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大夫。”高朝溪笑眯眯道:“我們確實是有事請茹大夫做。隻是,此事要緊,這期間大概需要茹大夫暫居於我們提供的住處。而且,還需要簽一份保密的公文。”
“但事成後,我們能付給茹大夫的絕不隻是一張度牒。”
茹英芝神色也平和舒展:不隻是為了高朝溪和氣的態度,更為了她從一開始喚自己便是茹大夫。
顯然拿她當正經醫家來看待。
“姑娘是要我隨侍一個要緊的女患吧?”
茹大夫來之前其實也預料過這種情況:京中貴人多水也深。
書坊不但欣然同意刻印她的醫案,更給了高出三倍的稿酬,且邀她本人過來……那必然還有旁事。
如今高朝溪直接提出來,她反而更寬心信任。
於是她與女兒都很痛快簽了今日談話的保密文書後,靜等著聽是何‘要事’。
但眼前女子接下來的話,還是讓預想過各種情形的茹英芝吃驚。
“我們想請茹大夫閉門養牛。”
茹英芝:??
而很快,茹英芝的不解,就變成了一種過於震撼的驚動——
“鑽研牛之痘症,以解天花之疫。”
*
薑離坐在一旁捧著奶茶暖手。
天花啊。
在她所在的時代,二十年前,世界衛生組織就自豪宣布,人類已經徹底戰勝‘天花’了。
這在過去千載令人聞風喪膽的病症,成為了曆史。
可如今,天花,或者說“痘瘡”“痘疹”,依舊是讓人們最畏懼的瘟疫之一,尤其是對孩子來說——被稱為‘造化殺機,幼童劫數’。
然而,就像薑離責備係統沒用一樣,她自己對這個病的了解也隻限於:可以通過種人痘預防,就像清朝推廣種人痘防天花,但更安全的,還是種牛痘。
除此外……沒了。
到底怎麼采痘,怎麼接種,怎麼治療才能讓孩子既有免疫力
,又不至於發病,她是兩眼一抹黑的。
所以,她負責提供課題和實驗資金,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
茹英芝過了良久才開口,聲音都是啞的。“牛的痘疹……是了,怎麼沒有想到,牛的痘疹或許也可以!”
聽她這麼說,不僅薑離,高朝溪和於璚英都望過去,這話的意思,竟仿佛她覺得接種人痘很可行似的,驚訝的隻是牛。
茹英芝便道:她為醫多年,丈夫談複也是家傳醫者,自然見過天花病患,也見過在天花中幸存下來的孩子。而人人都知道,得過天花就不必怕再得了。他們也曾經商議過:如果能讓孩子們都生一生輕微痘疹,以後再不怕天花就好了。*
但,這是多大的風險事,誰家會拿孩子冒這個險?
將心比心,他們夫妻也不敢拿自家兒女試試種痘。
於是這隻是一個想法,茹英芝相信,不隻她,許多精於醫道的大夫,應當都想過這個問題。
“那從今日起,茹大夫要想的就更多了——無論您需要什麼,隻管列了單子給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高朝溪語氣很沉定,又強調了一遍:“無論什麼。”
又忽如其來隨口感慨道:“這世上許多人罪大惡極叛國通敵,亦或是奸淫擄掠害人無算,都得經曆淩遲之刑。但在此前,他們必然‘心有悔意’,想用自身贖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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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也該回去了。”
送走了鄭重簽下科研協議的茹大夫母女,又用過了西大市街最出名酒肆的席麵,高朝溪看看往西墜的日頭,表示也該回宮了——她們就玩了大半日,因太上皇早上根本起不來,出門就中午了……
“好,過年元宵都可以再出來嘛。”
“那我們回去了。”
哪怕餘光已經看了大半個下午,但直麵太上皇用堪稱活潑甚至嬌俏的姿態,轉頭對她揮手告彆,璚英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都說女兒肖父,作為大公主的老師,倒是很慶幸大公主長的絕不是女裝上皇的樣子。
不行,不能再想了!
璚英強迫自己住腦,否則今夜可能要做噩夢。
但心理學的‘禁忌效應’發作,直到離開書坊,璚英腦中還是揮之不去,於是——她對車夫道:“去於府。”去見父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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璚英在於府等父親回家。
也有人在西苑等薑離回家。
因安寧宮是太上皇寢殿,內殿自是有不少私人之物,朱祁鈺就沒有入內,乖乖坐在正殿等著。
順便看著漸沒的夕陽發呆。
他今日過來,是因為收到了新的諫疏,想要來找皇兄訴苦——
有禦史給他上奏提意見,說做皇帝要‘勤聖學,顧箴警……’不但如此,還要‘戒嗜欲,絕玩好……’
林林總總給他提了十大條!
簡直要把他變成一個無悲無喜十全十美,十全大補丸皇帝。
昏君麵對這種諫疏,可以當不存在。
但明君,亦或是在乎名聲,努力成為明君的皇帝,就隻能‘欣納之,獎勵之’。
於是被諫的憂愁煩悶的朱祁鈺放下手裡的奏疏,準備去西苑散散心:他知道皇兄今日出門逛去了,還說會給他帶廟會上的玩器。
看時辰也該回來了。
“陛下……”金英小心翼翼道:“上皇今日喬裝出門的。”
煩悶的朱祁鈺隨口應了一聲就走了。
金英:反正我提醒過了。嶽爺爺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