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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侵入現實 清遠 100434 字 6個月前

酒肆中,透過窗戶,正好可以看到大街上的情況。龐澤好奇地問道:“俊傑,這些胡商在吵什麼?”

易俊傑綽號“包打聽”,不知道他是不是很有語言天分,反正他來西域一年多,已經通曉突厥語。

易俊傑將胡商衝突的始末翻譯過來。大抵意思是雙方在貿易上有些分歧,言語衝突起來,亮出兵刃,但似乎並不會真的動手。

秦弘圖搖搖頭,喝著茶下手抓飯,歎道:“子玉,你在敦煌頒布政策:不允許胡人在城內拔刀,否則罪加三等。到姑墨這裡,卻是難以執行。從這可以看出朝廷在姑墨的影響力、威信。”

秦弘圖看著粗獷,其實很內秀。兩榜進士。胡商衝突,他關注的是另外的一個角度。

賈環臉色平靜,道:“恭齋,會有那一天的!”

越往西行,胡人的勢力、人口、影響力越占優。漢民反而是少數。可以想象,翻越蔥嶺之後,河中地區、吐火羅地區的風俗,就會完全的是異域風情。

他一貫主張對胡強硬。然而,他不是不知道變通的人。大周想要長久的擁有這些地區:消滅其文化、語言,同化其民眾,單靠殺戮、強硬的行政令是不可能的。還需要靠軟實力、文化。

當年偽清頒布剃發令,要不是南明那幫廢材,早就將多爾袞趕回老家。

賈環想一想,吩咐道:“俊傑,去將那名粟特商人請來。我找他聊聊。”

……

……

“小人阿裡波夫參見賈使君!”

粟特商人阿裡波夫穿著蜀錦織就鑲金絲線的長衫,撫胸行禮,對著眼前年輕的官員行禮。心中暗自驚歎。

他是石國富商,為波斯人效力。曾在呼羅珊為稅務官。這次往大周販賣貨物,實則是配合呼羅珊總督賈拉裡麾下的將軍穆薩刺探周朝的軍情。

他在疏勒早就得知商人們從龜茲帶回來的消息:賈環為疏勒經略使。他正是奉穆薩將軍之命到龜茲打探詳情。不想卻在姑墨城遇到賈環。

然而,眼前的賈經略,似乎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賈環微微點頭,並沒有糾正胡商的稱呼,道:“聽聞你從粟特商人,我久聞粟特商人行商世界各地,富甲天下。我找你,問問絲路上的情況。”

阿裡波夫壓著心中怪異的情緒,笑著道:“賈使君儘管問,隻要小人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賈環誇獎道:“你的漢語講的很標準。我想知道,絲路的北端,如今是通往哪裡?”

這件事並不涉及到波斯帝國的機密,阿裡波夫熟稔的介紹道:“北路從去年春就被拔野古聯軍截斷。若非大周恢複龜茲,今年就都隻能走南路了。絲路北路,往日是出碎葉,經恒羅斯北上,至沙皇俄羅斯帝國,在哈紮爾海的阿斯特拉罕城中轉,然後前往奧斯曼帝國的都城伊斯坦布爾。”

“沙皇俄羅斯,奧斯曼土耳其……”賈環低聲喃語,難掩他的震驚。

這是世界地圖第一次在他麵前徐徐的展開。揭開神秘的麵紗。讓他感受到熟悉的陌生感。他無法用原有的世界曆史知識去揣摩。中原的曆史都變化,世界史呢?

變化或許有。但大約可以類比吧!那麼,他就究竟出在那個曆史的節點上呢?17世紀大航海時代的末期?18世紀的工業革命前夕?還是19世紀列強們的殖民狂潮?

阿裡波夫笑了笑。一名東方的官員,對世界各地的見識肯定不如他這樣走遍世界的商人。他最遠到過埃及。

賈環沉默了一會,再問:“中路呢?還是到大馬士革?”

阿裡波夫笑著搖搖頭,“不,不,賈使君,中路現在是抵達偉大的波斯帝國首都,巴格達。這是兩河流域最繁華的城市。中路的商品都將在這裡貿易。”

波斯帝國?不知道是哪個王朝時期?賈環點點頭,道:“南路呢?還是去吐火羅的阿緩城再分走兩路?”

阿裡波夫點點頭,刻意的誇獎道:“賈使君明見。不過,因為吐火羅小國林立,稅收太多,走南線的商隊較少。不過,天竺的莫臥兒帝國富庶。還是有商隊願意在護聞城轉道南下德裡。”

聽到這裡,賈環心中微微一動。他心中對疏勒,有一個新的結論、認識。陰鬱的心情變得有些好起來。微微一笑,和氣的道:“聽你的語氣,似乎對巴格達很了解。能否給我講一講波斯帝國呢?”

阿裡波夫驕傲的一笑,道:“敢不從命?現在波斯帝國是薩菲王朝阿巴斯陛下治下。東起呼羅珊,西至地中海東岸大馬士革,北抵鹹海,南達波斯灣。治下人口萬萬人。擁有大軍百萬,裝備有火炮、火槍。最出名的十大軍團,南征北戰,所向披靡。阿巴斯陛下還擁有一支五萬人的精銳近衛軍。”

龐澤、秦弘圖、柳逸塵、易俊傑幾人的臉色微變。

波斯帝國如此強大,那他們如何收複疏勒?甚至於如何經營吐火羅、河中地區?疏勒隻是他們計劃中的第一步!這簡直是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當年漢朝可是僅憑著班超就控製著西域南道諸國,影響著西域的局勢啊!

賈環沉默著,又詢問了一些波斯帝國的情況,然後好言相謝,送阿裡波夫離開酒肆。

阿裡波夫出了酒肆,看看驕陽,吩咐迎上來的侍衛,“走吧。我們進城。我們住幾晚。”

既然已經找到正主,他不著急去龜茲。同時,心裡得意的一笑。他誇大了波斯帝國的實力。但騙騙那位賈經略使足夠。沒見他的隨從們似乎完全懵了。

……

……

粟特商人離開後,酒肆裡依舊嘈雜,隻是賈環這裡一片沉寂。龐澤悲觀地歎道:“子玉,如此說來,我們的想法都是空談。”

賈環卻是笑一笑,語氣輕鬆的道:“士元,恰恰相反。我們的目標一定會實現。這名粟特商人在騙我們。誇大其實。”

賈環的同學,都是經過曆練的人物,焉能看不出粟特商人的誇大之詞?柳逸塵疑惑的道:“可是,子玉,即便他有誇大之詞,打個五折,這樣的波斯帝國薩菲王朝,我們這點人馬能做什麼?”

賈環目光沉靜,指出問題所在,“子泰,曆史上但凡強盛的波斯王朝,一定會占據吐火羅之南的兩個行省:旁遮普、信德。這是產糧食區。比如唐時的黑衣大食。而要占據這兩個行省,這一定會攻占吐火羅。雍治十三年,國朝出兵西域。治理河中、吐火羅,從未與波斯軍隊交戰。這幾年的時間,他們就占據了吐火羅?如果波斯人占據吐火羅,怎麼會容忍吐火羅的商路受阻?嘿,小國林立!隻怕都要被清洗了一遍。我和月氏的貴族跋忽勒聊過,他並未提及此事。由此,可以得出結論,波斯帝國,根本就無力影響吐火羅地區。而且,他們西有奧斯曼帝國,北有沙皇俄國。他們有多少餘力向東擴張?各位,我們這次的疏勒之行,隻怕會比想象中的輕鬆。”

學過世界曆史的人都知道,奧斯曼帝國和沙皇俄國是乾什麼的!再稍微用心點,就會發現這幾個帝國的版圖,時常重合。他們會和薩菲王朝和平相處?想都不要想!

第833章 疏勒會戰(一)

葭蘆館距離疏勒一百五十裡。發源於阿裡山上的赤河流經烏恰、疏勒、葭蘆館、巴楚等地。

葭蘆館便是位於赤河的南岸。這是疏勒鎮下轄的一座小城。五月,正是草原最美的時候。草甸仿佛綠色的海洋,一望無垠。

初五清晨,晨曦從天際邊斜射下來,映照著草原、河流。不久後,戰鼓聲打碎這份寧靜。

激昂的戰鼓,回蕩在草原上。

在距離葭蘆館三十裡外的營寨中,大批的疏勒聯軍正穿戴著皮甲,在軍官們的嗬斥下,走出營寨,列陣,準備攻擊葭蘆館城外的周軍。

營地正中的空地,聯軍主帥穆薩身穿鐵甲,接過親兵遞來的金色頭兜,一把帶上,翻身上馬。

五月初一,周朝新任命的疏勒經略使賈環,率兵襲取葭蘆館城。前方潰兵帶回的消息:周軍隻有1千騎兵。他決定率領著新成立不久的1.5萬聯軍迎戰。

若是周朝大軍前來,他一定會據疏勒城而守,等待戰機。但現在隻是1千騎兵外加幾百輔兵。

他跟著呼羅珊總督賈拉裡,鎮壓土庫曼人的紅頭軍叛亂,征戰多年。戰場經驗豐富。一眼就看穿周軍的意圖。

這可以看做是周軍的一次試探性進攻。若疏勒聯軍連這一千騎兵都無法擊退。接下來,周軍肯定會大舉進攻疏勒。雖然周軍不想兩線作戰,空耗錢糧、兵力,但若疏勒很快就可以攻下來,他們肯定不介意先攻疏勒。疏勒鎮富庶。

“嗚嗚——!”

號角聲回響在天地間。一隊隊的騎兵彙聚成列。組成巨大的戰爭方陣。這是波斯軍團的標準方陣。

“願真主保佑我們!”穆薩低頭呢喃,隨即抬起頭,眼中露出厲芒,在馬上拔出寶劍,大喝道:“出發!”

旁邊的傳令兵打出旗語,彙聚在草原的方陣,徐徐前行。大軍的腳步踏在草地上,帶著絲絲的顫動!聲勢驚人!

上午八時許,穆薩留三千兵馬守疏勒。營寨中留下2千後軍。全軍押上,一萬人逼近葭蘆館城。

會戰開始了!

