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你隻記住了這句?’
虞瑜沉默了半秒,才複述道,“你隻記住了這句?”
修裡垂下眸,竟然避而不答,隻是冷冷道,“老師,你已經中招了,就算殺了我也沒用。”
“我到現在隻是個初階傳奇,報仇之日遙遙無期,但老師若想解除聖杯的詛咒,”她居然冷笑了一聲,“就必須主動參與議會爭鬥,你終於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哈哈哈……”
修沒再說話,虞瑜也有點走神。
她想起來修那手熟練的技巧,能幫人消化精神力的技巧。
那技巧修自己用不了,也沒人能給她用,當初虞瑜就用了一次,還被迫拜她為記名老師,回頭還被逐出門了。
修多次提過修裡,這次聽到藍汪汪自選券,也非常心動。
赫瓦爾也想複活沉湎之夢,但她表現的還沒修積極。
修還很看重修裡的名聲,她也沒想過修改《修裡理論》這個命名,每次聽到有人說修裡逆徒,她都會開口反駁。
虞瑜不知道修平時是怎麼對徒弟的,但大抵是比較真心的吧?
想想也知道,修鳥這麼背的人,怎麼可能收到好徒弟呢?
她本就是個被這世道紮的千瘡百孔的人,哪有餘力感化另一個千瘡百孔的人呢?
看,報應這不就來了?
也不知道修是怎麼選的徒弟,回頭一定要問問她,好避雷。
“就該艾特我老師來看看,”虞瑜仰天長歎,“這冰冷的世界,隻有本虞是貼心的小棉襖啊~”
修裡愣住。
她猛然抬頭,“你是誰?你不是老師!”
淡漠的女子終於看來,眼神漫不經心,修裡某一秒甚至看見了調笑的意味。
她如墜深淵,皺眉想了很久,才不確定道,“你是副人格。”
虞瑜:“?”什麼?
修裡恍然大悟,“怎麼會這麼快,老師的意誌原來這麼脆弱?”
怪不著她會突然
暴露,原來是老師的副人格已經誕生了。
虞瑜:“哦?”
發現了這點,修裡的畏懼之心大大的減少。
她抬頭道,“你還記得多少?老師的實力你能掌握嗎?”
她回想起剛剛遭到的攻擊,終於反應了過來,“不,你沒有老師強,你掌握不了她的實力。”
虞瑜:“……”你真會腦補啊。
修裡看著修,冷冷道,“你的生命被亡者冕下掌控,聖杯的效果,除了主人,就算是夜鶯在世,也解除不了。”
“時間一到,你就會被清除記憶,”她道,“到時候無論是你,還是老師,都會成為亡者的奴隸。”
“除非,”她圖窮匕見,“你配合我。”
虞瑜:“……”
她忍不住問修,‘她怎麼有恃無恐啊?’
修並沒有回答。
修裡自顧自道,“我們合作吧,修。”
頓了頓,她又厭惡的道,“不對,你不配叫修,我喊你2號好了。”
虞瑜當場翻了個白眼,然後催動禁製。
修裡臉色劇變,威脅道,“聖弗蘭一日三變,你空有老師的修為,卻沒有她的實力,如果我告訴彆人你的情況,你必死無疑!”
“盯著你我的人那麼多,啊!”她慘叫,“你……”
半天後,虞瑜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語氣漫不經心,“學會疼了嗎?”
她又不是修,不會心疼徒弟。
“要不要先死一下?”虞瑜語氣也挺飄忽,“反正亡靈也能說話。”
修裡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疼的渾身都在發顫,精神海劇烈震蕩,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直播後的眾人欣慰的點頭。
她們還怕虞瑜性格太仁善,現在來看還行。
虞瑜:“我問,你答,希望你彆挑戰我的耐性。”
修裡不說話。
虞瑜:“你到底和亡者透露了多少?”
