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擰著眉,示意嬤嬤接過弘昱抱給大福晉,緊接著在殿中來回走動,麵沉如水。
皇上寵愛嫡孫不亞於太子,看起來天經地義,可也叫她們這些做祖母的妃嬪不好過。生在皇家,說來說去不都是爭一個皇恩,她們老了、歇了爭寵的心思,也要為兒孫考慮不是?
惠妃雖對儲位有著一二念想,也知希望渺茫。就算拉下太子,還有居嫡居長的弘晏在,若皇上直接越過眾阿哥立了太孫,她真是沒處說理去。
不提儲位的事,退一步講,誰不希望孫子孫女得了皇上看重。彆人吃肉,她總要分上一口湯吧?弘昱還沒有到啟蒙的年紀,如今弘晏的寵愛礙不著誰,可再過幾年就不好說了。
老三有弘晴,老四有弘暉,老五家的庶子不算,榮妃與德妃會不在意?
身處深宮那麼多年,誰不知道誰。“長孫聰慧賢明”的傳言是她放的,德妃不也推波助瀾了一把,想著分薄一些弘晏的皇恩。
若是成了,指不定也能幫幫胤禔,畢竟太子靠著長孫,占了太大太大的優勢。誰知皇上直接認下了傳言,今兒又來個準許弘晏與叔伯辦差!
惠妃心道,皇上是不是魔怔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太叫人恐慌。
大福晉見她如此情態,輕輕閉了閉眼。
額娘這般反應,不難想象聽見消息的爺會如何。她垂眼親了親一派天真的弘昱,怔怔地想,她拚死生下的孩子,生來處在漩渦裡頭,誰都想為他考慮,誰都願意為他考慮。
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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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驟然得知太子爺、四貝勒到來的消息,內務府一半人心惶惶,還有吃驚一瞬的,立馬恢複了正常神色。
內務府分為數個機構,家大業大,供了紫禁城幾千張嘴吃住,平日裡周轉的銀兩不知幾何,天長日久就無端生了貓膩。
特彆是代代相傳的包衣世家,枝繁葉茂根深蒂固,把控著宮中小選以及各處物資供給,誰也不敢得罪,許多不受寵的主子還需看他們的眼色行事。
君不見德妃烏雅氏,良貴人衛氏,定貴人萬琉哈氏,還有十三阿哥的生母庶妃章佳氏,皆是出自包衣,且膝下育有健康皇子。不說彆的,單單是德妃的母族烏雅氏,身為內務府世家之一,隱隱有了領頭的趨勢;十多年來,為永和宮提供了多少便利,誰也不知道。
皇上雖提拔了太子的奶兄淩普為內務府總管,以毓慶宮馬首是瞻,但內務府眾人心裡門清,淩普不過充個門麵罷了,真正的權,依舊掌握在包衣旗下的管事手裡。
如今上頭發話要查,心裡有鬼的管事多了去了,也有人鎮定自若,心道四貝勒可是德妃娘娘所出,總會幫扶一二,他們著實不必擔憂。
何況太子爺光風霽月,哪裡懂得內務府的陰私?就算請出查賬的好手,他們也是不怕的。
至於幾個掌權的廣儲司大管事,八風不動穩如泰山,井然有序地組織好宮人,將一箱又一箱的賬簿搬到了院子裡,恭恭敬敬等待太子與四貝勒的“檢閱”。
內務府總管淩普不過掛個虛名,平日在毓慶宮當差,統共沒來過廣儲司幾趟。而今氣喘籲籲地跨過門檻,厲聲叮囑他們麵見儲君的禮節,管事下人們不敢反駁,齊聲應了是。
“太子爺、四貝勒來了!”有小太監喊了一聲。
沒過幾息,太子麵色含霜大步而來,身後跟著抿唇不語、莫名心虛的四阿哥,眾多宮人隨從,以及一個極其俊秀,神色乖巧的小孩兒。
烏雅德勝站在管事行列裡,趁著請安之隙,偷偷用餘光瞧去,忽然間,與那孩童對上了眼。
德勝唬了一跳,立馬低下了頭,半晌驚疑不定。
這孩子明明看著乖巧,可那眼神,怎麼、怎麼瞧著如此恐怖?!
就如看透他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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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晏後悔了。
他不該來的。
甫一踏入小院,係統能力就不住呼喚著,鋪天蓋地的渴望席卷全身,不僅如此,腦中甚至響起了“嘀嘀嘀嘀”的幻聽!
【抄家我在行】,係統能力啟動。
弘晏再也顧不得裝乖扮巧,安慰他那心靈受傷的阿瑪了。
他立在原地,上上下下掃描著廣儲司的賬簿,管事,以及管事身後的庫房。
院子裡靜悄悄的。
不等太子問話,一道稚嫩卻不容置疑的嗓音響起:“來人,將最前列這個金魚眼的,這個八字眉的,還有長得最醜的,第二列那個眼神亂飄不老實的,給我一一押出來。”
弘晏伸手,冷靜地朝他們指指點點。
話音剛落,兩個隨侍身後、存在感極其微弱的灰衣侍衛拱手應是,在旁人的目瞪口呆裡,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衝了上去,迅速扭過幾人的手臂,而後重複提拎這個動作,重重將他們扔在了一旁!
其中有三個廣儲司大管事,還有一個——
太子眼花繚亂,四阿哥定睛看去:“……”
這不是他的親舅舅德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