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到底是個本分官僚,也是個極現實的人,彼時他還以為有其他路可走,此其三。”
說到這,張英不禁笑了:“陸軒打算死守張梓時,劉梁應該就後悔了。”
“傳令!各部暫歇休整,等上一個時辰!”
“是!”
——城內。
陸軒奔走一日,到了深夜,腳步都已虛浮。
他被幾人攙著,往城樓駐營處來。
“陸公,您今天勞累一天,用些東西吧。”身邊侍衛道。
“不用。”陸軒擺手,有些氣力不足:“我隻走幾步路、動動嘴皮子,哪能和城樓廝殺的將士們相比較?”
“倘若我能仗著資格做點小事就用食,這滿城百姓,哪個又不配食呢?”
“陸公!”
說話間,有婦人抱著嬰兒哭道陸軒跟前:“陸公!求您賜些米湯吧,我這孩兒快要頂不住了!求您用米湯吊他一口氣,讓他再多活兩日。”
侍衛見了,急伸手將婦人扯開。
“彆動她!將孩子抱給我看看。”陸軒連忙道。
孩子抱了過來,躺在陸軒手上,已是半昏迷狀態。
老手探入破毯之間,可以觸到乾癟的小肚子。
噗通!
陸軒突然跪了下來。
“陸公!”
侍衛大驚,趕緊來攙他。
陸軒抬頭,滿臉是淚,忽然嚎啕:“陸軒空享一州虛名,今日卻不能救一嬰孩,又何來麵目以儒者自居?”
左右見之,無不下淚:“陸公,罪在叛賊,您不必自責。”
陸軒搖頭,淚流不止:“怪我,怪我無用書生,不能撲此叛焰,才使並州罹難,蒼生受苦!”
他將嬰孩交還給婦人,伸手將頭頂儒冠摘下,放到婦人跟前:
“昔年我於太學求學,恰逢加冠日先帝駕臨太學,賜下此冠,至今已有三十一年。”
“我本意將此冠留下,傳於後人……可今日滿城染血,嬰孩受苦,這先帝所賜之冠,辱於我手。”
“陸軒生已慚愧,又哪來麵目留給後人呢?”
“你且拿去,尋城中大戶,換上幾日飽飯吧。”
侍衛們大驚:“陸公!使不得!”
便是武人,也知道這東西對於陸軒而言,有多麼重要。
“沒有使不得。”
陸軒搖頭。
這幾日下來,他蒼老了十幾歲,發絲已蒼蒼。
摘冠後,白發披散,雜亂如草,儘顯枯態。
“加冠加德。”
“陸軒空享虛名,實無德之人,無顏受冠,當去之。”
他又安排兩名侍衛護送,擔心此冠途中讓人搶了去。
“陸公,去歇著吧。”
“不,還有一人未安撫。”
“誰?”
“此城之柱石,上黨營校劉梁。”
恰好,城門樓有軍士趕來:“陸公,劉校尉方才平定了城內諸多亂處,請您去議事。”
“好。”陸軒點了點頭:“領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