……

……

葭蘆館城的城頭,賈環在磚牆後麵,手裡拿著千裡鏡,眺望著城西的戰場。

那裡,周軍已經列陣已待。

賈環一身石青色的文士衫,係著玉帶,掛著玉佩。身姿挺拔,神情沉靜,情緒內斂,這讓他看起來有些肅穆!因為,石青色深藍的近乎是黑色。

戰爭,永遠是最強有力的手段。在對話中,用大炮轟一次,比言語有效得多!

賈環的身旁隻有龐澤陪著。其他人,都已經下到軍隊中。黃觀留了十名親衛,帶著其餘的淮上男兒進入軍中。軍隊的指揮權,全權由沈遷指揮。

賈環在姑墨城中,和粟特商人阿裡波夫縱論思路。阿裡波夫以為他欺騙、唬住了賈環。一般人不熟悉西亞、中亞的曆史變遷,肯定會被唬住。

但賈環綜合他所知道的信息,包括穿越者所了解的世界曆史,得出結論:波斯帝國根本無力東顧!

換言之,想做“班定遠”的波斯將軍穆薩,並沒有強有力的後盾支持。他玩得太大,玩脫了!

賈環和眾人反複、仔細的商議後,將原定的策略:徐圖,改為急攻!

這裡麵的緣故在於,若是疏勒有波斯為後盾,他們死守疏勒城。而富庶的疏勒地區,一旦堅壁清野,想要在短時間內打下來,並非易事。再有援軍前來,周軍必然是潰敗的結局。

但是,如果沒有波斯人為後援,隻要擊敗疏勒聯軍主力,就可以取得疏勒!那賈環如何能容忍,對方從容的將疏勒的人力、物力組織起來?打爛的疏勒,他治理難度會大增!

簡單的說,賈環一方本以為這是一場戰役、大戰。他們本錢有限,當然要慎重,徐圖。但實際上,它隻是一場或者幾場戰鬥就可以解決的。

四月底,賈環率軍抵達巴楚。沈遷率兵襲取葭蘆館城。

沈遷先將賈環用數萬銀元招募而來的五百雜兵,換上火銃,镔鐵刀,穿上周軍的軍服,列陣攻城。不出意外,這些雜兵被城中的鐵勒騎兵殺潰。

控製此城的是鐵勒人賽爾旦的部眾。約有胡騎2千。然而,就在鐵勒騎兵追殺賈環時,沈遷率騎兵部隊從側翼殺出,一個衝鋒即殺散胡騎。民兵武裝,怎麼可能是精銳野戰軍的對手?而且還是在陣型散亂的情況下?

隨後,沈遷率部一鼓而下葭蘆館城,展露出高超的軍事指揮藝術。

看著遠遠逼進的疏勒聯軍,龐澤緊張的吐了口唾沫,道:“子玉,胡騎來了。”

不可能不緊張啊!他雖然懂軍略,但疏勒這裡,平原地形,縱橫千裡,城池數座,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而勝負,更依賴於主將的交鋒、臨機決斷。

可能一個失誤,就將決定勝負!這個時候,可不是正義就一定戰勝邪惡!

最有利的局麵他們已經開創:疏勒聯軍跋涉百裡,前來會戰。剩下的就看沈遷的了!

調動疏勒聯軍,周軍的策略分為兩個方麵。第一,出兵葭蘆館城。打他一家夥。周軍兵少,疏勒聯軍出不出兵?

第二,賈環在葭蘆館城中,沒收了鐵勒貴族的家產,充作軍費,並將土地、牧場、房屋等不動產均分給城中的貧民。疏勒貴族的利益受損。

賈環抿抿嘴,道:“嗯!”

要擊潰疏勒聯軍主力,就少不了正麵碰撞。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沒有正麵戰場,就沒有側麵戰場。正麵戰場的對決是少不了的!要有這種勇氣!

周軍精銳,但是兵少。速戰的勝機在於,以精銳部隊,衝散其軍陣,驅趕而殺之。這是北宋時,遼國騎兵對付宋軍的常用招數。或者,擒賊先擒王。

接下來,就看沈遷的指揮了!

當日,在總督府中,曾季高反對出兵。除開戰略戰術、波斯人等因素,還有其他的權衡。最主要的就是征服疏勒,疏勒元氣還剩幾分?總督府能從疏勒得到多少補充?

這個元氣,指的是一個地區的人口,賦稅,糧食。這俱是戰爭消耗品!

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然而,疏勒,將來是朝廷的州縣。周軍進入,是解放者,建設者,不可能搶掠。遠赴千裡作戰,大軍所耗費錢糧,可以想象!

這恰恰是西征大軍所不能接受的!周軍正在北庭作戰。

對於這個問題,賈環在接觸到疏勒地區的實際情況後,現在已經有成熟的方案!

隻要擊潰眼前的疏勒聯軍,他就有把握將疏勒治理好,將其錢糧、人口調動起來,為周軍所用。支援北庭作戰。

賈環正在城頭思索時,城西,兩支軍隊在草原上相遇。

“殺啊!”

疏勒聯軍中,鼓聲大振,一支千人的輕步兵率先向周軍的陣列殺來。

第834章 疏勒會戰(二)

夏日高升,高峰、山穀、河流、湖泊、沙漠、城池沐浴著陽光。山巒上白雪覆蓋,往下則有成片的樹林:鬆樹、槐樹、杉樹。還有低矮的灌木。

這是一幅詩情畫意的美麗畫卷!

而草原上,兩支軍隊的較量,驟然爆發!他們將要爭奪的是這片土地的所有權!

周軍中軍中,沈遷在大旗下,看著逼近的疏勒聯軍,從容而鎮定。英俊、年輕的臉龐上浮起一抹笑容,對沈府的老兵徐伯笑道:“這個波斯人有兩下子,想要消磨我們的兵力!可惜,插標賣首爾!傳我軍令,變陣!”

徐伯笑一笑,沒說話。在馬背上提著鐵質的盾牌,隨時準備護著二爺。

隨著沈遷的命令,親衛打動旗語,周軍的方陣頓時變成偃月陣。正前方麵對著千餘名輕步兵,則是名震天下的周軍三段式射擊陣列:三排火銃兵。

胡熾贈送給賈環的數百隻火銃,放在雜軍手中,和燒火棍沒有什麼區彆。麵對騎兵的衝鋒,這些人往往會因為心理壓力,在騎兵進入射程內,就提前開火。

但是,這些火銃放在京營手中,那就是利器!沈遷將騎兵改了一部分為步兵。若是京營中正牌的火器部隊,他們可以頂著對方的箭雨、炮火,列陣前進,抵達火銃有效射程後,排槍斃敵。非常犀利!

隨著,輕兵逼近,在隊官的帶領下,“開火!”

“嘭!”“嘭!”

戰場上硝煙彌漫,血肉橫飛。

“啊!”

……

……

疏勒聯軍的中軍中,穆薩臉上古井無波。目睹著輕步兵被成片的屠殺倒地!

但其實,他內心中遠遠沒有他表現的這麼平靜。

首戰失利!

他意圖依仗人多,使用添油戰術,消磨周軍的體力、兵力。這個計劃在火器陣列前,隻是徒勞。

作為一名合格的將領,他從當日襲擊周使的行動中,還有從河中各地收集的情報,對周軍的火器部隊有認識。但沒想到如此的精銳!

周軍對火器極其的熟練,三段式射擊,非常的嫻熟。這種精銳的火器部隊,隻有帝國的精銳軍團,近衛軍才有!

然而,久經戰陣,他並沒有將這種情緒表現出來。

穆薩身邊的裴氏將領,裴登利的長子則是心裡在滴血。這是裴氏子弟啊!

聯軍士氣低落!在進軍之時,所有人都認為一萬對一千,想不贏都難。然而,血淋淋的現實,正在教育他們!

這個他們指的是:裴氏、鐵勒、回紇、蒙古的士卒,軍官!

矮壯的蒙古部落首領紹布輕蔑的看了一眼裴石,從馬背上摘下酒袋,仰頭猛灌一口,道:“穆薩將軍,該我們蒙古兒郎出陣了。此戰若勝,我輝特部要記首功。而我要將城頭那小子的頭顱摘下來當尿壺!”

紹布粗短的手指著遠方葭蘆館城。他指的是賈環。

“哈哈!”

穆薩身邊響起一陣輕微的笑聲。紹布粗魯的話語激起疏勒軍的士氣。

這時,戰場中,周軍的偃月陣後,衝出數百人的鐵勒騎兵,將潰敗的輕步兵推向疏勒軍的大陣。

穆薩騎在馬上,讚許的點點頭,他意識到他的合作對象,其實不應該是疏勒名義上的領袖裴氏,而應該是輝特部。應允道:“我許你出擊!此戰若勝,你們輝特部是首功!”

“好!痛快!”紹布領命而去,戰意高昂。

……

……

裴氏的步兵,被周軍的侍從騎兵趕的哭爹喊娘,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倉皇的向自己軍中的大陣跑去。

周軍的鐵勒騎兵,除開賈環招募的雇傭軍,還有部分是近幾日均分土地,招募的鐵勒青壯。騎馬,砍殺,這對他們而言隻是基本功。而輕騎衝擊步兵,非常的占優勢。

然而,就在這時三千蒙古騎兵在紹布的帶領下衝進戰場中。“嗷嗷嗷!”

蒙古騎兵們口中發出怪叫,毫不憐惜的從裴氏子弟的身體上衝過。

“輝特部的狗雜種……”

“啊……”

戰場上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帶著深深的痛苦與憎恨。但是,戰場不相信眼淚,不同情弱智,不想死,拿起刀槍來!

輝特部的騎兵二十人一排,呼嘯著踏過,形成一個巨大的血肉真空帶,將潰敗的步兵人流擠向兩邊,這避免中軍被衝動。同時,將他們和周軍鐵勒騎兵戰場清理出來!

“殺啊!”

“殺!”

