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經曆過,就會好奇。”
“哈哈。”
鬱明笑了一聲,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就……災難發生那年,雪很大,很難熬,街上都是喪屍,那時候喪屍可凶了。”
本以為過去二十年,那些記憶已褪色了,他此時說起,赫然發現,那些畫麵依然曆曆在目。
“那時候我才畢業,準備找工作,然後家人離開了,死在喪屍的災難中,朋友也變成喪屍了,畢業那天的離彆,就是永彆。”
鬱明語氣平緩,仿佛在說彆人的事。
“抱歉,我是想……沒想到讓你想起的是這個。”白驍沉默片刻道。
“沒什麼,都過去這麼久了。”鬱明在黑暗中擺了擺手。
“其實還算幸運,我沒結婚,也沒孩子,就這麼一個人過著,死了一了百了,那些年我逃荒的時候,看見了很多……嗯……有的女人為了給孩子換口吃的……”
他停頓了一下,沒再繼續,而是轉口道:“所以我一直覺得我非常幸運,也見過一些人精神出問題,總覺得親人還在,然後神神叨叨的跑到外麵,被喪屍撕咬。”
他平靜的說著。
“他們以前叫我宅男,但我從來沒感覺到一個人生活有什麼問題,可能是我天生冷漠吧,來了這個村子以後,村子裡還有點人,他們受不了這種環境,有聚集地或者什麼組織的線索,他們就跟著走了,再沒回來,而我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也可能和我來之前過得太爛有關係,那時候躲躲藏藏,災難持續一年多以後,我都以為我要死了,來了這兒才穩定下來。”
鬱明靠著大樹,那時這棵樹還沒這麼粗,這也不是他的院子,後來村裡沒幾個人了,外麵危險性也低了,他才將並排的房子院牆打通。
“從災難前活到現在的老東西,和你們年輕人不一樣,真的一點都不一樣。”
“這個院子伱自己改造的嗎?”白驍道。
“不是,前兩年還有個很好的兄弟,這是我們兩個慢慢改出來的
,那狗日的沒撐過來。”鬱明說。
“你們災難前就認識?”
“哪能,後來才認識的。”鬱明道,“災難前的朋友,應該都死了吧……也許還有活著的,但估計是見不到了。”
沒有書信,沒有車馬,在這片災後的土地上隻有遊蕩的喪屍,即使活著,有些人也和死了一樣,斷絕了聯係,此生不會再見。
沒有見到他們蹣跚遊蕩的身影,最起碼還有個念想,可以相信他們沒死,鬱明拾荒時就看見了高中時的班花,不再那麼引人注目,隻是眾多喪屍中的一員,也看見過以前的鄰居,以及樓下小賣部的老板——他回去過家裡,那個貸款三十年的房子,隻是那裡已不是家。
還有太多沒有被困在屋裡的喪屍,風吹雨打讓人認不出麵容,無名無姓也沒有歸處,終日徘徊。
院子裡一片安靜。
大叔舒心的仰靠著大樹,望著蒼穹間點點繁星。
“有時仰望夜空,會覺得生命很短暫,人類曆史隻是微不可察的一瞬閃光而已,沒有什麼是永恒的,如果就這麼毀滅了,好像也很正常。”
過很久,大叔一邊起身,拍打著塵土,一邊說道。
“你還要遠行,早點休息,養好精神。”
然後他回屋了,遠方黑夜裡隻剩下風聲。
夜裡,屋裡偶爾會傳出幾聲咳嗽,斷斷續續,壓抑而低沉,直到天邊亮起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