的嘗試,來讓這個神明的時代——”
“於此刻落幕。”
夏亞微微閉上了眼睛。
“一直很想試試這兩句台詞啊,現在可算是被我找到了機會。”
道出了喃喃的自語後,他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槍來。”
西大陸,極北的雪原之上。
金發的少女聆聽著那遙遠方向傳來的聲音,嘴角不由帶上了些許的笑容。
“我就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你一定不會錯過這句台詞的。”
她抬手拭去了自己額間淡金發絲上所沾染的幾枚潔白雪塵。
“去吧,倫戈米尼亞德。”
“成為他手中最為銳利的兵器,為他斬斷所有的來敵,正如我當初與他曾經約定過的那般。”
“做一個,對他有用的人。”
“這份約定,縱然聖槍碎裂,縱然是死亡也無法將其終止。”
話音剛落,蒼銀墜落。
夏亞的右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柄流淌著蒼銀之色的騎士槍。
那是維係世界表側與裡側的儘頭之塔,也亦是閃耀於至遠之地的風暴之錨。
這柄兵裝曾經被施加以了十三道拘束以約束其所蘊含的力量,但是此時此刻,十三道拘束卻被儘數解開,顯露那完全的姿態。
在刹那間,西大陸之上,所有的神話生物都感受到了某種窒息的威嚴。
瞬移,閃現,空間行走,星界跳躍,靈界旅行,維度行軍,王車易位,借體重生……所有能夠實現快速躍遷的能力,不論是來自於超凡側亦或者是神明側此刻都被儘數封鎖。
聖槍那錨定世界的權能,此刻卻被作用在了這些神話生物之上。
那維係著兩個世界的力量,將祂們儘數錨定在了星球的地表,將周遭的所有空間都儘數鎖定,凝固。
就宛若琥珀裡的蟲豸,再也難以動彈分毫。
而這一切,並非便是結束。
下一刻,在那萬千星光彙聚之處。
黑發黑眸的少年,又一次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劍來。”
亞特蘭蒂斯島上,銀發紅瞳的女皇抬起了頭,仰望著那無邊無際的夜空。
她那精致無瑕的俏臉之上,此刻卻勾勒出了一抹微微的笑容。
“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平日裡總是一副溫和笑容的你,還有這麼霸道的一麵啊。”
“不過——”
她的話語微頓了一下。
“正如艾斯嘉尼亞空想帶消亡的那一日。”
“被聖劍所貫穿的你,躺在我的懷裡虛弱地說——你希望我喜歡的是夏亞.埃古特,而不是「黑騎士」該隱這個虛假的偉光正皮套一樣。”
“你是我,帝國女皇伊莎黛拉.馮.弗雷斯貝古的王夫。”
“所以,這樣子霸道的你,我也喜歡。”
“不論是什麼樣的夏亞,我都喜歡。”
黃金之劍鳴響,伴隨著轟鳴的暴風顯露出真身。
那光輝璀璨的劍身,宛若被加之以了無敗的榮光一般,短暫地照亮了那宇宙深空之中的黑暗,煌煌燎燃。
而夏亞,便這樣緩緩地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聖劍的劍柄。
在握住聖劍的那一刻,夏亞便感受到了那清澈的,黃金色的祝福,被施加在了自己的肉體以及精神之上。
讓他那先前因為透支而有些虛弱的靈魂,此刻也隨之一陣振奮,恢複了靈魂活力。
“小艾的聖槍用的多了,至於聖劍,倒還是我第一次使用。”
感受著那被黃金光輝所籠罩的聖劍中所傳遞而來的,那屬於聖劍主人伊莎黛拉的溫暖靈魂氣息,夏亞也不由微笑了一下。
“不過,既然是劍……”
“那對赤紅你來說,便不成問題吧。”
夏亞將思緒與理性放空。
任由那純粹的,名為戰鬥的本能接管了自己的精神。
“赤紅,你應該還未曾忘記,我們當初所研究出來的那一招吧?”
“咪~”
感受著那魂約的呼喚,赤紅也亦緩緩從那深沉的熟睡之中蘇醒了過來。
聖劍那黃金色的祝福,不止是被施加在了夏亞的身上,同樣也亦作用在了每一隻與他所靈魂相連的寵獸之上,讓赤紅的狀態也亦回歸到了最佳,甚至抵達了遠超平日的最高峰。
完全蘇醒過來的赤紅,此刻也發出了興奮的聲音。
何止是未曾忘記。
從一開始起,小白銀之靈便並沒有複雜完善的能力體係。
像銀那般,用繁複的幻術與諸多技能,構築出一連串完整的戰術連招,那不是赤紅的長項。
小白銀之靈所擁有的,隻有自己手中的劍,也僅僅隻有劍而已。
所有多餘的技巧,能力都是對赤紅而言無用的累贅與負擔。
將心靈化為刀刃。
經曆千錘百煉,經曆日日夜夜的捶打與鍛造,將所有的雜質都儘數去除。
然後用五百多年的時間。
在一次次麵對生死的曆練之中,將那唯一的劍技,磨煉到了進無可進,再也難以優化與精煉分毫的極致。
集中一點,登峰造極。
最終鍛造出了,那足以弑神的強韌刀刃。
但是,再是無瑕的劍技,再是抵達了所謂無空的領域,卻終歸還是要給人看的。
正如赤紅選擇去神代曆練,是想要跟上夏亞的腳步一般。
那在一次次的死亡邊緣,一次次的狩獵中被錘煉到了儘頭,抵達了無空之境的劍技。
也終於在此刻,在赤紅所為最喜歡的主人手中——
迎來了,那展現於世人麵前的契機。
……
夏亞將自己的手撫在了聖劍的劍柄之上。
他的目光緩緩掃向星域之中的眾神。
卻又仿佛跨越了遙遠距離,直達那無限並行世界的彼方。
緊接著,道出了莊重的宣告。
“此為——”
“訣彆神明之日。”
然後——
聖劍出鞘。
“「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