兩支騎兵同時大喝,高速、猛烈的碰撞在一起。然後,大約四五百名鐵勒騎兵,被蒙古人的洪流所淹沒。幸存者,隻存在顫抖的地麵上,馬蹄之下。

波斯帝國的綠色湮滅了周王朝的紅色!

“呼——!呼——!”紹布怪叫,揚起馬刀,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兒郎們,殺啊!”帶著數千騎兵劃出一道弧線,衝向戰場的南側,準備側擊、鑿穿周軍偃月陣的兩端。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激烈而緊張。

……

……

胡騎不蠢,不會傻乎乎的去衝擊火銃陣。他們人數較多,直接攻擊周軍陣型兩端。依靠著血氣蠻勇,即便3千騎兵隻殺死500周騎,那這一仗就贏下。

局勢對周軍而言不利了。勝利的天枰開始向疏勒軍傾斜。

葭蘆館城的城頭上,氣氛凝固。呼吸聲輕微。隻有牛皮大鼓還在奏響。賈環目不轉睛的盯著戰場中。勝負隻在一瞬間!以他的養氣功夫,這時都感覺到腎上腺在飆升!

周軍中,一千多人的部隊,擺成偃月陣,薄薄的一層。中間是火器部隊,兩邊是騎兵和防守的步兵大盾。

中軍中,時年二十一歲的沈遷穿著一身白袍,騎在駿馬上,長槍還拖在草地上。去年攻占龜茲時,胡騎曾給他起了一個綽號“白袍銀槍將”。他的武藝很不錯。

沈遷大喝道:“變雁陣!”

其實,在電影中,在激烈的戰鬥時,但凡發表演講和愛吟詩的,基本都是藝術型裝逼。屬於導演要我裝,我不得不裝!真正的戰場之上,那個指揮官在緊張的指揮作戰中微微一笑?

林總愛吃炒黃豆,發布電令時,清晰明確,滔滔不絕。隆美爾滿頭風沙。這才是真實情況!

沈遷此時是鎮定的。但他的命令,短促,簡潔。隨後,他拔起了拖在地上的銀槍,準備出戰。

旗語動。軍陣變。周軍兩側的騎兵、步兵迅速的後撤,避開衝來的蒙古騎兵。他在白馬河練兵,練的就是戰陣。

雁陣是大雁飛行的“人”字隊列。當周軍後撤,組成陣型時,露出早就架設好的陣地的武器:火炮!

十門城防級的火炮展開。黑洞洞的大口徑的炮口,虎視著前來的胡騎。

“撤!快撤!”輝特部的首領紹布在陣中駭然的大叫!

周軍的火炮技術,他知道。如果裡麵裝的是開花彈。那……

然而,騎兵在高速運動中,怎麼可能來得及掉頭。在輝特部騎兵斬殺了零散的在變陣時落後的士兵時,火炮陣地上的張四水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轟!”

“轟!”

戰爭之神,在怒吼!

在這一刻,風在吼,馬在叫!這是文明在咆哮!

第835章 疏勒會戰(三)

輝特部騎兵,在周軍陣前,在戰爭之神麵前,如果夏季被收割的麥子,成片的倒下。

這個時候,他們是連喊娘的機會都沒有的!

開花彈呈一個扇形麵,不斷的噴射出憤怒的火芒。撕裂眼前所有的阻攔物!殘肢斷臂混著血在空中,在地麵揮灑。

硝煙四起!

剛才叫囂的三千輝特部騎兵已成昨日黃花!他們的士氣,勇氣都迅速的消退。剩餘殘活的騎兵,倉惶的向後逃去。

被打殘了。

輝特部首領紹布抱著馬脖子,伏在馬背上,渾身忍不住在顫抖。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離戰場!

遠處,疏勒聯軍的方陣一陣陣騷動。士卒臉上的神情慌亂,戰馬受驚。這樣殘酷的炮擊場麵,豈是這群沒有經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烏合之眾所能承受的?

在不久之前,這些人中大部分還是牧民、家仆、農民、家將。

……

……

火炮陣地上的指揮官是張四水!時年二十七歲。他一直跟在賈環身邊做事。性格樸實。沉毅而勇猛。有大將之風。此刻,正是他沉著、準確的下達命令,達到火炮射擊的最佳效果。

酣暢淋漓。

數輪火炮的齊射,打的三千輝特部騎兵抱頭鼠竄,傷亡無數。而火炮的巨大聲響更是令疏勒軍的戰馬出現受驚的情況。馬,是要經過訓練才能成為戰馬的!這已經不是冷兵器時代了!

周軍陣中,大旗之下,沈遷高舉起銀槍,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戰機,大喝道:“全軍衝鋒!”一馬當先的衝出。身邊的徐伯連忙帶著50名親衛跟上。

這個時候,不管沈遷喊多大聲音,都很難讓部屬聽清楚。炮聲剛停!但是,主將的衝鋒,足以說明一切!擎著軍旗的親衛跟上。傳令兵迅速的打出旗語。

周軍的雁陣,很快動起來,並在衝鋒的過程中,形成一個突擊的鋒矢陣。沈遷和他的親衛,就是鋒利的箭頭!展示出極其高超的騎兵戰術素養!

這可是大周王朝最精銳的騎兵啊!

馬蹄聲雷。周軍約800騎,勇猛的從陣型中殺出,氣勢如虹!風馳電掣!如同奔湧的洪流!又宛若鋒利無匹的陌刀,砍向疏勒軍中。

漢兵奮迅如霹靂!

“殺!”

……

……

輝特部殘軍順著疏勒軍的南側向陣後方向逃走。疏勒軍陣中,不少人跟著開溜。

中軍中,波斯將軍穆薩迅速的作出決定,打出旗語,令兩千回紇騎兵迎擊周騎。隻要纏住,就是勝利!他手裡還有6千人。

然而,如果穆薩帶領的是波斯帝國的正規軍,麵對此種局勢,或許他能作出有效的應對。可惜,他帶領的是疏勒聯軍。疏勒聯軍,成立至今,還沒有一個月的時間!

這些曾經的地方武裝,根本沒有受到有效的軍事訓練。在如此緊迫、瞬息萬變的戰場中,他們是不合格的戰士!

戰爭是一種藝術,而不是僅拿著武器在街頭鬥毆,或者在草原上打群架。

“轟!”

京營騎兵,以沈遷為箭頭,從疏勒聯軍的側翼,切入方陣中。800騎兵帶著雷霆萬鈞之勢,馬踏疏勒軍陣。兩隻軍隊開始了最直接的碰撞、較量!

瞬間,疏勒聯軍右側的方陣就被切開。胡騎被殺的屁滾尿流,四散逃開。變得如同一盤散沙。成為待宰的綿羊!

沈遷一杆銀槍舞動的如同梨花一般,在鐵勒人的騎兵陣列中橫衝直撞。胡兒們發出淒厲的慘叫。有的是喉嚨被點中,有的是被槍杆抽下馬背,被馬踏的筋骨斷裂。

他身後的騎兵分成百人隊,縱橫殺戮。其中,以賈環的親兵將領黃觀最為惹眼。他帶領的50名淮上男兒,驍勇無比。一顆顆的人頭,被馬刀砍的飛起……!

疏勒聯軍的大陣被衝動,開始,自南向北的潰逃。

……

……

“不!”

疏勒軍中軍的陣中,鐵勒人首領賽爾旦目睹著部眾被周軍殺的潰散,心疼的滴血。但是,他並不敢帶著他的親衛往前衝鋒,整個大陣已經被衝動。

六千人,至少有三千人在被驅趕著往北潰退,不遠的地方便是赤水河!河寬二十米。

“走!”賽爾旦調轉馬頭,和庫提帶著親衛撤退。回紇人阿齊茲,裴石在混亂中逃走。

而穆薩根本顧不得在此時追究這些人的責任,他正在用突厥語怒吼著身邊500名親衛,“穩住!”“穩住!”“逃跑的就得死!”安排著親衛們結陣。

他並不甘心就這麼失敗。這是他手裡最後的底牌。

500名親衛,裝備了疏勒城中最好的鐵甲,更重要的是他配備了約50支火銃。這是襲殺周使程攸的繳獲。再在疏勒城中湊了一些劣質火銃。以他從波斯帶來的隨從為軍官。

人流在湧動。帶動著整個戰場的大勢!而處在大勢中的500人,根本不算什麼,如同一個小點。

麵對著湧過來的胡騎,穆薩毫不留情的下令,“開火!”已經陳列的火銃兵們點燃火繩,開火。

“砰!”“砰!”

火銃發射後的白煙飄起。迅速的將穆薩的麵前清空一大片。有胡騎反抗,想要殺掉攔在逃跑路線上的穆薩親衛隊。但徒勞無事。所有的潰兵開始繞開這裡。

穆薩的親衛隊,就像是水下的礁石,浮出水麵!

很顯然,如果他這500人對周軍騎兵造成大量的殺傷,就一定可以扭轉整個戰局。因為,周軍兵力太少。

戰場殺機四伏,雙方鬥智鬥勇!一個不慎,就會翻船。

……

……

戰場山的火銃聲,迅速的引起周軍的注意。沈遷率隊驅趕著鐵勒人、回紇人,英俊的臉上、白袍上帶著血跡,“痛快!”槍聲響起,徐伯忙帶著人馬護住他,“二爺,對方有火銃!”

“我看到了。集合!”沈遷大喝,身後的親衛在馬上吹響集結的號角聲,“嗚嗚——!”

正在追殺的周軍騎兵,開始紛紛調轉馬頭,不斷的往沈遷的旗幟下彙聚。然而,就算周軍放棄緊迫的追殺,整個戰場上疏勒軍的潰敗之勢,已經無可阻擋。

周軍距離穆薩的親衛隊有數百步之遠。這場仗,打到現在,戰場早就開始移動不知道多少裡。而不是剛剛開始時,在葭蘆館城西列陣而戰。

飄揚的旌旗下,硝煙的味道隨風傳來,徐伯是老兵,建議道:“二爺,把後麵的火炮掉上來。”

張四水已經指揮著炮兵和火銃陣列前進,但是步兵和騎兵的速度區彆很大。他們要趕過來,還需要至少半個時辰時間。而那樣的話,疏勒軍就龜縮到他們營寨中。

沈遷搖搖頭,道:“費時太久了。”

黃觀喘著氣,勒馬過來,提著大刀,請纓道:“沈將軍,讓我去吧!”作為軍中男兒,他當然敬佩沈遷這樣的將領!而實際上,沈遷還隻是千總。非遊擊將軍。

沈遷自信的一笑,道:“不用。我親自帶兵衝陣。待敵陣被衝散後,要靠黃校尉的武勇來突擊!”

