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獄皇知道黑暗動亂的終極原因。
那是大多數至尊的壽命到達極限以後，為了暫緩生命的逝去，死亡的鄰近，從而采取的一種應急措施。
之所以說是應急措施，是這些至尊一開始其實也未必會想著去發動黑暗動亂。
如果不是因為壽命用儘，仙路無望，誰會去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屠戮眾生呢？
發動黑暗動亂的至尊們，基本上都是從大帝自斬一刀退回至尊境。
也就是說他們曾經都是大帝！
而大帝在遮天宇宙有一個特殊的含義。
每一位大帝都會鎮壓遮天宇宙一萬年之久的光陰。
在這段時間內，大帝一道壓萬道！
以一己之力鎮壓諸多心懷不軌之輩。
這些心懷不軌之輩中很多都是有發動黑暗動亂想法的至尊。
凡是一步步爬上去的大帝，都不會允許有人在他鎮壓的年代裡發動黑暗動亂。
從某個角度來說，大帝是遮天人族的守護者。
不過！
這隻是暫時的一萬年而已。
一萬年以後，大帝不想死，自斬一刀後，自我封禁在仙源或者有長生物質的禁地苟活。
這並不代表至尊們可以長久的苟活下去。
他們的壽命終究會耗儘。
這個時候，曾經守護過人族的大帝，也會墮落。
麵臨死亡，沒有什麼人能夠平靜對待。
即便是時間長河曾經湧現出來過的那些驚才絕豔之輩。
鎮獄皇之前認為薑妄帶來的仙神之所以沒有對這些至尊發動清算，就是體諒他們麵對死亡時的糾葛。
生死之際，發動黑暗動亂延續壽命，或許在這些強者看來，是可以被理解的？
鎮獄皇如此認為。
他為此鬆了口氣。
薑先生帶來的強者不清算至尊，就不會對他出手。
至少他和這些強者相比，實在太“乾淨”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
小薑先生這回兒帶來的白胡子老爺子，看上去慈眉善目，實際上卻這般暴虐。
剛剛這白胡子老頭兒聲音冷淡下來的那一瞬間，鎮獄皇幾乎感覺自己已經見到了死亡！
真真切切的死亡，沒有任何一丁點的虛假可言。
見鎮獄皇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薑妄趕忙看向大天尊：“還請饒了他一命，至少他身上並沒有沾染太多的黑暗，正是用人之際，可以放鬆一些要求。”
大天尊默不作聲的瞥了一眼鎮獄皇。
那股子可怕的死亡氣息一下子從鎮獄皇身上散去。
鎮獄皇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受了。
他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再過一會兒。
不。
他剛剛絕對已經死了。
隻是這位不知來曆的強者強製讓他在死的狀態下，保留了活著的痕跡。
如果不是小薑先生出聲幫他討回了性命，這位不知名的強者肯定會連他最後那一絲絲活著的痕跡都抹除掉。
到那個時候，他會真正的死去，並且是不留任何痕跡的死。
一旦死亡，這個世界會遺忘他。
他這麼多年活著的全部痕跡都會消失。
鎮獄皇不怕死。
因為死了以後，總有人會傳頌他的名。
或是他的仇人，或是他曾經的朋友。
但如果全部的痕跡都被抹除掉的話，他無法接受。
那他活著的這麼多年，又算什麼呢？
“謝謝這位先生。”
“謝謝這位先生。”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和他們不一樣。”
鎮獄皇低聲的絮叨著，像是在認罪，又像是在解釋。
大天尊依舊冷漠。
