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弟…可否…可否…開口…”
“是否…還在責怪…愚兄…”
顱骨一動不動。
楊梟心有所感,向著那顱骨飛去。
“哥。”
靜謐的夜色中,響起金石交加的枯瘁之音。
惡來渾濁無光的眼睛一亮,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他看著那灰撲撲破破爛爛的顱骨,笑容中帶著些許幸福和溫暖。
“善弟…”
他氣若遊絲的喚道。
然而很快,那絲幸福和溫暖的笑容便凝固在臉上。
因為他看見,弟弟的腦中,鑽出了一個毛茸茸黑白相間的東西。
那黑白相間的東西抖了抖身子,邁著怪異的步伐緩緩向他走來,踱步中,那黑白相間的東西居然見風就長,越來越大,直至長到半個人高。
群鳥惶然而散。
惡來笑容變成了蠟像凝固在臉上。
那物帶緩緩俯下身子,臉貼臉,眼貼眼的看著他。用柔軟而巨大的翅膀遮住了惡來的額頭,好似在撫摸他。
惡來一動不動,錯愕看著這個從善弟腦子裡鑽出來的莫名怪東西。
它有著巨大的近乎可怕的眼睛,那眼睛橙紅,漆黑的瞳孔中倒印著他自己臉。
對視了幾個呼吸,惡來艱難的張開口。
“你……”
“哥。”
那物卻口吐人言,打斷了他。
隻聽那物怪異低語道:“哥,吾有三寶,一曰慈,一曰儉,一曰不敢為天下先,惡來哥,見你如此痛苦,愚弟於心不忍啊…”
伴隨著金石交加的吟詠枯瘁低語,鋒利如恐爪龍一般的指甲緩緩的爬上惡來的破碎的胸口,它抬起一指,一動不動。
等待片刻,那男子卻始終吊著一口氣,死死的盯著羽怪,不肯死去,似乎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些舊人的影子,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然而差彆實在是太大了。
那羽怪隻歎了口氣,道:“惡來哥,你總是勸我多進血食,愚弟也知道浪費是不對的,可是愚弟很痛苦呢,很痛苦很痛苦呢……你知道的,弟弟身體不好……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我的心好難過啊…..”
惡來如破鑼一般用力吊著氣,看著那懸停在自己心口上鋒利無比的巨大勾爪,還有那直勾勾盯著他的橙紅色巨大眼睛,那眼中充斥著驚人的痛苦。
那羽怪輕聲呢喃道:“可是惡來哥,人若不傷我,我又如何忍心傷人呢……天地不仁,管叫我敢有一絲自以為是便餓死在這林中……惡來哥……”
惡來看著這陌生到極致的眼睛,似乎希望在其中找到一絲熟悉,可漸漸的,那巨眼中的痛苦便被無情取代,或許,還有一絲暗藏的戲虐和怪譎。
那等景象隻叫最瘋狂的人看著也不免頭皮發麻,隻覺怖從心起。
這些日子?
難道…在他身邊的…
“呔……”
惡來使出最後一絲力氣,顫抖伸出無指手印向那隻巨梟。
噗呲。
巨梟腦袋轉動一百八十度。
鋒利巨爪果斷按下。
唔…
惡來張口吐出一些夾雜著淡淡血泡泡的體液,呆呆的看著那隻沒了臉的巨梟,又看了眼旁邊那破碎不堪的顱骨。在那巨梟從顱頂鑽出的時候,那張僅存最後一點灰色麵皮也被儘數撕碎。
夜風輕輕吹過安靜密林間的溪流,吹散骸骨上碎裂的麵皮,吹的夜梟頭頂上揚的羽毛微微舞動。也吹散了惡來眼中的混沌和瘋狂。
“嗬…嗬…嗬…哎…………”
他喘息著,歎息著,長長歎出最後一口氣,結印的手臂撲通一聲掉落在地,一絲眼淚緩緩從他空洞的眼角落下。
一切的景象在他眼前模糊散去,最後,他隻能聽見耳畔傳來怪誕卻又溫柔的金石聲:“哥…….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