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從村委會追出來,喊住藍父:“親家公。”
藍父停步,回頭看著梅骨,露出老實巴交一個笑容:“大姨子,你不是當老師嗎?怎麼又到村委會上班了?”
梅骨沒有解釋那麼多:“我現在是村委會的文書,親家公,你不是住在鄉裡嗎?怎麼也會參與三姓族人的糾紛?”
“十裡八鄉,姓藍的都是一家人。”
“所以被叫過來湊人氣呀?”
梅骨還想和藍父說些什麼,就被人從身後拽了一把,回頭一看是衛桂鳳和雷辣珠。
“舅舅舅媽。”
“你還知道我是你舅呀?剛才怎麼不幫我們雷家說話?”衛桂鳳一張圓臉氣鼓鼓的。
上了歲數了,年輕時帥氣的這張臉,此時看起來十分草包。
“舅舅,你不是姓衛嗎?”梅骨說完,忙改口,“哦,我想起來了,舅舅是上門女婿,早跟舅媽改姓雷了,我媽姓衛,你姓雷,所以你算我哪門子舅舅?”
“梅骨,你怎麼跟你舅舅說話的?”雷辣珠急眼了。
“你又是哪位啊?”
“我是你舅媽。”
梅骨上次因為離婚沒拿到陸景升的賠償款,還返還陸家五萬塊彩禮錢,被衛七巧在村裡追著打。
衛七巧打人還不爽,又跑去雷辣珠家裡哭訴,衛桂鳳不敢上陸家要錢,隻敢找梅骨撒火,罵她倒貼男人不要臉什麼的,雷辣珠則陰陽怪氣,說梅骨活該,當初你媽不讓嫁你偏要嫁,這會兒離婚丟人現眼現世報什麼的。
此刻,看著跳腳的衛桂鳳和雷辣珠,梅骨涼涼說道:“雷阿姨、雷叔叔,你倆走好啊,路上碰到堪家和藍家的人避一點,小心他們打你。”
梅骨說著進村委會去了。
衛桂鳳和雷辣珠大眼瞪小眼,把目光落向一旁的藍父,這是個姓藍的,不由一抖。再看藍父體型,瘦得像根竹竿,還沒有衛桂鳳的一半兒厚實,這才鬆口氣。
藍父剛才站在一旁聽梅骨喊這二人舅舅舅媽,知道他們是衛七巧的弟弟弟媳,便笑著打招呼:“舅舅、舅媽。”
哪裡多出來這麼老一個外甥?
衛桂鳳和雷辣珠皺起眉頭。
“我兒媳是七巧的小女兒。”
衛桂鳳這才想起來,衛七巧是有兩個女兒的。
相比梅骨,梅香香從小到大都像個小透明,聽雷辣珠提起過,梅香香嫁給了鄉裡中學的老師。
梅骨嫁給陸景升時,衛七巧和陸家鬨得很僵,導致他這個當舅舅的,沒能喝上外甥女兒的喜酒,沒想到如今梅香香嫁了體麵的老師,自己這個當舅舅的也沒喝上喜酒。
都說娘舅最大,可是他這個當娘舅的,實在窩囊。
衛七巧那裡是說不得理的,因為衛桂鳳隻要一提衛七巧嫁女兒也沒讓親舅舅吃上一口豬腳肉,衛七巧馬上就會問他要禮錢。
外甥女嫁人,親娘舅是要包個送嫁紅包的,而且不能太小個。
衛七巧那裡討不到喜酒喝,隻能逮著這位親家公討酒喝了。
此刻也不管藍父是不是姓藍,堪、雷、藍三姓族人是否有積怨了。堪龍書也是堪家的,還乖乖做了他們女婿呢,姓藍的,怕什麼?
“親家公,我都把我外甥女嫁給你們藍家了,你怎麼著也得請我頓酒吧?”衛桂鳳說道。
藍父點點頭:“香香的親舅舅,要的要的,你哪天會去鄉裡?我請你喝酒。”
“用不著去鄉裡,我們永和村就有酒樓。”
藍父想了想,又點點頭:“也行,那就在村裡請吧,叫上親家母一起。”
叫上了衛七巧,他還能喝到便宜酒嗎?
做了幾十年姐弟,衛桂鳳還不知道衛七巧摳門兒嗎?
從前梅骨她爸沒死的時候,家境還算殷實,衛桂鳳想跟梅家借錢,梅骨她爸都同意了,衛桂鳳這個親姐恁是不同意,還把他活生生罵出了家門。
衛桂鳳印象裡,衛七巧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小氣的。衛青她親媽喝農藥死了,喪禮上被衛青外婆家訛錢,還是衛七巧拿錢擺平的,自從衛七巧生了兒子後,對他這個弟弟,就大不如前了。
生兒子使人雞賊呀。
衛桂鳳在心裡歎息著,可惜自己一輩子生女兒,沒個兒子,好在雷辣珠給了個兒子,上了衛家族譜,不至於讓他在祖宗跟前丟臉。
這樣想著,衛桂鳳看雷辣珠,眼神就多了幾分好感。
隻聽雷辣珠說道:“還是彆貪喝一杯酒,回頭被七巧在全村人跟前罵得下不來台。”
聽老婆話會發達,衛桂鳳覺得雷辣珠言之有理,便衝藍父說道:“這頓酒你先欠著,哪天我去了鄉裡,再讓你請客,到時候讓你那當老師的兒子在鄉裡最好的酒樓陪我這個舅舅喝幾杯。當老師的,拿國家錢,請客得請好的地方……”
藍父尷尬目送。
衛桂鳳和雷辣珠一轉頭就開始蛐蛐那素未謀麵的外甥女婿:
“當老師的,工資又不高,老鼠精最小氣了。”
也不知怎地,他們就把老師稱為“老鼠精”了。
“工資不高也是公家人,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太陽曬不到,台風地震也影響不到人家,不用乾活國家就給發錢。”
在衛桂鳳看來,不用上山乾活就是不用乾活,腦力勞動者在體力勞動者跟前,都不算勞動者。
雷辣珠覺得衛桂鳳說得有道理,再想想自己家的女婿,無論是親女婿,還是繼女婿,都不是吃公家飯的。那梅香香也是去東莞打過工的,怎麼就能找到個吃公家飯的呢?
雷辣珠又羨慕又妒忌,不由訕訕說道:“從前總說衛七巧喜歡白日做夢,這白日夢還真就給她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