他甚至沒有理會在下跪認錯的鎮獄皇。
隻是朝著地府深處橫了一眼。
一眼。
那些個為了輪回、為了長生，為了仙途的至尊便出現在了鎮獄皇身邊。
薑妄麵無表情，沒有任何驚訝。
“您要處死他們嗎？我可以代勞。”
薑妄語調平淡。
他對這些個至尊也沒有太多的好感。
這裡頭就沒有幾個“正常生物”。
是的。
薑妄隻能用“正常”與“非正常”來形容他們，而不是簡單的善惡或者三觀。
因為善惡和三觀用在這些家夥身上，會完全失效。
一群怕死的強者，對他們講善惡講三觀，隻是對牛彈琴。
薑妄說他們不正常的理由也很簡單。
大帝想要成仙，可以逆活一世，乃至數次，直到勘破成仙的秘密。
就算不能。
拚了老命前往遮天宇宙與仙界之間的那個小世界也不是不行。
在那個因為仙界破碎而產生的小世界裡，有海量的長生物質。
足夠一位至尊強者擁有足夠的壽命，直到勘破“仙”的秘密。
偏偏這些至尊強者兩條路都不肯走，而是選擇了最殘忍的、最不正常那一條路。
也就是發動黑暗動亂！
為什麼薑妄說發動黑暗動亂特彆不正常？
因為在薑妄看來，發動黑暗動亂而追求生命的強者，都是沒向死之心還喜歡苟活的家夥。
說他們是強者，都汙蔑了強者這個詞。
古往今來，凡是真正驚才絕豔的大帝，基本上都不會太過在乎死亡的到來。
就像薑妄二徒弟王騰之前得到過傳承的那位亂古大帝一樣。
對方可從沒有發動黑暗動亂，而是坦然的接受了死亡，把傳承留給了後世。
他死後遺留的道兵，最後還和生命禁區中的強者對決中損壞。
可以說亂古大帝這種驚才絕豔的存在，才是薑妄眼中的正常人。
生的坦坦蕩蕩，死的蕩氣回腸。
現在的薑妄雖說做不到那些驚才絕的大帝向死時的灑脫。
但他也絕不會去和生命禁區的至尊一樣，為了像爛泥一樣活著而屠戮眾生。
大天尊是天庭天帝，六界共主。
處決幾個生命禁區至尊這種事，薑妄覺得還不需要對方出手。
怕是會臟了他的手。
大天尊搖搖頭。
“小友不需要做什麼，在一旁看著便好。”
“小友啊，千萬不要變成像他們這樣的東西。”
大天尊語氣終於帶上了些許感情，不過不是對這些禁區至尊的感情，而是以長輩在教育小輩的那份情感。
“小友知道為什麼明明當年祖巫吞食洪荒眾生，最後被我等仙神厭惡忌憚的卻是那兩隻金烏嗎？”
不是在說禁區至尊的事情嗎？
怎麼又突然提到祖巫和金烏了？
薑妄不太理解。
“您請說。”
“祖巫們吞食天地中的一切。”
“除了他們和他們的族群外，一切都是他們的食物。”
“但即便如此，我等仙神佛魔也從未對巫們太過痛恨，畢竟對巫們來說，吞食一切是他們生來的使命，也是他們晉升的唯一道路。”
大天尊旁若無人的說著。
被他拘束在原地的幾位禁區至尊一臉懵逼。
他們是誰？
他們在哪？
他們在做什麼？
這些禁區至尊完全不能理解當下的狀況。
鎮獄皇知道，但他開不了口。
就算開得了口，他也不敢開。
薑妄則在一旁聽得暈暈乎乎。
祖巫和巫們生來的使命就是吞食一切？
這是什麼道理？
如果一個種族生來的使命是為了吞食一切，那這個種族絕對會被冠以比“魔族”更惡劣的名號。
且這個種族在落魄後絕對會被狠狠報複。
可在現世，巫族除了被趕去北俱蘆洲外，也沒有被太過殘忍的報複，巫族的滅亡源自他們自身不事生產。
相反妖族這個大雜燴種族被報複的更狠。
除了西牛賀洲的妖族被靈山圈養外，大部分妖族都被趕去了四大洲之外的小洲上去了。
並且這些小洲或多或少都被雷部清洗過。
除了雷部外，這些小洲上生存的一些特殊種族同樣對妖族不友好。
在洪荒還未破碎的時候，這些特殊種族同樣是妖族的迫害對象，和人族一樣。
提起人族…
總不能說大天尊是為人族出氣，才特意要在自己麵前懲罰這些個禁區至尊吧？
薑妄突然想到。