黃觀行個軍禮,信服的道:“好!”

沈遷扭頭,舉起銀槍,喝道:“將士們,隨我殺敵!弧型戰陣!殺!”

彙聚起來的,大約500名周軍騎兵,跟著沈遷向穆薩的近衛隊衝去。

馬蹄轟鳴。大地在顫抖!500人齊呐喊,山崩地裂,“殺!”

短暫的平靜之後,激烈的戰火再次燃燒!

草原,布陣的近衛隊中,波斯將軍穆薩的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

波斯帝國的軍中,一樣有火器,雖然不如周軍犀利。那麼,現在讓你們這些該死的周人,嘗嘗火器的滋味了!

第836章 疏勒會戰(四)

昨夜胡風入漢關,西域邊月滿天山。更催飛將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

“踏!”

“踏踏踏!”

周軍的馬匹從小碎步快走,再到奔跑,最後完成加速,蹄聲如雷,帶著磅礴、一往無前的決心衝往穆薩的近衛隊。

近衛隊中新近招募來的士卒們,看著即將衝來的騎兵,手忍不住在抖。壓迫的壓力考驗著每一個人。

穆薩是職業軍人出身,當然知道在火銃陣列之後安排督戰隊。一對一。火銃兵沒有聽到號令就敢放槍者,就地斬首!

“砰!”“砰!”

不知道,誰開了第一槍,隨即槍聲大作!嗆人的硝煙頓時彌漫在空氣中。

然而……

本應該慘叫著到底的周騎,並沒有受到火銃的傷害。近衛隊的火銃陣列前,隻留下少數受傷的周軍和馬匹。

作為周軍將領,沈遷對周軍火銃的射程非常清楚,牢記於心。他並沒有率隊衝進射程,而是在火銃陣列前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帶著周軍騎兵繞到近衛隊的側翼!

如果周軍騎兵配備了弓箭,其實這應該是一個拋射的戰術衝鋒。然而,京營火器犀利,配備火炮,騎兵是用來衝擊、追殺敵陣的,沒有配置弓箭。

“啊!”

慘叫聲陡然從近衛隊的陣型中傳出。督戰隊毫不猶豫的將前排二十名火銃兵斬首。軍法如山!每一名督戰隊在戰鬥開始前,就得到命令。穆薩即便想改都難以阻止。

命令的傳遞,是需要時間的。

而火銃兵的慘死,引起了近衛隊中的一些混亂。他們是從四族聯軍中挑選出來的勇猛之人。包括督戰隊。不少人都相互認識。熟人被殺,誰會無動於衷?

繞到側翼的沈遷敏銳的發現穆薩的近衛隊在接到旗語後,變陣時的遲疑和緩慢。當機立斷,銀槍前指,喝道:“殺過去!”

“嘭!”

仿佛洪流撞在礁石上。然而,隨即周軍如同鋒利的長刀,將近衛隊的陣型切開,鑿穿。就像是鋼刀切在豆腐上。

“殺啊!”

黃觀見狀,帶著麾下的騎兵小隊,從原地發起衝鋒!

……

……

從沈遷率兵將近衛隊的陣型鑿穿之後,戰局就已經定下來了!

稍後,戰場的形勢一邊倒。周軍像趕羊一樣的,將疏勒軍沿著赤河南岸驅趕。

有的人掉到河中,就死了。剩餘的,拚命的抽打著馬屁股,隻恨不得能飛起來,好躲避周軍的追殺。

張四水指揮著步卒徐徐向前,一路上繳獲、俘虜無數!

在狂奔的隊伍中,波斯人穆薩不斷的回頭,悲憤欲絕!看著那人數並不多周軍騎兵,他幾次都想反身血戰。他追隨著賈拉裡總督打紅頭軍,從未有過這樣的恥辱性失敗。

一萬軍隊,對陣一千,竟然能輸掉。恥辱啊!在今天的戰例傳開後,他穆薩·哈希姆將永遠的訂在恥辱柱上。

穆薩的隨從拉著他的馬韁,俯身在馬背上,勸道:“將軍,不能再戰了。趕緊逃吧!不然會沒命的。”

“是啊,我們回疏勒城再戰。”這名隨從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穆薩神情猙獰,不斷的掙紮,但最終隻得悲歎一聲,仍由著隨從將他帶出戰場。

風中,戰火的硝煙正在徐徐的消散!

……

……

葭蘆館城的城頭,夏季午後的烈日照射在磚牆上。

戰鬥從清晨打到午後,還未結束。這時,賈環早已經放下手中的千裡鏡。戰場已經偏移。

賈環等待著。喉嚨微微乾澀。他從早晨到現在,沒有吃飯、喝水。帶兵,他不懂。但是他讀曆史,知道明末著名的文臣盧象升是怎麼做的:軍中嘗絕三日餉,象升亦水漿不入口,以是得將士心,戰輒有功。

後勤之事,他已經安排龐澤、柳逸塵去做。一定要將熱飯熱水送到前線去。

然而,能不能贏,大勝?他不敢斷定。戰場之上,反敗為勝的事情不在少數。賈環的性格非常的謹慎、沉穩。

就在這時,城下一名騎士,從地平線的遠方奔馳而來,一路叫到,“大捷!大捷!”沿線戰場上的民夫發出陣陣歡騰,“萬勝!”

報捷的騎士馳馬進城,消息瞬息傳開。他一路上到城頭,在賈環麵前單膝跪地,興奮的道:“賈使君,大捷!沈將軍擊潰疏勒聯軍!破其後營,正在驅趕、收俘胡人殘軍。預計俘虜不下五千人。”

賈環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一直平靜的臉上,展露出笑容,沉聲道:“好!”

而就在賈環麵對空前的大捷,足以載入史冊的戰例前,隻說了一個包含情緒的“好”字時,葭蘆館城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大周萬勝!”

一個個個體所彙聚出的情緒,仿佛猛烈的火山在噴發。這是漢家王朝,大周帝國的精氣神!

……

……

葭蘆館城中的傷兵醫院中,幾十名女護兵正在細心的照料著傷員。而最新的消息,亦隨著傷員,民夫們傳遞進來。

陳芷正在半跪在床榻前,照料一個斷手的年輕士兵。她容顏美麗。這時愣住。旁邊相熟的女子,臉上帶著淚,喜悅的道:“陳妹妹,你聽到了嗎?”

陳芷點點頭,忍不住眼淚流下來。

爹、娘,哥哥,姐姐,你們聽到了嗎?

你們的大仇,就要報了!

她就是疏勒當地的漢人女子,在拔野古部屠戮疏勒城時,她被賣為女奴。被郭家的商隊買走,帶到敦煌。後來,參加賈使君成立的醫護培訓班。到龜茲,然後,跟著來到這裡。

“嗚嗚!”

陳芷低著頭,痛哭。喜極而泣。青年士兵出聲安慰著。

……

……

大勝的喜悅,感染著周軍的每一個人。而胡騎的惶然,可以想象!此戰的勝利,意味著周軍即將控製整個疏勒地區。這片有著兩百萬人口,富庶的土地。

雍治十九年,五月初五,周軍與疏勒聯軍會戰於葭蘆館城西的草原,武毅將軍、千總沈遷指揮得當,取得大捷!

捷報,隨即便傳向龜茲!疏勒將下,他需要跟多的資源。這一點,齊總督,不會拒絕。

五天後,賈環率領著從葭蘆館城招募,外加從投降的軍隊中整編出來的兩千軍隊抵達疏勒城外。隨軍的,還有那建立功勳的十門火炮。

而此時,沈遷已經率部將疏勒軍堵在城中數天。

第837章 賈使君!

夏初,疏勒城外一片蘋果樹掛著小蘋果。

蘋果林三裡外的周軍營寨門前,沈遷帶著眾將,出營迎接著賈環一行的到來。

二十一歲的青年,容貌英俊,騎在馬上,一身白袍,英姿勃發。眾將為其馬首是瞻。極其的耀眼!周軍即將拿下疏勒地區,沈遷居功至偉。軍中將士對他非常敬服。

前軍先到。兩千新軍正絡繹入營。賈環帶著龐澤、解參、柳逸塵等人隨中軍到來。

眾人在營外見禮、寒暄、說笑。氣氛透著大勝之後的輕鬆。雖然疏勒城還沒有打下來,但大局已定。疏勒城翻不起浪來。隨後,眾人到中軍大帳商議當前的軍情。

賈環居中而坐。頭戴唐巾,一身石青色的文士衫,腰懸玉佩。身姿挺拔,略顯清瘦。氣度從容。疏勒會戰大勝,局麵就此打開。他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賈環環視著眾人,目光再落在沈遷身上,笑讚道:“會戰時,於喬指揮得當,率軍破敵,以一千勝一萬,古之名將,莫過於此啊!”

他心中亦很感歎。沈遷雖然出身勳貴世家,但誰料到考中兩榜進士的他,竟然有這樣的軍事才能?賈環仿佛看到一顆將星正在冉冉升起!

賈環當日還曾阻攔沈遷,不想他來西域冒險。現在看來,大錯特錯啊!有些人天生屬於戰場!

名將之姿。

沈遷微微一笑。謙虛的話,不必說太多。這一戰,確實是他的得意之作、成名戰!

又勉勵了其他人幾句,賈環再問道:“於喬,疏勒城中的情況如何?”

