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恭喜你高升了。”馬逾韓道。
看到對方慘樣,徐岩內心深為感觸,幾乎落淚。
對於馬逾韓,他知之甚多——兩人都曾在前任廷尉左監賀長林手下做事。
馬逾韓,豫章郡人士,出身貧寒,因碰上災年,田地無收。
無奈之下,馬逾韓賣掉家中故土,用板車拉著父母走了兩千裡地來雒京求學——隻要考入太學,就能拿到祿米,養活自己和家人。
過長江時,他母親為了不拖累兒子,轉身投入浩蕩大江中。
馬逾韓救母不得,在長江邊大哭數日,繼續北上。
到了雒京後,他以筆測第一名的成績進入太學,拿到了對於普通人而言少得可憐的名額。
他在太學成績極優異,每年都是平民學子中第一名——是的,舉薦入學、出身高門的學子和平民學子不在一個評比範圍,因為主流觀念認為後者不配與前者相提並論,給他們一條路走已經是開恩了。
高門子弟評優者為官,平民子弟極優者能獲得為吏機會。
就這樣,馬逾韓進入廷尉府成為錄筆吏,他很快發現了賀長林的問題,並收集了證據,要去檢舉賀長林。
檢舉失敗的馬逾韓沒法生存,隻能再次參加考試,結果又是第一,二次進入太學領祿米。
“當初是徐兄你救了我?”馬逾韓問道。
“是。”事到今日,徐岩才敢說出真相:“我背下了部分證據,在你被關押後,將之默寫出來,讓人放在了賀長林家門前。”
賀長林試探過徐岩幾次,但徐岩滴水不漏,而且把賀長林舔的很舒服,讓他打消了疑慮。
因他無法斷定暗中人是誰,又怕事情鬨大,便表示馬逾韓勉強也算一片正直之心,隻是用錯了地方,自己大人大量,不再追究。
“多謝徐兄!”馬逾韓起身作揖,麵色有些拘謹的開口:“徐兄能否……借我一些錢?”
“自然可以。”徐岩痛快的從袖兜裡掏出一大串錢遞了上去:“是家中又困難了麼?”
“那倒沒有,發的祿米也夠家中吃用和家父用藥了。”馬逾韓搖頭,隻從當中撚起部分:“我書壞了,得去買些紙重新抄一本。”
徐岩一怔,繼而歎道:“你都拿著,我今日身上未帶現銀,回頭再給你送去!”
“不用!”馬逾韓義正言辭:“這已經很慚愧了,我既然能活得下去,哪有一直找你開口討要的道理?”
他彎下身,小心在地上撿拾著碎書。
徐岩一同幫忙,趁機道:“你來我手下做事如何?”
他想直接開口替周徹招攬,但又唯恐不妥。
一則,他未稟周徹在先,哪能替他做主呢?
二則,如今外麵的風言不利於周徹,他不敢保證馬逾韓沒有想法。
馬逾韓沉默一會兒,搖頭:“多謝徐兄的好意,隻要李清彥在廷尉府一日,我便不會去的。”
當年,他就是將證據呈交到賀長林的上司李清彥手中!
此人才識過人,隻是過於執拗,回頭先在殿下麵前舉薦……徐岩沒有多說,收拾好後便帶人離開。
馬逾韓也捧著碎書買紙去了。
兩人走後,因為徐岩拿走數人,導致此事傳播加速,迅速為太學兩萬學子知悉。
得知徐岩直接拿人,他們怒火更甚,輿潮徹底在太學內爆發!
“徐岩做的不是官,是六皇子的走狗!”
“他們這是何意?是要堵我們的嘴?”
“我們不需怕,怕的是他們!犯有惡舉,唯恐眾怒!”
“不錯,眾怒愈洶洶,則賊人遲早伏法!”
夜裡,在幾個世家公子的夜宴上,丁玉堂把酒高聲,唱著大山中獨有的調子,引得一片稱讚之聲。
在其人的唆使下,幾人都先後點頭,表示願意相助。
雒京之中,輿潮愈演愈烈。
——箕山內——
孫吉範僵並排跪在一塊。
孫吉是當時梁興派出,聯絡張伯玉的線人;範僵則是負責打開關門的軍司馬。
這兩人被張伯玉捏在手上,隻等今日。
在他們麵前,皇甫韻身裹黑色裙袍,英氣十足的臉上充滿了乾練。
隻是周徹走後,河東全賴她坐鎮,多有勞神,眼眶有些發黑。
聽兩人陳述完後,皇甫韻美眸一瞥二人:“就你二人所犯的事,若是送回朝廷問審,千刀萬剮都是輕的。”
兩人身子一顫,頭磕在地上:“饒命!”
皇甫韻秀手一抬:“先把孫吉帶下去。”
“是。”
兩個甲士上前,將孫吉帶出。
隻餘守關司馬範僵一人跪著,額頭冷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