修裡嗓音沙啞,“全部。”
“如果我能勸說老師投靠她,就隻需要與她簽訂夜鶯契約即可。”
“如果老師拒絕,就催動聖杯,加快記憶篡改,催動精神分裂……”
她又低低的笑,“沒想到老師精神這麼脆弱,居然不用我催動,就能孵化副人格……”
她又突然想起什麼,“我老師呢?”
虞瑜隨口,“死了。”
修裡怔了一下,然後又道,“你最好與我合作,否則我們都要死。”
“亡者雖然想爭取老師,但她需要的是完全版的老師,或者……一個聽話的奴隸。”
“你不符合她的要求,你也不想剛誕生意識就成為奴隸吧?”
虞瑜:“你就這麼相信她?”
修裡冷笑,“我不相信她還能相信誰?”
“你明明那麼強,就算不能角逐議員,也能執掌六部,但你隻會像個廢物一樣躲著,”她語氣尖銳,
“你有響徹天下的聲名,但你隻會躲。”
“你該慶幸,你的徒弟不像你一樣無能懦弱。”
虞瑜愣了半天,“無能?懦弱?”
她還是第一次聽人把這兩個詞灌在修身上。
修裡語氣森然,“我就算死,也不會放棄複仇。”
虞瑜調笑,“不,你應該說,‘我就算害死老師,也不會放棄複仇’,”她眨了眨眼,“畢竟,你自己也沒付出什麼代價的,倒黴的都是修啊。”
修裡皺眉,“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她警告虞瑜,“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
虞瑜將聖杯收起,決定副本結算的時候,一定要帶出去。
修:‘召喚我。’
虞瑜樂了。
果然,就算修這麼淡漠的人,也捱不住逆徒夠逆啊。
她一邊讀條,一邊繼續調戲修裡,“如果讓你再見她一次,你會後悔嗎?”
修裡冰冷道,“後悔?我不懂什麼是後悔。”
虞瑜歎為觀止,“你到底怎麼做到這麼理所當然的。”
“彆人報恩你報仇,”虞瑜轉頭,“我覺得你真的要多和普格裡斯前輩貼一貼,你看你倒黴成什麼樣了?”
修沒有理會她的調侃,靜靜的看著修裡。
她的眸光有些陌生,“修裡。”
修裡一怔。
明明是同樣的聲音,但這次卻分外不同。
修裡心頭的情緒滾動,她強自壓抑著,緩緩抬起頭。
白色的身影站在‘老師’身邊,同一張臉,同一個氣息。
但那個眼神……
“老師……”修裡臉色瞬間煞白,恐懼如同藤蔓,一瞬間攀附她的心臟,讓她整個人都掙紮扭曲起來。
她下意識跪了下來,“老師你聽我解釋。”
虞瑜就迷了,“你剛剛不還喊我老師嗎?”
為什麼一看見修就這麼怕?
難道本虞演技不好嗎?!
修卻隻是看著修裡,就像第一次看見她那樣。
她第一次看見小修裡,是回去報仇。
故地重遊,在同一個街道同一個屋簷下,看見了絕望無助的修裡。
夜裡寒風凜冽,她衣不蔽體,蜷縮著高燒。
幼小的孩子四肢凍裂破潰,縮在角落裡,狼狽的如同野狗,甚至還不如野狗。
讓修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己。
當初她也在同一個屋簷下苦熬,渡過每一個絕望的寒夜,等待永不到來的黎明。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的抱起小孩,把她帶回了家。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了什麼心思。
一養就養了二十年了。
修裡的天賦和她一樣差,但在她的幫助下,修裡並不比同齡天才差。
她並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對徒弟,但修自問也算儘心竭力,像想象中的師徒一樣,對修裡視如己出。
或許是她已經活了太久,久到快忘記怎麼克製情緒。
洶湧的回憶來回衝刷,修眼神有些恍惚。
也許過了許久,又也許隻是一瞬。
修的目光看著修裡,卻又透過修裡。
她嗓音有些輕,“……我大概還是錯了。”
修裡渾身顫抖,卻不敢抬頭。
這個世道不就是如此嗎?