會戰後,他一直在葭蘆館城招募、整編軍隊。因為,依靠一千騎兵是很難有效的控製疏勒這座城池。

沈遷在會戰之後,全軍修整了一天,恢複將士們的體力,馬力。這才率軍逼近疏勒城,以騎兵封鎖疏勒城四門,禁止商旅進去。

有火炮破城不難。沈遷知道賈環要了解的情況是什麼,語氣輕鬆的道:“賈使君,我率軍趕到時,波斯人穆薩還在城中。”在正式的場合,即便沈遷和賈環私交比較好,還是用正式稱呼。

賈環的親衛隊長黃觀這些天一直率部跟著沈遷作戰,輕蔑地笑道:“大人,我估摸著那個波斯人是想組織兵力反攻。嗬嗬,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哈哈!”眾將哄笑。城中的:裴氏、鐵勒、回紇、蒙古四族隻怕早就被火炮轟破了膽。一乾烏合之眾!

隨著程攸當日的護衛陳五等人返回龜茲,疏勒城中的勢力分布情況,對於賈環等人來說不是秘密。隻是,陳五並不知道粟特商人參與了當晚的圍攻。

賈環笑著點頭,沉聲道:“那明日開始攻城吧!”

勸降的工作早就在他抵擋前,秦弘圖就在做。這個勸降,並不是針對那些首領、貴族的,而是表明周軍的政策:隻誅首惡。相當於安民告示,避免陷入巷戰的困境。

疏勒地區的主要戰爭,已經結束了。有些帳,他要討回來!

……

……

周軍的新軍前來,疏勒城頭的士卒基本都看見。約半個時辰左右,消息便傳遍整個疏勒城。

城中,裴府。

裴氏家族的族老,骨乾都在此。裴登利坐在主位上,六十多歲的他仿佛在數日間就衰老了十歲。老態龍鐘。拄著拐杖,佝僂著腰,環視著座中的七八人,歎口氣,道:“周軍大軍抵達,攻下疏勒隻在旦日之間。大家都說說。裴氏該何去何從?”

或許在組建疏勒聯軍之前,他心中還有僥幸,有自己的小算盤,認為留了一條後路。現在呢?他心中其實,對所謂的後路,把握不大。

正廳中,一片寂靜。正午的夏日透過天井,落在窗戶上。

八名裴氏家族的掌權者,全部默然無聲。包括裴登利的長子裴石。要知道,在往日,他們是疏勒城的豪強,數代累積,家產有幾百萬銀元。倉庫中有吃不完的糧食。家仆千人。直接或間接控製著十幾萬人口。這是一個龐然大物!

那麼,執掌它的權力人物們,平日裡在疏勒城中,會是何等的威風?但是,現在,這些曾經煊赫、風光一時的人物們,低下頭顱。因為,周軍來了。

而這一次,周軍的主帥,是一個格外強硬的人物。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敦煌胡商骨利的下場?安西四鎮,誰不知道?公審斬首!吐穀渾闔族的下場,誰不知道?闔族為奴。

許久之後,一名族老低沉的道:“四哥,降了吧!”

這句話說出來,大廳之中,再安靜了幾分。

但,為之奈何?

散會之後,裴石情緒低落的返回自己的院中。一路上,奇花異草飄著花香的庭院,鳥鳴聲,都無法引起他的麵容波動。

到院中,一名雍容的美婦帶著兩名俏丫鬟迎出來。她穿著一身韻雅的素裙,身量中等。約三十歲的年紀,清秀的臉蛋上帶著擔憂的神情,道:“老爺,外頭情況怎麼樣了?我剛才聽小雅說,府裡很多仆人都準備逃跑。”

一個成熟雍容的美婦,偏偏氣質清秀。這構成她很獨特的風情!

裴石搖搖頭,道:“唉,夫人,能如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等著吧!”

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他和家人的命運,隻能聽天由命!這更增他的心理壓力。

然而,這是裴氏野心結出的苦果!賈環令人散發的勸降書上寫的很清楚:大軍進城,秋毫無犯。隻誅殺對抗朝廷的首惡,餘者不問!

……

……

午後,城西,裴氏的彆業,一處大院中。

波斯人穆薩正和他的心腹手下商量著逃跑的事宜。本來,穆薩還想整軍再戰。但四族首領無一人響應。而等他意識到事不可為時,周軍騎兵已經封鎖了疏勒的城門。

一萬人,堂堂正正的戰陣對一千人,還被殺潰,大敗。穆薩做夢都想洗刷這份恥辱,想翻盤、想反殺。而正是這份執念,延緩了他逃離疏勒的時間。

四人在花廳的走廊中商議著。一名隨從建議道:“將軍,裴氏那些人已經不可信。城中人口十幾萬,我們混在城中躲幾天,周軍哪裡知道?等風聲過來,我們再離開。返回河中。”

穆薩點點頭,絡腮胡子幾天沒有打理,令他看起來有些邋遢,“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我們等會就走。”作為一名沙場老兵,他對危險的感覺很敏銳!

然而,就在這時,院落外就傳來急驟的馬蹄聲。“轟!轟!”

少頃,一名隨從從門外連滾帶爬的跑進來,“將軍,鐵勒人投降了。他們將我們圍起來了。”

穆薩頓時僵住。手腳有些發涼。隨即,臉上露出苦澀的神情。

疏勒鐵勒的首領賽爾旦、庫提兩人既然投降,當然要獻上一份大禮。

不要把彆人當做笨蛋!波斯人並不是世界的中心!地球不是圍著你轉的!

……

……

夏日傍晚的微風,吹拂在疏勒城頭。那杆不必被記住的疏勒聯軍大旗已經被替換下來,重新換成大周王朝龍旗!

我們是龍的傳人!

夕陽將沉,紅霞漫天。霞光映照在城西主街後的一棟大院中。大院外被數不清的兵士圍住。隻鳥難飛。場麵沉寂,而壓抑。因為,這些兵士圍而不攻!但穆薩的人都知道,等總攻來臨時,必然會異常的慘烈!

突然間,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賈使君來了!”

大約有一千多名參與圍困的士兵:他們分散在街角,街頭,左鄰右舍的牆頭,製高點的酒樓等處。有鐵勒人、回紇人、裴氏子弟兵。還有一隊監控的周軍。

這時,隨著這一聲喊,所有的人都紛紛跪地,高聲道:“參見賈使君!”

城西的主街之上,賈環騎在一匹健壯的黃馬上,身後跟著周軍眾將,徐徐而來。馬蹄踏在石板路上。

“噠!噠!”

賈環還是一身文士裝束。石青色的長衫,沉靜的神情,令他顯得有些肅穆!讓人會下意識的忽略他十八歲的年紀,而是感受到他此時沉鬱的心情;

感受到他身上,冷冽如昆侖山上雪風的寒意;感受到他壓抑著即將如山洪暴發般的情緒!

“參見賈使君!”

賈環視線所向,所有的胡人士卒全部都低下頭。

但是……

賈環並沒有任何的回應!仿佛沒有聽到,這臣服的聲音!他騎在馬上,目光直視著道路儘頭的大院。那裡是波斯人穆薩的所在。

黃馬的馬蹄踏在石板上,前行。眾將追隨!跟在眾將之後的則是馬匹拖拽的兩門口徑粗大的火炮!

街道儘頭,裴登利帶著長子裴石,還有裴氏的精英,和回紇人的首領阿齊茲、部落的貴族數人跪在賈環的馬前,光著上身,背著柳條,磕頭道:“罪民參見賈使君!小人等聽信波斯人之言,妄拒天使,望賈使君恕罪!”

賈環往馬前掃了一眼,淡淡的道:“你們起來吧!”

四周的胡卒這才是紛紛起身。帶起陣陣響動。

賈環翻身下馬。沈遷、龐澤、秦弘圖、黃觀等人在他的身邊。少頃,一門火炮被推上前,正對著大院的大門!黑洞洞的炮口所造成的威懾力,自不必說。

而正在燃燒的引線,“嘶嘶”的作響,則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

……

“我們投降!”

“我們投降!”

精美的大院中,牆頭上響起突厥語!有人在驚惶的大叫。誰又想得到,這位賈使君到來,一句話都不曾說,上來就先點炮!

波斯人穆薩的隊伍,當日有近三百人圍攻程攸、周軍!有他從呼羅珊帶來隨從幾十人,剩餘的則是粟特商人阿裡波夫提供的護衛。這些人,大部分都損失在疏勒會戰中。而現在,還有一些來自河中的粟特人活著。

裴登利欲言又止!他想當個翻譯!同時,這一炮下去,炸的是裴氏彆院。

賈環臉色平靜。

“轟!”

白煙騰起,牆頭的投降聲戛然而止!一個筆直的通道,直通到大院儀門、正廳。公理,隻在大炮的射程內!

周軍的炮兵的再次忙碌的裝彈,準備點火。這時,一名絡腮胡子的大漢出現庭院中,站直身體,用波斯語大聲道:“誰是你們的將軍,請允許我和他談一談。”

秦弘圖麾下的翻譯還沒動,裴登利連忙上前,殷勤的給賈環翻譯,陪笑著道:“賈使君,這位便是波斯的穆薩將軍,他說……”

賈環做個手勢。周軍的火炮停下來。

穆薩接著道:“周朝的將軍,你取的戰場上的勝利。而我本人因為貪心,被你圍困在這裡。我願意承受你的怒火,希望你能放過我身邊的隨從,給他們俘虜的待遇。放他們回河中。這是我曾經對你們周軍使者所作的!”

聽罷裴登利的翻譯,賈環冷聲道:“告訴他。我承認他放走我的朋友程公達的侍從,這是文明世界的做法。我尊重波斯人所創造的文明!但是,我拒絕放走這棟院子裡的任何一個人!血債需要鮮血才能償還!如果他要反抗,那就儘情的反抗吧!”

裴登利遲疑的道:“賈使君……”他從這段話裡感受到森寒的冷意,以及堅決的決心!

賈環看了裴登利一眼,淡淡的道:“裴族長,你可能不了解我這個人。我信奉的準則是: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裴登利不敢再遲疑,連忙翻譯。裴氏現在還是待罪之身。剛才賈使君隻是叫他們起來,是否饒恕,則未表態啊!

庭院裡,穆薩一陣黯然。他沒有料到賈環的態度會如此的強硬。“賈拉裡總督會為我報仇的。”然後,奮起餘勇,指揮反抗。困獸猶鬥。何況於人?

