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散後不久,盧晃來到甄府。
“何事驚擾盧公親自前來?”
甄楚河將其迎入,親手斟茶:“東海新雲霧茶,嘗嘗。”
“現在不是品茶的時候。”盧晃搖頭:“兵敗之事,你可清楚?”
“聽說了。”甄楚河頷首,道:“二皇子兵敗,但並非我家殿下,不是麼?”
“主力兵敗,你認為殿下還有希望嗎?殿下在箕關之外……哎!”
說到這,盧晃不禁重歎一聲。
對於周徹,他是絕對寄予厚望的。
一鳴驚人、衝天而起……咋到了箕關之外,就突然不靠譜了呢?
進入河東搞事,對於周徹方麵來說,也是絕對的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盧晃身在朝中,多處理文事,所以這件事並未告知他。
“有!”甄楚河笑著頷首。
盧晃眼睛一瞪,一肚子話正要傾倒出來,卻又見甄楚河不像說假話的樣子。
他晃了晃花白的頭發:“我不知道你哪來的信心,如今主力徹底敗了,單憑殿下那一路偏師箕關都進不去。”
“加上朝野對他關外笙歌的抨擊,加上天子的不滿……楚河,我老實告訴你!”
兩人關係親密,盧晃抓住對方手腕:“立嗣之事,幾無可能了!”
甄氏已經把寶全押在周徹身上了。
一旦周徹立嗣失敗,甄氏絕對會被人吃的連渣都不剩!
“盧公。”甄楚河收起笑意,正色道:“甄氏蒙殿下之恩,得以再造新生,斷然沒有他投之可能。”
“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讓你為敗局早做應對。”
“殿下不會敗。”
“更不可能會贏!”盧晃語氣激烈,最後眉毛又耷拉下來,歎息道:“我也想他成功,可事情……”
“非常之人,成非常之功,我相信他。”甄楚河一如既往的堅定。
盧晃望著他許久,最終道:“看來殿下還有後手。問題是,天子已經失去耐心,責令兵曹下令,要求殿下撤軍了。”
聽到這,甄楚河方眉頭一擰:“可有延緩之計?”
“天子已下令,在朝中已經沒有再拖的可能了。”盧晃搖了搖頭,忽然眉頭一沉:“你當真豁得出去麼?”
甄楚河略整衣衫,向對方恭敬一揖:“望盧公教我!”
“天大的命令,到了下麵也要有人執行。”
“關外軍中,誰來執行兵曹的命令呢?”
聽到盧晃這話,甄楚河目光一縮:“您的意思,是對監軍下……”
“噓!”
盧晃端起衝好的茶,衝著上麵吹了一口氣:“於天子而言,他缺錢了,你能弄來錢,那便是皇家座上賓。”
“他要你辦事,你將事辦成了,那便是能臣。”
“真要做成了事,些許小節,他不會放在眼中的。”
“可若是做不成事的廢物,一丁點錯,也能叫人萬劫不複啊!”
甄楚河凝重點頭:“我明白了,多謝盧公指教。”
“這茶確實不錯。”盧晃抿了一口茶水,忽然笑了。
甄楚河連忙道:“稍後差人送去府上。”
“現在送去我也沒心情喝啊!”
盧晃搖頭,臉上再度掛起愁容,往外走去。
送走盧晃後,甄楚河即刻招手:“來人!”
“主公!”一名貼身奴仆走了上來。
甄楚河正待吩咐,又蹙眉道:“不行……喚小姐來!”
“是。”
片刻,一身粉裙的甄婉嫋娜而至:“父親喚我?”
“需你親去一趟河東送信。”甄楚河道。
甄婉聞之愕然:“送信?我?”
“不錯,必須你去!”甄楚河將寫好的信塞到女兒手中,麵色無比嚴肅:“務必督促你兄,就說不計一切代價,也要拖到殿下功成。”
“事關殿下成敗與甄氏興亡,不容有失!”
甄婉收起驚色,俯身道:“女兒明白。”
河東。
老二和郭鎮嶽開戰的這些日子,周徹可沒閒著:
沈信作為明麵人物,主要負責的是打點各處:舔李氏、舔郭家,舔到他們舒服,舔到他們相信沈信始終是條狗!
不得不說,沈信是此道天才,經曆家族悲慘後的他,更是將忍辱負重發揮到了極致。
何夫子是河東大儒,家中和手下都有一批讀書人——周徹把這幫人找了過來。
而後親自開始給他們上課、講學!
講的內容不多,主要就是傳輸一個觀念:跟著鹽幫,有飯吃!
在給這幫人上完課後,周徹將他們安排往各地,讓他們繼續給各地民眾授課。
負鹽力士由他親自負責,又讓霍洗憂暗中收集獵戶弓箭。
這些年因糧食欠缺,河東幾乎家家戶戶都向往獵戶方向發展。
如今,山上的動物被吃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弓倒是不少。
這一日,沈信風塵仆仆而來,麵色似驚似喜:“果然不出殿下所料,二皇子大敗!”
看過戰訊後,周徹眉頭微皺。
他知道老二會輸,他也希望老二輸,但老二輸的太快了。
好在,根據消息回傳,朝廷軍並未完全屈服,而是在深山抵抗,替他拖住了郭鎮嶽主力。
“一切得加快了。”周徹攤開輿圖,指著幾個鹽廠:“將所有擇選出來的負鹽力士,全部集中到幾個鹽廠所在。”
“另,衣物、錢糧,還有我們暗中準備的兵器,也都向此集中!”
沈信挑眉:“動作會不會太大了?”
“動作再大,也比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要好。”周徹搖頭,道:“一旦事情有變,我們要做的就是打贏第一場,然後鬨出動靜。”
“動靜越大,響應者越多,大勢便在我們手中。”
“屆時,河東人為活路而應,必是數十萬乃至百萬之眾沸騰。”
“便是郭鎮嶽回來,也無力回天了!”
聞言,沈信咬牙點頭:“我這就去辦!”
“家主!”
這時,沈信的心腹快步走到他身邊:“李公差人來傳話,邀您去郡城一見。”
沈信一驚,莫非李青察覺了什麼?
他不敢做主,看向周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