師徒相弑,司空見慣。
老師自己不就殺幾個老師嗎?
她有什麼好驚訝的?
但這一瞬間,短短七個字就像一柄開了槽的尖刀,一瞬間捅穿修裡的心臟,鮮血帶走了溫度,讓她渾身都漸漸冰涼。
她熟知老師的性格。
她不會讓自己活下去了。
在死亡的陰影下,修裡終於回憶起遙遠的過去。
滿是積水的街道,破城而入的敵國軍隊,絕望的寒夜,漏雨的屋簷,冰冷饑餓的每一天。
而在某個平凡的夜晚,神明終於回應她的祈禱,憐憫的垂下目光。
她奇跡般的擁有了一個家。
恐慌的,令人害怕的,陌生又溫暖的家。
那人冷漠的看著她,宣布收她為徒,並強迫她學習知識。
她想像撲火的飛蛾靠近她擁抱她,卻又怕被火灼痛,停在咫尺之距。
她覺得自己已經受儘了苦難,貪圖溫暖隻會讓自己忘記複仇。
她這樣說服了自己。
她果然沒再懦弱過。
現在……應該來不及了吧。
修裡心裡空空落落的。
虞瑜看著一捧灰飄揚而下。
“喵?”
挖槽,修裡死了?
修連灰都給她揚了?
虞瑜震驚到不敢置信。
剛剛還以為修要放過修裡呢?!
那你裝的那麼難過……啊不對,好像也沒聽出來太難過……
虞瑜瞬間把同情收回了肚子裡。
同情什麼?分分鐘揚了你!
果然,修這種大凶人,根本不需要同情。
在法環,逆徒也是高危職業。
不被逮住就算了,逮住了隻有被揚灰的命。
沒想到她沒看到鉤吻手刃逆徒,就看見修手刃逆徒了。
虞瑜忍不住嚶嚶嚶,瑟瑟發抖。
赫瓦爾笑出聲,“看把小虞嚇的,都喵喵叫了。”
鉤吻眼中居然帶著笑意,“看來我給了她不合適的期待。”
她當初隻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並不是對逆徒還有留戀。
如果她發現更早些,她的選擇不會比修好多少。
普格裡斯眼神淡漠,“逆徒,就該如此。”
還好她徒弟雖然多,但都不太逆,不用她親自動手。
淵生陷入沉思,“想收小虞當徒弟……”
她也想體驗一下了。
普格裡斯
一愣,語重心長道,“還是算了,她雖然不逆,但也踩著那條線來回橫跳。”
鉤吻都沒搶,你搶什麼?
淵生:“我覺得挺可愛的。”
普格裡斯沉聲,“她有老師了。”
淵生歎了口氣,“來晚了。”
鉤吻繃著臉,沒什麼表情。
她看向直播,虞瑜已經追著修問東問西了。
“你徒弟不是說她死了亡者會找你嗎?”
“你把她殺了我怎麼辦?”
修看著她。
在她的凝視下,虞瑜乖乖的閉上嘴。
修詢問她,又像在自言自語,“我懦弱嗎?”
虞瑜陷入沉思。
她瞥了眼修的臉,“不,你厭世。”
修與其說是淡漠,不如說她厭世,所以當個邊緣透明人。
她那張臉有種濃鬱的厭世感。
嗯,現在更厭世了。
虞瑜都懷疑修能去自殺。
虞瑜緊張的道,“你不會想自殺吧?”
修定定的看著她,“自殺?”
虞瑜點頭,“你看起來好像沒有活著的欲望了。”
修眼角上挑,似乎想笑,但沒有成功,“是嗎?”
虞瑜猶猶豫豫,看著修很不對勁的眼神,試探道,“那,遺……遺產留我?”
路徑依賴.jpg
如果修真的同意,她是痛苦的接受呢?還是接受呢?還是接受呢?
虞瑜陷入了幸……痛苦的煩惱中。
修:“……”
鉤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