隨即又覺得不可能。
遮天人族和洪荒人族很像不假，但又不完全一樣。
洪荒人族是女媧娘娘造物，遮天宇宙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出自女媧娘娘手筆。
大天尊本身又不是人族，他的出身高貴，在道祖還沒有成道前就跟在道祖身邊，沒必要為了遮天人族出頭。
至於為了和他這個人族護道人處好關係，更是無稽之談。
還是那句話。
洪荒人族和遮天宇宙，本質就不是一個族群，薑妄可不是遮天人族的護道人。
“巫們的危害再…”
大天尊口若懸河。
不過他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
一股偉岸的力量降臨，打斷了他的話語。
大天尊微微一愣，不過很快他又表現出了一副平日裡的笑容，真心實意的那種。
“我不說巫族的不是便是，還請後土皇地祇現身一敘。”
在薑妄眼裡有些腹黑的後土娘娘現身了。
那些個本來還搞不清楚情況的禁區至尊，在後土娘娘降臨以後立馬察覺了情況不對勁。
大天尊沒有出手。
所以這些至尊隻是鬨不清情況，以及有些忌憚。
後土娘娘不同。
身為六道輪回的的鑄就者，在如今的地府，說後土娘娘是至高天都不為過。
她一現身，整個地府都開始排斥這些個禁區至尊。
因為對現在的地府，生死平衡。
但顯然這些個禁區至尊都是造成生死大不平衡的存在，能不被排斥才怪嘞。
也就是後土娘娘心地仁慈，若是她性情暴虐，受她影響的地府意誌恐怕會瞬間抹殺這些個所謂的禁區至尊。
“大天尊說笑了。”後土娘娘微微一笑：“巫族很多地方確實做的不好，不僅大天尊能說，洪荒眾生都可以說，我不會阻止，再說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祖巫了，不是嗎？”
大天尊和後土娘娘平淡的幾句話，總感覺火藥味十足。
薑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後土娘娘這話是認真的嗎？
不是祖巫？
所以不阻止人們討論巫族的不是？
薑妄心想連大天尊都不敢繼續說下去，他這個時候要是插上一嘴巫族的不是，恐怕會被後土娘娘即刻鎮壓吧。
“見過娘娘。”薑妄朝後土娘娘行了一禮。
“小友，那兩隻金烏之所以被洪荒仙神厭惡，是因為他們做的事情更惡心。”
所以巫族做的事情也很惡心吧。
薑妄忍不住想到。
不過他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突然出現。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後土娘娘。
後土娘娘正朝著他微笑。
後土娘娘的笑容非常美麗，和薑妄曾經有過幾麵之緣的女媧娘娘的笑容非常相似。
不過和女媧娘娘不同的是，後土娘娘的笑容……總讓薑妄不寒而栗。
“所以娘娘，那兩位到底做了什麼惡心人的事情呢？”
薑妄不是大天尊、後土娘娘。
麵對曾經君臨洪荒的兩隻金烏，他還是保持了一定的尊重，即便他們是人族的死敵。
“他們想要吸納當時還未完全成型的洪荒運道，以此另類成聖。”
後土娘娘笑容一斂，略顯平淡道：“成聖法不多，他們選了其中最狠的那條，走其他人的路讓其他人無路可走。”
“你說他們招不招人恨？真讓他們成了，如今的洪荒恐怕你我都不會有今天，混亂會成為洪荒的主旋律。”
薑妄微微睜大眼。
那兩隻金烏真狠啊。
沒有鴻蒙紫氣也敢強行成聖。
走的還是最離譜的一條，他們是怎麼想到吸收洪荒運道的？
所謂運，指的是氣運。
如果兩隻金烏隻是單純的吸納仙神們的氣運也就算了，偏偏他們想要吸收洪荒的氣運。
