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寒川簡停下來,秋元雅人隨著寒川簡的視線看過去,接著他便看到一個女人坐在門口。
女人抱著一個繈褓,繈褓裡卻沒有東西,她呆呆的注視著地麵。
寒川簡在確定她是人類後走過來,“你好?”
女人抬起頭來,在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寒川簡確定她很年輕,大概隻有二十歲的模樣。
“你們是請來的咒術師?你們來晚了好多天。”女人用沒有情緒的聲音這樣說。
寒川簡微微皺眉,片刻後才開口,“抱歉,我們沒有找到來這裡的方法,好不容易才發現路。”
“是嗎?是山鬼不讓你們上來。”女人抱緊繈褓,“你們趕緊走吧,你們是處理不掉山鬼的,隻會被山鬼殺掉,如果不想死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也沒來過這裡。”
“為什麼會這樣說?山鬼很強嗎?如果不管的話這個村子不是會被山鬼全部殺掉?”
“殺掉吧。”女人麵無表情的說:“讓山鬼殺死這裡的所有人,這不正是他們希望的。”
寒川簡微微愣了一下,“……什麼?”
女人沉默的注視著他,仿佛是過了許久,她才終於開了口。
“一開始根本就沒有什麼山鬼,這裡雖然有山鬼的傳說,但隻是傳說罷了,村子在用這種方式招攬遊客,可他們卻說我的孩子是山鬼的鬼胎,逼迫我打掉孩子,這怎麼可能。”
“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他是個健康的人類,是我引起為傲的孩子。”
“但是他們變本加厲,不斷的說我的孩子是山鬼,不斷的不斷的,恐懼著害怕著阻撓著,他們試圖用各種方式害死我的孩子。”女人溫柔的看著他懷中空蕩蕩的繈褓,“但是我都阻止了,我保護了我的孩子,我想讓他幸福的長大。”
女人虛空哄著孩子,“但是,那份恐懼像是橡皮糖一樣粘在我的孩子身上。”
“儘管我努力的給予他幸福,給予他愛意,給予他一切,也依舊無法阻止……”
“無法阻止。”
“我的孩子被他們的恐懼變成了怪物。”女人抱著繈褓,“他們終於被心中的山鬼殺死了。”
女人說:“沒關係,讓他們被殺死好了,他們一開始不就這麼想的嗎?”
女人說的磕磕巴巴,語調奇怪且亂七八糟,但是寒川簡和秋元雅人聽懂了。
人類的恐懼可以化為咒靈,如果這份恐懼凝聚在一個人身上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山鬼的咒靈或許本身就存在,隻不過比較弱小,在村子裡的人無儘的恐懼那個孩子的時候,山鬼咒靈便和這個被恐懼的孩子融為一體。
於是‘山鬼’就真的成了山鬼。
女人不斷呢喃著,她抱著空空的繈褓嘟囔著,最後她站起來一步步回到房間裡,似乎完全不在意寒川簡和秋元雅人還在這裡。
一陣風吹來,到處都是低級咒靈的哀嚎。
“人類也可以變成咒靈?”秋元雅人詢問寒川簡。
“在三種情況下是可以的,第一是咒術師在非咒術下死亡會成為咒靈;第二是人類本身是殺人犯或者其他被人恐懼的人,那麼他們在死亡後就很容易成為咒靈,第三種情況就類似於這種,人類對於某種恐怖傳說產生恐懼,恐怖傳說已經誕生咒靈,但驟然恐怖傳說嫁接到一個人類身上。”
“人類會被這種龐大的負麵情緒詛咒成咒靈。”
“負麵情緒對咒靈來說是養料,也會導致一個人墮化。”
山鬼一直沒有出來,主線任務也一直沒有提示,兩人隻能繼續往前走試探。
但走了一路除了低級咒靈什麼都沒發現。
秋元雅人不知道該歎口氣還是鬆口氣,他看向寒川簡,“之前你說有事找我商量,是什麼事?”
寒川簡看向他,片刻後他伸手摸向口袋,緊接著秋元雅人就看到他從口袋中摸出一張熟悉的票紙。
秋元雅人的手指顫抖了一下,他甚至覺得現實裡無法控製的肢體顫抖出現在遊戲裡的他身上,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口袋,之後才意識到這樣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你其實見到過伏黑甚爾吧。”寒川簡把票遞給他,“他告訴了你什麼消息?”
“……啊,這個。”
秋元雅人稍微有點為難。
還沒等秋元雅人回答,隻聽到哢嚓一聲,一聲驚雷響起,大雨嘩啦啦落下,兩人直接被淋成落湯雞,寒川簡愣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看向天空。
這場雨,似乎和他蘇醒時一樣大。
寒川簡繼續往前走,似乎不再關注剛才的問題,秋元雅人隻好跟在他身後,片刻後他才開口,“寒川。”
“嗯?”
“咒術師會成為特級咒靈嗎?”秋元雅人試探著。
“特級咒靈並不是那麼容易成為的,因為特級咒靈代表全體人類對某種事物的恐懼。”寒川簡回答:“天空、海洋、森林、死亡,人類對某個具象化的大類的龐大恐懼凝聚成咒靈,才會成為特級咒靈。”
“也就是說:咒術師不會成為特級咒靈?”
寒川簡沉默了片刻,“不,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
“咒術師在死亡時爆發出強大的負麵情緒,這種負麵情緒恰好是他對某種具象化的大類所恐懼的內容,於是他死後的恐懼和未曾誕生的恐懼結合,最後就會成為特級。”
“……是嗎?”秋元雅人小聲呢喃,“還能這樣。”
寒川簡看著他,片刻後才開口,“你是想說我是理想層麵的咒靈嗎?”
秋元雅人愣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看向寒川簡。
“你。”
“我知道自己和「轉盤」有聯係,因為我的擊殺數一直在增長,這是一個我不可能消滅的數字,思來想去就隻能是遊戲場積攢的玩家死亡數目。”寒川簡表現的很平靜,“當然,我沒有往咒靈那層麵去想。”
秋元雅人沒想到寒川簡會知道這件事。
“在知道你和伏黑甚爾見過麵,但是卻不告訴我的時候我就有猜想。”寒川簡道:“伏黑甚爾是沒有咒力的咒術殺手,情況嚴重到你接觸到伏黑甚爾卻不和我說,甚至伏黑甚爾也沒有再來殺我,事情不會這麼巧合。”
“所以我大概可以猜到。”寒川簡說:“關於我或許在劇情裡已經死了,現在的自己可能隻是一個特殊的咒靈這件事。”
秋元雅人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動。
“瞞不住的。”寒川簡笑了一下:“哪怕是現在可以短暫用咒術高層隱藏住這件事,但他們總會回過味來,隻要去調查一下就會發現我不對勁,哪怕是有玩家這層皮也不保險。”
說完寒川簡轉過身去,繼續往雨裡走。
秋元雅人跟上去。
“我不是故意要隱瞞這件事。”秋元雅人放大聲音,“不是為了消息也不是為了讓自己獲利。”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我知道。”
秋元雅人愣了一下。
寒川簡背對著他招了下手,“沒事,我不在意。”
在確定秋元雅人知道他是最終反派卻選擇隱瞞的時候,寒川簡便終於放下了對他的防備。
秋元雅人站在理想的末路,而他是理想的殘骸,最起碼在這一刻,他們是互相信任的同伴。
他們都隻有這一條命,也同樣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如果命運的反抗真的有效果的話,請讓他們一起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