但是……

這一切,都在周軍的火炮麵前失去意義。

“轟!”

“轟!”

精美的大院在炮聲中轟然倒塌,殘垣斷壁將這些波斯人掩埋。與垃圾混同一體。

……

……

程攸和當日護送他來疏勒的騎兵們的屍體被埋葬在疏勒城西不知名的小山穀。死者為大,入土為安。

一座陵園在數日後修建起來。

五月中旬,這一日,天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淋在山穀中。陵墓裡的石碑如洗。

賈環帶著龐澤,張四水等人抵達陵園。隨從和衛隊們都留在山穀外。幾人冒著小雨在程攸的墓碑前,上香燒紙,獻上供品,祭祀!

我們並不需要用敵人的悔恨,來祭奠自己的友人。不需要用他們的懺悔,從而感到自己在道義上獲得勝利。

不需要!

我們僅僅需要的是,讓這些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死去!用他們的血,來祭奠!至於這些劊子手死前在想了什麼,誰在乎?正義與否,我們自己會定義!

賈環將一杯白酒舉起來,緩緩的灑在草地上,輕聲道:“程兄,安息!”

“諸位將士,安息!”

一簇潔白的小花,開在墓地中,在小雨中搖動。

第838章 疏勒節度使賈環

疏勒距離龜茲約200裡。五月五日,疏勒會戰後,賈環第二天等待大致的統計數據出來後,向龜茲的總督府發出捷報。

五月初六,休沐日。姑墨城外山腳的一處涼亭中,章知府宴請胡遊擊小敘。

蜿蜒的葫蘆河順著天山山脈留下來,在盛夏的上午,帶來難言的清涼。河水清澈,被編了戶籍的鐵勒牧民趕著成群的牛羊在河邊飲水。

十幾名奴仆在聽內外服侍著。八仙小桌上,擺著幾道姑墨的美食:烤羊肉、米腸子、椒麻雞、蔬菜,還配著有新鮮的瓜果解油膩。一壺美酒,兩人細酌慢談。話題自是不離當前的局勢。

整個西域的局勢,簡單來說,便是一東一西。

東麵,拔野古部的拔野古孝德在沙陀人、葛邏祿人的支持下,在金山以西,襲擾著庭州三縣,乾擾著農業恢複。甚至一度馬踏伊州,逼近哈密。

由於周軍缺少大規模的騎兵,往往無法擴大勝果,甚至有時,還會被設計,損失一些兵力。局麵呈膠著狀態!

西麵,疏勒鎮不服王化,在波斯人的鼓動下,斬殺周使。而癬疥之疾,齊大帥又無法派大軍征討,隻派了賈環帶一千人前去經略。結果可想而知!

章知府道:“以我估計,大帥隻怕是不得不做一個姿態。賈子玉是投其所好。據聞,此子自在京城裡一貫很會做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啊!”

和稀泥,拍馬屁嘛!

得知從龜茲流傳出來的消息,他是很看不起賈環的。所以,當日賈環率軍從姑墨城路過,他隻是簡單的接觸了一下。否則,以賈環的文名,他焉能不熱情?

要知道,賈環入西域以來,有數首作品流傳,為西域文壇領袖,執牛耳者!

其作品有:接風宴贈諸君(寸寸河山寸寸金);敦煌州學寄語諸君共勉(拚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雍治十八年秋,於敦煌得林妹妹家書。詞記金陵往事;

北山戰役公祭文。此文末尾的一段長歌,唱響在天山之南: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西域日報上刊登的,聞胡兒屠哈密城,悲憤而作。自題小像: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這些詩詞,每首都在西域傳唱。然而,詩詞之優美、壯麗、激昂,難掩其人品之瑕疵!

胡遊擊拿著酒杯,仰頭一口乾了,哂笑道:“這種人最可恨呐!本來就應該是集中兵力於北庭。這一千騎兵放在他手中,能從疏勒回來幾個?”

他帶兵愛惜士卒性命。賈環帶兵去疏勒,基本等於送死。他很反感。

章知府點頭,歎道:“是啊。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兩人正聊的投機。這時,一名小吏飛快的從姑墨城中騎馬而來,到小亭外,翻身下馬,跪地報道:“章太守、胡將軍,賈參議自疏勒向齊大帥報捷:五月五日會戰於葭蘆館城,破胡騎1.2萬人,將下疏勒。信使剛過城內。”

“這……”章知府臉上淡淡的笑容消失,沉吟著說著一個字,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他剛剛在嘲諷、鄙視賈環啊!而且,談話並沒有避諱著亭內外的奴仆。現在呢?

胡遊擊身為武將,臉皮要薄一些,一張臉漲的通紅。太特麼的尷尬了!

……

……

數日後,賈環的報捷信使到龜茲,瞬間就點燃了龜茲城內周軍、百姓的情緒。

賈環離開龜茲時,整個西域的局勢,對於周軍、漢民而言,頗有些緊迫、晦澀,風雨如晦的感覺!而賈環的捷報,就像是一道驚雷打破了頭頂上的厚厚烏雲!

隻身西域挾春雷!

國朝得疏勒鎮,又由於賈環是大勝、速勝,即可調用疏勒地區兩百萬人口的資源、物力,同時,還可以調動西域南道沿線城市的錢糧。特彆是於闐鎮。這可是安西四鎮之一。物資、人口眾多。

根據總督府中小吏說,一貫嚴厲的齊總督連日來,臉上都帶著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而在五月上旬,龜茲城中的官署,酒樓,教坊司,學校,大街小巷中,都在議論著疏勒會戰的大勝。新近抵達龜茲的新任提學大宗師汪璘在城中親眼目睹著這一盛況。軍民士氣振奮!心中感慨難言!

龜茲城中,鐵勒貴族們被殺的影響,徹底的消失。一千勝一萬!周朝有如此犀利的軍隊,想造反的,得想想,能不能行?鐵勒人並非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他們中的大部分還都是普通人。能有口飯吃,誰會去造反?

天空澄淨,萬裡無雲。上午的陽光,落在齊總督書房的楠木窗欄上。書房後則是一處水榭,碧色荷葉布滿池塘。

書房中,西域總督齊馳爽朗的笑著做個手勢,“季高來了,坐!怎麼,昨晚沒睡好?”他五十出頭的年紀,一身灰色道袍。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齊總督精神極好。

曾季高四十多歲,一身藍色的文士衫,微矮的身材,剛在下人的帶領下進來。神情顯得疲倦,苦笑一聲,坐下來,道:“我要向大帥請罪!沒料到賈子玉能取得如此大勝。經過此役,沈於喬可算是國朝名將!”

賈環報捷的文書,曾季高作為齊總督的核心幕僚,負責軍略,自是看過。賈環在文書中,著重強調沈遷的功勞,為沈遷請功。於他自己,並沒有多說。

齊馳哈哈一笑,擺擺手,道:“難得季高肯認錯啊!不說你,我一樣沒想到!”

曾季高嘴角泛起苦笑。

當日,他對賈環拆他的台,很不滿。他對賈環去疏勒並不看好。疏勒會戰的大捷傳來,可算是打他的臉。近日來,總督府內,不少人議論他。

當然,不知是打他一個人的臉,當日那些覺得賈環和稀泥,指責賈環的人一眼被打臉。

要說他內心裡對賈環有沒有情緒,還是有的。但是,他也是個讀書人:為人謀,而不忠乎?作為齊總督的幕僚,他不能因為個人情緒而影響戰事。他一晚沒睡,不是因為他情緒不佳,而是在思索接下來西域的局勢!

……

……

齊馳打趣了心腹幕僚一句,便不再說,喝口茶,詢問道:“季高對子玉的來信怎麼看?”

賈環報捷文書是官方形式的文書:給三軍將士請功,這是題中應有之意。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給齊總督的書信。疏勒將下,賈環需要齊總督調撥軍隊、官員,給予授權。好讓疏勒地區,儘快、最大限度的為北庭之戰,提供大量的錢糧。

提及當前的形勢,曾季高精神提振,走到書房裡的沙盤前,侃侃而談:“大帥,賈子玉打下疏勒,治理疏勒當然是由他來做。他的要求都不是問題!他要一萬漢軍入疏勒,肅清那些牆頭草!以我之見,可以將留守在龜茲、姑墨的兩萬從敦煌招募的漢軍都調給他。保證疏勒的穩定。同時,允許賈子玉募軍。最高可至十萬!”

“哦?”齊馳驚訝地說道,放下茶碗,從主座走到沙盤前。

周軍得到疏勒鎮,於闐鎮的物資、人口補充。肯定能在北庭打爆拔野古孝德!這隻是時間問題。但,為何要給賈環募軍十萬的權限?

這豈不是會消耗疏勒的錢糧?

曾季高拿著木杆,指著沙盤,點在北庭區域,道:“大帥,你看。拔野古孝德活躍於金山之南。他若被擊敗,有兩條退路,一條是往北退往漠北,一條是西退往弓月城、碎葉城。賈子玉之前有過布置:派月氏人跋忽勒前往漠北使用離間計。所以,我認為拔野古孝德往西退往弓月城的概率很大。給賈子玉募兵的權限,就是要他在儘可能的情況下,率軍北出蔥嶺,進占碎葉,堵住拔野古孝德,將其消滅在天山之北。”

賈環已經表現出他的軍事能力,彆管是不是他親自指揮的!疏勒已經被攻占!

在思考西域全局時,他當然要將這些因素都考慮進去。製定東進西堵的方案!一舉乾掉拔野古孝德!平定安西、北庭!

碎葉鎮是突騎施人的地盤。這是安西四鎮版圖的最後一塊。

齊馳看著沙盤地圖思索:天山之北,橫亙萬裡的疆域,但是將其放在沙盤上看,這豈不是一條夾在天山和金山之間的長廊?東進西堵,拔野古孝德怎麼跑?

齊馳撚須笑道:“好謀略!季高真國士也!”

曾季高矜持的一笑,這是他苦思一晚的成果!

