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
雖值深夜,地牢中尤掌明燈。
徐岩麵前,廷尉卿李清彥端坐椅上,左右立著兩名武人。
“時間不多了。”李清彥道。
徐岩望著他:“李公什麼意思?”
“偏師監軍失聯多日,兵曹早已派人前往調查,算算時間,最遲明晚便能趕回雒京。”李清彥語氣平緩。
徐岩眼中閃過一縷驚芒,接著他搖了搖頭:“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軍中之事,與我無關。”
“軍中之事,與你無關;但軍中之人,卻是你的靠山。”李清彥抖了抖袖子:“看在你往日也算儘心儘力的份上,我便與你說的透徹些吧。”
“早在此前,六皇子便麵臨罷黜風險,如今敗師河東,首罪在他;更兼有禁錮監軍、違抗軍令多罪在身,他的下場,早已注定。”
徐岩垂著腦袋,無言以對。
李清彥露出一抹笑意:“如你所言,這一切都可以與你無關,畢竟軍事上的失利,你又不曾參與。”
徐岩重新抬頭,盯著他。
李清彥起身,向他走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日六皇子清洗錢氏時,是你帶人去的?”
“是。”徐岩沒有否認:“六皇子找錢氏討債,錢氏抗爭雙方爆發衝突,錢氏多有惡舉,賺的都是黑錢。
黑吃黑,我們曆來是不管的。李公真要追究到底,最後無非也是給六殿下一個為民除害的名頭。”
“是不是為民除害,他說了不算,你和我才說了算。”李清彥搖頭,同時衝著左邊的武人招手。
武人取出一份狀紙遞了上來,李清彥道:“六皇子欠錢氏賬在先,他是為了賴賬糾結暴徒,掠其賭場、屠殺錢氏,致使多名無辜之人喪命。
五皇子打算阻止他,豈知此人蠻橫,以暴力抗爭、倒打一耙,使五皇子不得已停手。
而後,他又向你施加壓力,讓你被迫就範,掩蓋真相。”
徐岩目光一縮:“這不是真相!”
“隻要你如此說,他就是真相!”李清彥道。
徐岩愣了一揮,不禁發笑:“方才李公說六殿下下場早已注定,又何苦再捏造罪名,徒冒風險呢?”
“天子仁慈,有人怕他不死。”李清彥輕飄飄的回了一句,並未否認。
徐岩目光轉動,最後搖頭:“我做不到。”
“你還講良心?”李清彥目光迫人:“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官。”
“我在廷尉府近二十年,未曾前進半步!”徐岩聲音拔起,最後又歎息:“他於我有恩,我豈能負他。”
“那你就看看這一封吧!”
右邊那人將另一張紙遞上:“六皇子掠殺錢氏時,徐岩已至現場,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助其惡行,施壓隨從人員,不得將此事公布!”
“我沒有!”徐岩當即道。
如徐岩所言,黑吃黑這種爛事朝廷曆來不管,但不代表你能眼睜睜盯著他屠人。
你來了,黑被吃完了,那可以表麵上處理處理走人。
你來了,裡麵殺人正歡,你視而不見,還為此掩護,那就得背鍋了。
如果周明李清彥再給錢氏洗一下白,塞幾條‘無辜人命’進去,徐岩就得拿腦袋去頂罪。
“你說了不算。”
李清彥搖頭,從袖中取出十幾張紙:“這是當晚隨同衙役的供詞,他們是人證;我是廷尉府主官,是否有罪由我來判;你再將押畫上,便能準備開刀問斬了。”
左右武人會意,抓住徐岩的手就要強行畫押。
徐岩奮力掙紮,大叫道:“你這樣做不符合章程!當今天子乃是明君,此事若是捅到天子麵前,便是李公貴為九卿,也難逃追究!”
“是啊,可是誰幫你捅呢?”李清彥搖頭:“於天子而言,五皇子是平河東的大功臣,而六皇子則是廢黜的罪民;我依舊是桃李滿天下的重臣,你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死人。”
“是換個山頭,還是負罪身死,你再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