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在占領沙州之後,廢除了大唐的鄉裡製度,改為部落。
部落使的首領,便是千戶長,又叫部落使。
率領沙州軍民抗擊吐蕃多年的前節度使閻朝投降之後,便擔任部落使之一。
但後來因為在漢人之中聲望過盛,遭吐蕃貴族猜忌,最終還是沒有逃過被毒殺的下場。
郭定邊看著眼前的村落。
沙州地區的農作物大多一年一熟,春播秋收。
此時尚未到春耕時分,田地中光禿禿的一片,和田地間的土黃色融為一體,倍顯荒涼。
村子外麵人煙稀少,偶爾有幾個農夫路過,看不見幾個人。
“奇怪,人都去哪了?”郭定邊有些疑惑。
突然,村子中響起了鼓聲。
鼓點起先是“咚,咚,咚”的緩緩幾聲,隨即便急促了起來。
伴隨著鼓點頻率加快,一聲長笛加入了其中。
“今天是幾號?”郭定邊突然扭過頭問道。
他這一問,把李道玄、十三娘都問愣住了。
在外這幾天東躲西藏,他們把日子都忘了。
“臘月二十五六了吧,快過年了。”還是開山補充道。
“這是在驅儺吧?”郭定邊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
他已經將讓李道玄將他的胡子重新粘上了。
“應該是。”開山點了點頭,“每年這個時候,鄉裡都會請驅儺隊,熱鬨一下。”
“我們要不要去湊湊熱鬨。”李道玄最喜歡看熱鬨,提議道。
“我們還是直接去找閻英達閻使君吧。”郭定邊想了下,不打算節外生枝。
“彆急嘛,我估計閻使君也在那裡。”李道玄眼巴巴地看著郭定邊。
郭定邊回頭看了一眼十三娘,發現她也是一臉期待的樣子。
“行吧,我們去看看。”郭定邊做了決定。
“要不,你們去吧,我在外麵等你們。”開山拉著韁繩,神色有些猶疑。
郭定邊見他猶豫,隻當是在這村子裡犯了什麼事,便從身後袋子裡掏了一塊麻布遞給他。
“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來,你用這布把臉給蒙上吧。”
開山接過麻布,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非常大的決心一樣,用布將自己的臉蒙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嚴格意義上講,是一隻眼睛。
因為他的另一隻眼睛是腫的。
郭定邊三人進了村,便下了馬,然後牽著馬沿著大路,向著聲音傳出的方向走了過去。
果然,村子的那一頭,一間大宅子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
不光是沿街站滿了人,連屋子頂上都爬了好些人。
“誒,郭兄,你看,那是不是閻英達閻使君?”
李道玄指了指大宅的方向。
大宅的門前搭了一個台子,上麵擱了幾張椅子,坐著部落中的官員和德高望重的鄉紳。
坐在最中間椅子上的,是一個吐蕃人。
而坐在他旁邊的,便是李道玄指著的那個中年漢人,豹頭環眼,目光如炬,盯著場中。
開山抬頭看了一眼那個中年人,便又低下了頭。
一聲鼓響,兩聲鼓響。
兩排紅色頭發的人舉著幡從大宅後麵魚貫而出,入場分列兩旁。
他們身上的衣服花花綠綠,什麼顏色都有。
緊接著,幾個帶著青色麵具,身材矮小的人從人群中竄了出來,在空地上手舞足蹈,動作既詭異,又滑稽。
兩排的人舞起了幡,獵獵作響。
一時間場內兵荒馬亂,熱鬨極了。
眾人翹首已盼,望向大宅的後方,似都在等待正主出場。
可鼓又響了幾次,還是沒有看到有人出來。
那些場中扮小鬼的人隻得使勁渾身解數,開始翻跟頭,滿地打滾,成功地將眾人的目光又重新吸引了過去。
“奇了怪了,照理說這個時候鐘聖君應該出來了啊。”李道玄伸長脖子,撇了撇嘴。
“這你也懂?”郭定邊扭過頭,看了一眼道士。
“道爺我什麼都乾過!這種賺錢的活兒更是不在話下。”
李道玄一臉光榮。
他這句話,郭定邊是信的。
跳大神這種事兒,應該是在他的業務範圍,在賺錢的時候,是道士還是巫,李道玄應該不太在乎。
“走吧,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去旁邊等儀式結束,然後去找閻使君吧。”
郭定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出來了。
李道玄還有些連戀戀不舍。
幾個人來到了大宅的後麵。
這裡人少,離大宅近,在儀式散了之後,能立馬找到閻英達。
宅子後麵用白布隔出了一塊驅儺隊的準備場地,裡麵看不見外麵,外麵看不見裡麵。
然而,裡麵聲音還是聽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