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翻看了一眼秦度呈上的文書,道:“胡鐵衣忠心護主以致負傷,朕卻不能負了忠臣之意,讓他頂替你原來職務。”
諸事賞罰畢,一道道詔書公告天下。
雒京城牆上,貼滿了告示——功過賞罰,俱在其上。
雒京之內,難免輿聲四起。
人們驚怒於並州之所作所為,亦驚歎於六皇子再度冒險、並帶著他的人立下如此大功。
“清洗一州六郡之吏治,根除百年大戶之患,此功何其高也!”
“並州,漢奴相爭數百年之地,或許這一世會有個結果!”
“國土歸屬,不是陰謀手段能成的,說到底……還是要看戰場上的武略,看哪家武人血氣更高。”
“煌煌漢威,豈懼胡奴?”
“就差六皇子去!他有文武大才,雄略蓋世,收拾胡奴人不是問題!”
士子和百姓們的熱議,使周徹的名聲愈發高、也愈發熱了起來。
對此,周徹在最初的興奮後,也為之蹙眉:“太盛了。”
“是啊,太盛了。”賈道頷首,道:“這段時間,您屢立奇功,身邊又多出皇甫氏、司空、廷尉卿、河南尹並諸多武人為羽翼,加之輿論擁護……您的威名,實在太盛了。”
“殿下您知道的,這世上隻能有一個完人,也隻能有一個活著的聖人。”
“其他人可以出風頭,但絕不能壓過他,尤其是將來可以成為聖人的人。”
聽到如此具體的話,周徹心頭一凜:“賈公有什麼要教我的嗎?”
“這盛名現在還不能卸。”賈道笑道。
周徹略作思索:“您是說,以盛名抄利刃?”
“是!是!”賈道用力點頭。
越相處,他越發現這名殿下的過人之處。
他年輕到剛加冠,對敵者寸步不讓,對下屬推心置腹,能進忠言,敢用險計,而且在各方麵的學習和反應都非常驚人。
“利刃染血後呢?”
賈道目光一閃:“到了那時,自有應對之法。”
周徹笑了,沒有再追問,望著城北方向:“王公應該出城了吧?”
“能留得殘軀,回鄉養老,已是殿下對他極大的恩賜了。”賈道說。
不同於士子和百姓,在官員世家中,他們最關注的是王宸的下場。
得知王宸被準還鄉養老,王諫隻是充軍後,他們在大驚之後,盛讚天子和周徹厚德!
此番事中,周徹父子兩完全可以一刀掃空,將王宸父子也一並帶走。
可他們沒有,在斬儘諸人、斷絕王氏複起之可能後,竟饒恕了王宸父子性命。
滅你族,是因罪孽深重,國法難容;
準你活,是有仁心寬宏,天家氣度。
匪夷所思,卻也叫人心服口服。
周徹側頭看了他一眼:“賈公認為他活著?”
“何須赴死?”賈道反問。
周徹搖頭,笑道:“見事我不如先生,但識人,先生不如我。”
“王公不會苟活,他也沒法苟活……隻不過,他對於王諫這個獨子感情極深。”
賈道亦搖頭:“倘若王宸自己都活不下去,何況王諫呢?”
“有人保住他,他就活的下去。”周徹拍了拍欄杆:“您且看吧,王公必有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