齊馳評論道:“這個策略要實施得當,子玉那邊的壓力很大!”以疏勒鎮的人力、物力,在供應北庭之戰後,還要養兵攻碎葉,很有難度。倒不是地形。而是突騎施人的奉德可汗擁有部眾近五十萬。實力強大。

當日拔野古四部十萬聯軍從北庭繞道熱海之南,跨天山,攻陷姑墨城,亦沒有順路滅掉突騎施人。可知其實力。

曾季高坦率的道:“大帥,以賈子玉在疏勒會戰中表現出來的能力,麾下又有沈於喬這樣的名將,應當能完成這一既定目標。但確實有難度。所以,我提議是儘可能的北上攻占碎葉。募兵數量亦由他自己掌握。如果這一策略不成。屆時,等我們在北庭滅掉拔野古孝德的主力後,我們再以北庭為基地,蓄錢糧,集結兵力,由東往西主攻,讓賈子玉在西策應。”

曾季高當然不是小心眼的坑賈環,而是提出最佳的策略。他一樣準備了賈環無法攻占碎葉的方案。隻是那樣,平定西域,就要多耗費大量的時間!

齊馳點點頭,“好!在焉耆、高昌征調民夫、錢糧,在龜茲、姑墨編練新軍的事情要著手準備。季高還要辛苦一段時間。”他業已下定決心,等疏勒的錢糧抵達後,周軍將傾力攻占北庭。

曾季高拱手一禮,應道:“大帥言重,這是屬下的分內之事!”

……

……

曾季高和齊馳商談的軍務,製定的策略,都還停留在地圖上。還需要周軍將士將它實現。

這可以暫時不關注。

需要著重注意的是,齊總督給了賈環在疏勒地區極大的自主權。如果說齊總督是西域節度使,握有軍權,西域的行政權力。那賈環就是疏勒鎮節度使!

他擁有疏勒的政事權,軍權。同時,可以自主的決定對疏勒鎮之外的胡族發起戰爭!

五月十四日,疏勒城攻下的消息傳到龜茲。第二天,齊總督的命令就行文西域的各軍政衙門:

令賈環以西域左參議職兼任疏勒府知府,加賈環的差遣,碎葉經略使、嶺西宣撫使。

就當日賈環被任命為疏勒經略使一樣,它是那麼的不起眼,龜茲城中所有的輿論焦點,都彙聚在北庭。然而,賈環給龜茲的周軍、漢民帶來驚喜!

那麼,賈環獨鎮一方之後,他又將在西域這風光無限美好的畫圖中,如何寫下他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

……

夜空無雲,皎潔的明月徐徐升空。

龜茲總督府後的街巷中,距離賈環住處不遠,胡熾的府中,他府中前院,在入夜後依舊熱鬨。他現為西征大軍的糧草官。同時,他是一個大商人!

國朝名列前茅的財團,要算他一個。

然而,此刻胡熾胡錢王並不在前院中,和來自各地商人商談,他正在府西一處幽靜的小院中,接見賈環從疏勒派來的長隨胡小四,詢問著程攸陵墓的事宜。

他五十多歲,快要六十。一身精美考究的綢緞瀾衫。身形矮小、清廋。塌鼻子,頜下黃須。

胡小四帶來的賈環的手書。內容很簡明:環幸不辱命,葬程公達於疏勒城西山穀,立碑祭祀。

“辛苦了,你下去吧!”胡熾將胡小四打發走,神情感慨難言,在窗口眺望著明月:公達兄,魂兮歸來!

陪著見客的胡族侄,沒有打擾四叔。靜靜的站立著。他在想賈環這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預感到:如果說,疏勒會戰,成就了沈遷沈於喬的名將名聲,朝廷對他的封賞,可想而知!那麼,接下來,整個西域,隻怕將是賈環的舞台!

很荒謬,但他真實的感覺到。

想想看,西征前,賈環是什麼處境?在金陵閒居守孝,然後呢?糧草官、軍需官、輿論、代理敦煌政務、涉足情報。直到此刻,賈環手中的權力達到巔峰!

他將手握數萬大軍,掌管著數百萬人口的地區,這相當於是唐朝的一個節度使!他已經夠資格在西域的棋局上,落子!

一路走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如何不震驚!正所謂:錐處囊中,其末立見!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第839章 大軍抵達

龜茲,城西大街後的啟明坊。

坊中偏西的一條僻靜小巷,其大半個巷子都由一座府邸占據。如此壕商,坊中的百姓都不知道這座府邸主人是誰。

午後,占地廣闊的府邸東。綠樹成蔭。三間垂花門樓後,有一座大院。大院廳中,楊渭坐在椅中,問著前來彙報的黑衣新月衛:“那個粟特商人逃走了?”

這座府邸在外人眼中極其神秘的府邸,正是軍中的情報機構,黑衣新月衛的總部。這裡距離總督府,直線距離不過百米!

黑衣人低下頭,慚愧的道:“屬下無能!”

昨日,秦弘圖秦校尉自疏勒傳來消息:粟特商人阿裡波夫派護衛跟著波斯將軍穆薩,襲殺周使程攸。黑衣新月衛指揮使楊渭下令逮捕此人。但他們忙活一晚加一個上午,還是讓此人逃脫。

楊渭臉上的表情緩緩的沉下來,但終究是忍著沒說什麼,道:“你下去吧!”

等下屬離開後,楊渭輕歎一口氣。他負責軍中情報工作,沉默寡言。但他和程公達自西南起就在齊總督麾下效力,有著多年的交情。當日胡熾給賈環送行,贈送火銃,望賈環為公達複仇。

他呢?直接將賈環的朋友秦弘圖指派給賈環,增加其情報獲取能力。

沉默了一會,楊渭叫來一名下屬,輕聲吩咐道:“給疏勒發鴿信吧!”

……

……

五月份的下旬,疏勒就進入酷暑模式。暑氣逼人。清晨時分,晨曦從山巔透來。城中街麵上的石板和樹林間,還殘留著些許的清涼。

賈環、龐澤、沈遷、張四水、黃觀、解參、秦弘圖一行人打馬出城。秦弘圖在馬上向賈環彙報著龜茲的情況。

賈環在馬背上沉吟,道:“既然讓他給跑了,那就算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總有打到河中的一天!”

賈環此時還不知道那天和他縱論絲路的粟特商人就是阿裡波夫。但心中已經在醞釀針對粟特商人的措施。河中地區曆來就有蓄奴的習慣。而粟特商人中不少人是奴隸販子。

當奴隸販子並沒有錯。但是,膽敢販賣漢人奴隸,那就有要承擔漢家王朝怒火的心理準備!

秦弘圖釋然的點點頭。

龜茲齊大帥對賈環的最新任命,授權已經抵達。一連串的官職和募軍的授權,歸納起來就是:疏勒節度使!節度一方、掌軍政,這是何等的地位、權勢?

他作為賈環的心腹、好友,亦在賈環麵前微感拘束。想要把事情做好!

這並非是賈環在他麵前變得矜持、拿架子,而是他自覺的一種變化。對權力保持敬畏,這是合適宜的做法。他讀史書,很多皇帝和大臣難以共富貴,根子就在這上頭。

……

……

賈環帶著眾人清晨出城,是為迎接從龜茲抵達的兩萬新軍。

齊大帥還是很給力的!他要一萬新軍準備用來肅清疏勒城內的牆頭草,騎牆派。而齊大帥給了他兩萬人。還給了他招募十萬新軍的權力。當然,還派給了他新任務。

他需要在半年之內給北庭的軍隊,提供一百萬石糧食。換言之,齊總督決定要在半年內將拔野古孝德打爆!龜茲、焉耆、高昌地區,已經進行戰爭動員。

一隊隊的騎兵不斷的跨越草原、大漠、關隘,向北庭的核心金滿縣聚集。同時,民夫被征調起來,將各種軍需物資,裝在馬車、牛車、人力獨輪車上,運往北庭。

烈酒、藥材、糧食被管製。絲綢之路的中道上,天山之南的古道上,已經沒有商旅往來,而隻有鋪天蓋地的旗幟和軍隊。紅色,一眼望不到儘頭!

在提供一百萬石糧食的基礎之上,他可以招募軍隊,最多十萬,北攻碎葉的突騎施奉德可汗。堵住拔野古孝德的逃竄之路,在北庭將其殲滅。

拔野古孝德在哈密屠城,他造的罪孽,是要還的!

“奉德可汗……”賈環腦子裡過一遍,並沒多想。現在說攻打碎葉還太遠啊!新兵和精銳的區彆,他在疏勒會戰中,親眼目睹。

事情要一步步的做!

首先,是要徹底的掌握疏勒地區。然後,才有可能將人力、物力供應給北庭。再才有可能招募軍隊。還要練兵,到這一步,才可以考慮和突騎施人作戰。

賈環正想著時,腳下的草原微微震動起來。疏勒城外的一川草原上青草正茂盛。一隊數千人的騎兵出現在地平線儘頭,隨即疾馳而來。

“他們來了!”

賈環等人是等在疏勒城東外一裡處。片刻後,兩萬大軍的五千前鋒部隊抵達。

率軍前來的前姑墨城守將胡遊擊滾鞍下馬,單膝跪拜道:“末將參見賈使君!”

這場麵略尷尬啊!他前些時日還在姑墨城嘲諷賈環。結果,轉眼前,他就成了賈環的下屬。

“胡將軍請起!”賈環笑著將他扶起。胡遊擊胡鼐,字萬鐘。他在軍中的口碑不錯。有“愛兵如子”的名聲。對待自己人,賈環自不會如對待疏勒城的胡兒們。

不說他在軍中的威望沒有到。他的性格,令他和齊總督的風格不同,齊總督氣度森嚴,下屬們一般都會有點怕他。而賈環他學衛陽的父親衛康那樣,令人如沐春風,他也是學不來的。

賈環性情沉穩,待人接物的風格是:不卑不亢、外圓內方。

此刻,賈環自是不知道胡遊擊在想什麼!

