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勝的家坐落在城西朱巷,統共有三進院落,還鑿了一道又深又寬的天井。身為德妃的兄長,德勝比起正宗的皇親國戚,身份還差那麼一點兒;可屋子裝的那叫一個財大氣粗,處處顯現“有錢”二字。
太子作為儲君,本就配有侍衛親兵,他們一來便將府邸團團圍住,腰間刀劍鋒利鋥亮。鬨出這般大的動靜,府中女眷個個花容失色,領著孩童細軟奔逃而出;粗粗望去,沒有一個顏色差的。
德勝軟倒在地,想起方才那抄家的恐怖景象,哆哆嗦嗦翻著白眼,連話都不會說了!
有弘晏“不經意”的指點,太子很快領悟了精髓,先圍住,再查抄。四阿哥做事雷厲風行,親自帶隊進了幾人的屋子,方才那三個不住叫冤的大管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抄出了贓銀,還有貪下的禦用製品。
金魚眼那十多萬銀兩藏在茅廁裡,且藏的角度極其刁鑽,平日裡誰會注意?侍衛們忍住翻江倒海的嘔感,就要把木匣遞給主子瞧,惹來太子麵色鐵青的瞪視,於是訕訕地放到了地上,心想回去得搓個百八十遍,洗去這一身晦氣才好。
八字眉的住處乍看一覽無餘,銀兩好似無處可藏。在元寶阿哥的友情指導下,他們終是找到了暗門,等按下機關,後頭的空間簡直驚呆了一眾人。
金光閃閃不說,綾羅綢緞應有儘有,都是內務府上呈給娘娘們的上好衣料。還有一匹煙沙雲羅緞,那是四妃都用不上的好東西!
越是查抄,四阿哥的眼神越冷。
下一位奇醜無比的管事,養了七八個嬌滴滴的外室,還分彆安置在不同的院子裡,端的是左擁右抱,大致一數,光是地契都得數萬銀了。
弘晏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太子唰地捂住他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元寶可不能學這狗奴才的做派……”
弘晏乖巧點頭,在心裡歎息,不隻他沒見過這陣仗,他爹也沒有啊。
再然後,就輪到了烏雅德勝。
有淩普的悄悄解釋,父子倆才知道這人是胤禛的親舅舅,德妃的親兄長。太子腳步一頓,弘晏心道,這事難辦了。
行進途中,弘晏望向四叔的眼神那叫一個小心翼翼,太子也是欲言又止。胤禛起先摸不著頭腦,許久才恍然,扯出一個淡淡的笑,道:“二哥與元寶不必顧慮,先論家國,再論親疏。”
聽了這話,德勝終是嚇破了膽。
身為皇阿哥的侄兒非但不幫他遮掩,反而想著大義滅親,連妹妹的麵子都不顧了,他怎麼就碰上了這種倒黴事?!
德勝引以為傲的依仗沒了,他軟著身子哭嚎:“貝勒爺,奴才可是您唯一的舅舅啊!德妃娘娘幼時與奴才最親,奴才、奴才真是冤枉的!”
四阿哥眉頭沒皺一下,冷靜地進了德勝的家門,連隻蒼蠅也沒放過。
半晌,他們從半乾池塘的淤泥裡翻出了數個鐵盒,其中有銀票,有數本賬簿,還有一支極華美、極貴重的九尾鳳釵。
胤禛一見那鳳釵,整個人怔住了。
鳳釵的樣式很是熟悉,常常出現在夢回時候,他顫抖地接過,動了動唇,咽下三個字:“……皇額娘。”
這正是孝懿皇後佟佳氏生前最喜愛的首飾。九尾鳳釵為皇後規格,佟佳氏還是貴妃的時候,皇上有回龍心大悅,破格賞賜給了她。
胤禛以為鳳釵已隨皇額娘葬入地陵,而今竟出現在了宮外,出現在了小池塘裡,被人鎖著不見天日,且任泥水踐踏!
最後一絲猶豫消散得無影無蹤,他緩緩閉眼,氣息變得極為冷厲。
德勝不過是個管事,如何偷盜皇後的鳳釵?至於其他的可能性,胤禛實在不敢想,也不願去想了。
那廂,詹事們仔細查閱翻出的賬簿,而後麵麵相覷,目露驚駭。
“幾位爺……”他們的聲音微啞,強自鎮定道,“上頭所記乃廣儲司曆年支出,看著像是真的。”
話落,頓時一片嘩然。
太子的呼吸重了一瞬,不敢置信此行居然如此順利,他扭頭望了眼兒子,繼而回頭道:“給孤瞧瞧。”
弘晏被那似讚賞似驕傲、又似埋怨的目光給盯得一激靈,悄悄後退一步,琢磨起德勝的賬簿來。
真賬簿萬分要緊,藏在這兒也不是沒有道理。一來德勝有德妃的裙帶關係,處境安全的很;二來麼,德勝沒出息,就是個扶不起牆的爛泥,誰會想到最要緊的東西反而落在他的身上?
高啊,實在是高。就如他有係統,也隻注意到了鳳釵與銀票,差些把賬本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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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收拾好情緒,辦差更是儘心儘力。
角落裡,房梁上,一個不落地掃了過去,等到晌午之前,贓物齊齊整整地擺在一起,讓人看著眼花繚亂;通過高強度的翻找,德勝的府邸再也沒了漏網之魚。
“四弟,孤帶元寶去乾清宮覲見,你回屋好好歇息。”出府後,太子揉揉眉心,低聲同胤禛道,“至於德妃娘娘那兒,我親自解釋。”
此刻的四阿哥渾身被低氣壓籠罩,聞言還是心下一暖。
他摸了摸弘晏的臉蛋,沒有拒絕太子的好意,“多謝二哥。”想了想,他輕聲道:“侄兒年歲還小,這些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