洪荒的氣運是什麼概念？
洪荒的氣運很大程度關乎著所有洪荒生靈的未來。
一旦洪荒氣運被吸收，那洪荒生靈也就沒未來可言了。
除了成聖以後超脫在外的聖人外，沒人能不受影響。
所以這兩隻金烏才這麼招恨。
至於人族死敵，那也不是說說的。
兩隻金烏在對洪荒氣運動手前，拿來做實驗的是人族。
那把所謂的屠巫劍，與其說是為了屠巫，不如說是把人族氣運轉嫁到妖族身上。
要不是女媧娘娘、鎮元子大仙在其中斡旋，這事真讓金烏乾成了，人族哪來的大興？早就在巫妖大劫中被清洗了個乾淨。
難怪大天尊會那麼的厭惡禁區至尊們了。
這些家夥本質上和那兩隻金烏差不多。
如果他們是巫族的那種性質，為了生存不得不吞食一切，那還能接受。
可他們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卻偏偏用最損人不利己的那種，被遷怒也沒什麼好說的。
大天尊對著薑妄道：“正如後土皇地祇所說，小友親自動手懲戒？”
不等薑妄開口。
“大天尊、薑小友，不知能否給我一個麵子。”
後土娘娘突然又道：“他們暫時不能死，近日來我神遊此界，發現不少有趣的東西，他們活著的好處更多。”
後土娘娘發現了什麼？
竟然要留著這些禁區至尊。
薑妄不禁好奇。
遮天宇宙對他來說，至少沒有什麼表麵上的秘密。
凡是秘密，聊天群裡的秦無許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
即便那個秘密隱藏的很深。
但是對秦無許這家夥來說，還真不是問題。
她穿越到那個世界以後，自帶的一項天賦就是她曾經看過的一切她都能完整無缺的記憶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能把腦海裡的一切分門彆類的歸好，需要的時候還能從中提取。
就這一點來說，秦無許是當之無愧的先知！
她在聊天群裡儘管地位不是很高，畢竟曾經做過忽悠群友的事情，但要說大家不信任她，那也不存在。
就算是薑妄有時候也會在她這了解一些情況。
比如遮天宇宙的各種事件，很多都是秦無許透露的。
能讓後土娘娘說是有趣的東西，那肯定在遮天宇宙留下過名字。
凡是在遮天宇宙有點名氣的，薑妄基本都清楚。
“娘娘，您發現了什麼？”薑妄好奇。
一旁的大天尊也側耳傾聽。
後土娘娘瞥了眼幾個禁區至尊：“他們當中有被詭異欺騙了的家夥，而且還是從始至終蒙在鼓裡那種。”
“巧的是，蒙騙他們的詭異，竟出自地府。”
“我好奇此地府來自何方，於是神遊以後，發現在這方宇宙之外，還有一個地府，那個地府讓我非常不喜歡。”
“我需要他們活著，見證古地府的崩塌。”
“當然他們也必須活著，否則我怎麼釣魚？”
薑妄一愣。
“娘娘，您之前察覺到詭異一族對遮天宇宙的獻祭嗎？”
“察覺了，他們那點伎倆怎麼可能獻祭此方宇宙。”後土娘娘輕笑：“先不說六道輪回根基在此方宇宙，就說小友你在此，此方宇宙的下遊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獻祭掉一次，又會重新有新的支流湧現，他們拿什麼獻祭？所謂的獻祭之法，在我看來是小道爾，終究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靠邪門歪道拿到手，比不上自身強大。”
“所以小友啊，你千萬不要學習詭異們的做法。”
後土娘娘說著說著，話頭一轉，又看向薑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