“謝使君!”胡鼐起來,恭敬的道:“楊將軍率中軍,一個時辰後便會到。”

賈環點點頭。

沈遷等人和胡鼐相互見禮,寒暄後,沈遷派人將新軍帶到疏勒城中的大營中。胡鼐留下來等待。約一個時辰後,漫漫無儘的紅色出現在城外草原的儘頭。

刀槍如林,陣容鼎盛。各種兵種都有。整齊的紅色軍服,令行進中的大軍如一團濃烈的火焰一般!

龐澤笑著點評道:“到底是訓練過大半年的軍隊。”這次來到疏勒的新軍,是十月份在敦煌招募的新軍。現在已經是五月底。這支新軍,所謂的新是相對於京營、九邊精兵而言的。

實際上,經曆了敦煌至龜茲的千裡跋涉,沿途的攻城、剿匪作戰。他們已經合格的職業軍人。此刻,初步展示出,周軍無敵於天下的風采!

大軍中,一隊騎兵飛馳而來,直抵賈環麵前。

京營伸威營遊擊楊紀嫻熟的翻身下馬,跪拜道:“末將楊紀參見賈使君!全軍兩萬人,末將悉數帶到!”

楊紀的禮節,比剛才的胡遊擊還要恭敬。雖說,軍中諸將現在流行參拜宰輔、總督、巡撫。但這有點過啊!

楊紀原本隸屬於牛繼宗的舊武勳集團派係,在賈環前來西域的第一站敦煌,他卻並沒有立即投靠賈環。直到賈環打掉副將苗騏的影響力,他才向沈遷表達了支持賈環的立場。

但隨即,他和沈遷跟著耀武營參將荀陽一起出征龜茲,便和賈環再無交集。此刻,率軍前來,成為賈環的下屬。

他這一拜,拜的不僅僅是疏勒節度使,還是舊武勳集團中榮國公府的執掌者。

以賈環此時“節度使”的地位,足以接受舊武勳集團在西域軍中的政治遺產了!

賈環笑一笑,將楊紀扶起來,道:“楊將軍請起。你和於喬是世交。不必拘禮。”又將楊紀身後的眾將校虛扶起來,道:“諸將請起!”對眾人笑道:“既然大軍已到,我們進城。”

五月二十七日,周軍兩萬大軍進駐疏勒。川流不息的軍中健兒,穿過城門洞,踏在疏勒城的大街上。

而這一幕被許多疏勒人目睹!消息隨即傳開。

……

……

城中,裴氏府中。

晚飯之後,裴登利將長子裴石叫來。天氣炎熱,裴登利的房中放置著冰塊,雅靜清幽。字畫、棋琴陳列。帳幕錯落有致。

裴登利腰有些佝僂,坐在椅子中,將手裡的請帖給裴石,道:“石兒,上午的消息你聽說了吧?你看看。”周軍大軍前來,他心中惴惴不安。

裴石站在父親麵前。他約三十多歲,一身精美的長衫,眉頭深鎖。事實上,不隻是他,整個裴氏家族都是如此。那日,裴氏雖然在長街上“負荊請罪”,但賈使君是否饒恕他們,還沒有準信。

裴石打開請帖:端午佳節將至,環欲與疏勒城中諸位賢達,置酒共慶。定於閏五月初一午正時分在慶雲樓共聚。敬請光臨。

裴石錯愕的抬頭,看著父親,“這……”

裴登利歎口氣,憂心忡忡的道:“唉,鴻門宴啊!隻怕這位賈使君要敲竹杠。城中傳言,他有募集一百萬石糧食的任務。要是花錢能買平安,倒也值得。就是不知道他要多少。”

裴石沉默著,心中苦澀。

不僅僅是如此啊,裴氏隻怕還得表現的積極些才行!波斯人穆薩的住所是裴氏提供的。而這位賈使君,將那棟院子,用大炮近乎轟為平地。

這是一個狠人!

第840章 我欲借一物

漢水東流,都洗儘,髭胡膏血!人儘說,君家飛將,舊時英烈。破敵金城雷過耳!

慶雲樓,位於疏勒城北。三層樓高,可以眺望到天山南脈,隱藏在雲霧中的天山,白雪終年不化。雪水融小溪而下,彙聚在赤水河中。慶雲樓可以眺望到這條寬達二十米的河流。

閏五月初一上午,賈環帶著張四水,柳逸塵和一乾隨從、家將先行抵達慶雲樓。

三樓的走廊中,賈環登高望遠,欣賞著壯麗的河流、山川美景,心中不自覺的浮起辛棄疾的這首滿江紅!

髭胡膏血!

疏勒城中,原來亦有漢民。現在沒有了!在拔野古部聯軍攻占疏勒後,漢民傷亡無數,幸存者被賣為奴隸。人民的膏血,養肥了那些人?

去年夏,郭家商隊路經此地。漢家子民的情況慘不忍睹。郭維返回敦煌後,給他說起過疏勒情況。而今,他跋涉數千裡,來到此地!

當眾頒布、推行殺胡令是一種形勢的強硬,秋後算賬是另一種形勢的強硬。

賈環想起數日前,他在疏勒城中區域的府衙中,和龐澤、沈遷等人商議時的情形。

……

……

疏勒府府衙位於城正中皇宮外。賈環以西域布政司左參議職(從四品)署理疏勒府知府(正四品)職務。他到疏勒後,便一直住在府衙中!

五月二十八日上午,賈環在府衙後的家中召集麾下眾人商議肅清疏勒城中牆頭草的事宜。與會者:龐澤,沈遷,秦弘圖,張四水,柳逸塵,易俊傑,黃觀、楊紀、胡鼐,解參。

秋後算賬,是賈環個人的情緒主導!漢奴之事,這些當地的大家族都有份參與。否則怎麼在拔野古部聯軍的刀下活下來?這些人都是牆頭草!

再者,疏勒裡的裴氏、回紇、鐵勒人抵抗周軍,在戰場上殺死周軍,然後在大街上光著背,背個柳條,所謂的負荊請罪就算了?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做錯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從政治的角度來說,他要清除掉這些有前科的牆頭草。牆頭草,是風往那邊吹它就往那邊倒。這種極其不可靠的勢力,他如何能倚重?

要培育支持周朝治理疏勒的力量!這是根基!

再一個,他要執掌疏勒地區,最大限度的調動疏勒地區的人力、物力支援北庭。這些簡化起來,就是財富。財富從何而來?靠收稅,收到何年何月?

西漢時期,經武帝啟用的一批酷吏們是怎麼治理地方的?將地方上的豪強殺的人頭滾滾。然後,分土地給貧民。當地立即就是大治,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百姓稱讚!

賈環在葭蘆館城中,做的就是類似的事。殺鐵勒貴族,釋放奴隸。將其財富沒收,將土地、牧場、牛羊均分給貧民、奴隸。所以,能招募到士卒!

疏勒這裡,裴氏、回紇、鐵勒貴族的黑材料都是一抓一大把!

上午的陽光帶著炙熱落在庭院的梧桐樹上,光影斑駁。花廳中清涼,眾人隨意的而坐,聽賈環說完他的想法,分配任務。

沈遷沉吟著道:“子玉,我留下來吧!”他被分派到任務,率軍橫掃疏勒城周邊的城池:烏恰縣、天山南脈山口,蔥嶺守捉,演渡城、雙渠城等。其中,天山南脈山口,蔥嶺守捉都是疏勒對外的要道。

私下裡,沈遷自是稱賈環的表字。他支持賈環!

賈環搖搖頭,道:“於喬,有伯仁在就行。”伯仁,是張四水的表字。他是賈環的絕對心腹。可以說,就算賈環舉旗造反,他一樣會追隨賈環。

沈遷的想法,賈環懂。心領了。但是,沈遷注定是要名留青史的名將。他不想將來史書上沈遷的名聲留下瑕疵。殺人的事情,理由再足,也是要看立場的!比如,站在裴氏的立場上呢?數百年後,周朝滅亡了呢?

千秋功過,是非毀譽,我一人當之!

……

……

腳步聲從背後傳來。秦弘圖上樓來,行一禮,提醒道:“子玉,裴登利等人已經到了。”酒宴在一樓。

賈環從沉思中回過神,脫口而出,“中國的問題,說道底,就是土地的問題!”隨即,見秦弘圖微怔,失笑道:“好。我這就下去。”

閏五月初一,慶雲樓被疏勒府衙都包下。酒宴設在一樓,四周俱是賈環的家將。

賈環從三樓下來時,裝飾的頗具胡風風格的慶雲樓一樓中,來參與端午節酒宴的三族貴族們紛紛站起來,向賈環行禮。

之所以是三部,是因為蒙古輝特部已經消亡。輝特部八成以上損耗在疏勒會戰中,想要將賈環的頭顱當尿壺的輝特部首領紹布,被鐵勒首領庫提斬殺,作為投名狀,獻給賈環。而他們部落的女子、孩童被其他部落吞掉。

賈環站在樓梯上,伸手虛扶,道:“諸位請起。”寒暄著,走到主桌邊坐下。一時間眾人紛紛落座。美酒佳肴被疏勒城內教坊司的美麗胡姬們送上來。

賈環環視眾人,說道:“我最近有些心思,想要向諸位借點東西。”

和賈環同桌的是裴氏的族長裴登利,裴石,疏勒鐵勒首領賽爾旦、庫提,疏勒回紇的首領阿齊茲。另外三人則是三人的兒子。共八人。

聽到賈環這話,裴石的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父親,戲肉來了。

裴登利接著賈環的話,笑著道:“賈使君言重了!說什麼借,隻要賈使君需要,我們裴氏傾家蕩產,都甘為賈使君馬前卒!”

和裴登利不和的回紇首領阿齊茲心裡冷笑,表態道:“賈使君,我回紇願出兩千騎兵在賈使君賬下聽候差遣。”給財物,哪有直接給兵更能表示忠心?

賽爾旦和庫提道:“願聽賈使君吩咐。”其餘三桌的疏勒貴族們紛紛表態!

一時間,場麵很和諧。

賈環點點頭,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好!我欲借諸位的首級一用!”

刹那間,滿場寂靜。

“砰!”

張四水帶著大批的周軍將士從酒樓外湧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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