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不說了。”貴妃抿唇,麵色好看了些,“今兒是月初,眼看著臨近傍晚,你瞧瞧四阿哥來了沒有?”
幾個年長的皇子剛封了貝勒,還沒有出宮開府,如今住在阿哥所裡,日日都要晨昏定省。八阿哥常去養母惠妃處,至於四阿哥,因著有孝懿皇後的情分在,每月初一十五都會來承乾宮一趟,短暫請個安便罷。
哪怕時間短暫,貴妃心裡也是熨帖的,這孩子,姐姐沒白養一場。
話音剛落,外頭就有人來報,“回稟娘娘,四貝勒前來請安了。”
胤禛性子偏冷,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即便這樣,貴妃還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情不妙。
瞧這大踏步,麵色都寒得冰凍三尺了!
貴妃身份尷尬,猶豫一瞬也不好過問,隻能眼睜睜地看他行過禮,問候幾句便告退離去。
.
四阿哥出了承乾宮,抿抿唇加快步伐。
蘇培盛跟在後頭叫苦不迭,這都是什麼事兒!
德妃娘娘難得和顏悅色,爺卻被娘娘的兄長德勝壞了心情。
舅姥爺欠了賭坊銀兩,於是遞話來向娘娘借銀,說是要一萬兩經營店鋪,盈利還賭坊的款。提起這話,爺不過猶豫了一會,德妃娘娘笑容就淡了。
十四阿哥還在一旁道:“四哥不借我借,額娘,我替舅舅還款去!”
哎喲,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
娘娘疼惜極了,說“你才十歲沒開府,哪有那麼多銀子”,笑容怎麼也掩飾不住,他們爺看在眼裡,不就更難當了麼!
蘇培盛縮起腦袋,鵪鶉似的不敢出聲。
四阿哥大步走著,滿腔邪火沒處發泄。
既因為德妃,也因為十四阿哥,最大的不忿卻是對著德勝去的。
烏雅·德勝哪來的臉?
賭輸銀子已經不止一次,還有臉向額娘哭慘。第一次借一百兩,第二次借一千兩,他胤禛念及親情,哪回推脫了?
現在到好,越發蹬鼻子上臉。一萬兩是不多,他是拿得出手,可這等用於賭坊的賭款,他不願借。
德勝憑關係在內務府當差,本就撈得油水充足,竟還好逸惡勞四處賭錢,四阿哥一想到這事,心裡火燒火燎的,恨不得把親舅舅扭送到大理寺去。
嗬嗬,一萬兩。要不是顧及額娘的臉麵……
皇親國戚諸多蛀蟲,胤禛冷眼看著,甚至想麵見皇上請求一治。想來想去到底有諸多顧慮,一來皇父仁慈,不一定采納他的建議;二來裙帶關係彎彎繞繞,牽一發而動全身,就連他追隨的太子二哥,不也收了索額圖的‘賄銀’麼。
咳,當然,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言歸正傳,除卻皇親國戚,還有朝廷命官。貪腐之象處處都有,連偏遠之地的縣令都忍不住誘惑,惡事傳到了京城來!
胤禛越想越是煩躁。
何時才能肅清貪官,還天下一個清廉盛世?
他願往,還有誰願往?
胤禛眼眸黯然,忽然有些喪氣,直至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四叔?”
.
陪皇上用完晚膳,弘晏便在宮中溜達散步,誰叫他不必再努力,效仿鹹魚日日鬆快就行。
太子妃懷孕的消息讓他實在喜悅,一不小心吃得撐了,否則第一時間回宮去見額娘,連溜達都不必溜達了!
天色微暗,輕風拂麵,一派好風景。轉換了心境,就連看膩歪的紅牆都變得可愛起來。
還沒駐足多久,血液中隱隱傳來沸騰的衝動——
不遠處有東西在召喚他。
弘晏麵色微變,難不成路上躺著來路不明的大額銀兩?
他暗道失策,扭頭就走。
哪知渴望一陣接著一陣,簡直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弘晏終是熬不住渴望,板起一張圓圓臉,快步走了上去。
誰知銀兩沒有,倒有個人,還是個熟人,四叔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渾身散發著喪喪的氣息。
這不對勁。
金銀呢?財寶呢?召喚之物呢?
等等。
憶起辣雞能力【抄家我在行】的“持有者胤禛”,弘晏感覺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靠近四阿哥的時候,渴望慢慢消了下去。
正主就在眼前,他猶豫一瞬,甜甜地叫了聲四叔,而後憑借直覺試探道:“四叔可在為銀兩煩憂?”
不等胤禛回話,弘晏繼續試探:“四叔是否遇上了看不入眼的不義之舉?譬如收受賄賂,借財賭銀?”
問罷,他眨巴著眼道:“四叔消消氣。不管遇上何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的。”
胤禛低頭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記起今早毓慶宮書房的一幕幕,目光一寸寸亮了起來。
“元寶怎麼知道?”他的嗓音沙啞,像是受了振奮一般,喃喃道,“……竟是你最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