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張瑤瑤從外麵走進來,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槍藥,反正有氣就是往江森身上撒。江森照樣一言不發,把椅子往裡一拉,就讓張瑤瑤從身後走了進去。
但即便如此,張瑤瑤卻仍不高興。手裡拿著一袋東甌市特產的糯米飯團和一瓶牛奶,嘴上嘀嘀咕咕念叨:“每天大清早過來看到你就倒胃口,看到你早飯都吃不下……”
江森全當沒聽見,心裡卻默默地想,其實吃不下的話,可以給我的。
不過這句話,肯定當然不能說出口,就像如果他跪下來喊張榮升爸爸,張榮升肯定會進一步要求他學狗叫才會請他吃飯,同樣的,如果讓張瑤瑤把早飯讓出來,這小妞鐵定就會大喊“癩蛤蟆想吃天鵝飯”,到時候吃不到東西不說,還得惹一肚子氣。並且最關鍵的是,這樣還會白費很多的力氣。原本就餓了,再浪費額外的力氣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那豈不是愚蠢?
“唉……”江森忍下張瑤瑤的話,心裡隻能默默歎氣。
說到底,還是社會對醜逼的惡意啊。
如果他的這個身體帥得一逼,以他的貧困程度,搞不好每天收到的食物拿來擺宴席都能綽綽有餘。甚至不但班上的姑娘們會每天按時過來獻愛心,怕是個彆女老師都要忍不住來揉他兩下。所以誰說帥不能當飯吃的,隻是某些長得帥的貨色貪得無厭,對世界的要求已經不僅僅局限於吃飯了。他們要的不是飯,是財富、地位、名聲、權力,花不完的錢,日不完的逼,生生世世永遠不勞而獲。那這樣的話,就肯定有點過分。
這種人,就早晚會被人潑硫酸。
而醜逼就不一樣了。
因為醜逼相當於是已經被破了硫酸,所以注定愛心和愛情都不配擁有。
這就是世界的另一個很殘酷的真相。
江森挨完張瑤瑤沒完沒了的罵,到了七點半,夏曉琳準時出現在教室裡。瞪著眼珠子一臉假裝凶悍的樣子,實則卻很可愛地掃視了全班一圈,滿屋子放肆抄作業的家夥,立馬集體消停下來,至少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地抄作業。
夏曉琳這才轉過頭來,指著黑板問道:“江森,黑板怎麼不擦?”
正在看書的江森抬起頭,回答道:“鄭老師說第一節課要用。”
“哦……”夏曉琳應了聲,順便壯著膽子看了下江森的臉,心裡嘀咕,好像是改善了那麼一點。果然她皮膚科醫生男朋友推薦給她的藥膏,還是挺管用的。
而且最關鍵是,真的便宜。
或許等期末考試結束,能當作獎勵給江森買一點,錢從剩下的班費裡出,簡直現實意義巨大——要是能把江森的臉治好,高一五班的平均顏值,至少能上一個台階。
夏曉琳心裡正嘀咕著,教室外麵,忽然響起一聲大喊:“報告!”她轉過頭,就看到仗著學習成績不錯,總是踩著晨會和晨操的點到學校的胡江誌,笑嘻嘻地站在教室門口。看著胡江誌嬉皮笑臉的樣子,夏曉琳顯然對他的恃寵而驕開始感到不滿,板著臉吐槽似的沒好氣道:“每天都來這麼晚,學習好就了不起啊,進來!”
“嘿嘿嘿~”胡江誌賤賤地笑著跑進來,同時一看到黑板上的物理題,立馬又響起上星期五的事情,對著江森做了個開槍的小動作,學著鄭紅的樣子喊道,“江森!你是弱智嗎?!”
江森都懶得搭理,夏曉琳卻忍不住抬高了嗓門:“胡江誌!”
胡江誌吐吐舌頭,急忙跑到後排坐了下去。
夏曉琳眉頭微皺,心裡卻不怎麼舒服。
鄭紅罵江森弱智的事情,這兩天早就不脛而走,不知怎麼的,居然連校長都知道了,周末還特地打了個電話問她是什麼情況。她當然不知道鄭紅星期五又搞了什麼幺蛾子,自然一問三不知,還被程展鵬不輕不重地批評了一下,說她對學生關心不夠。
夏曉琳又是懊又是無語,整個周末都沒過好。
跟男朋友出去開房都是草草了事……
這就是事業心強的女人,當她男朋友,也不容易。
“要期末考了,大家都稍微認真點。高一都要結束了,拿出點衝刺的勁頭不行嗎?就非要在終點線前躺下來,躺下來很舒服嗎?”
夏曉琳看著滿屋子抄作業的、吃飯的、發呆的貨色,氣又不打一出來。
正念叨著,教室外麵的走廊裡,忽然又傳來一陣令人不適的動靜。
“是這裡吧?是這個班吧?”一個中年女人大呼小叫著從樓上走下來,還拉著滿臉不情願的胡海偉的手,在高一五班全班人的注視下,怒氣衝衝地走過走廊,大步走進了教室前門。
夏曉琳見胡海偉的媽來了,頓時就感覺不妙。
但不等她開口,就先被那個中年女人搶著質問起來:“老師!你是這個班班主任嗎?我兒子說他戴的那個玉觀音被你們學校老師弄壞了!哪個老師啊?”
“啊,是,我是班主任……”夏曉琳聽得一臉茫然。
胡海偉則是滿臉的尷尬和焦躁,拉著他媽喊道:“媽,彆問了好吧!那點東西算什麼呀!”
“算什麼?幾百塊呢!幾百塊弄壞了不用賠的嗎?”
胡海偉他媽站在教室門口,撒潑似的尖叫著。
夏曉琳終於反應過來,急忙道:“您是海偉媽媽吧?有什麼事,咱們去辦公室說吧……”
胡海偉他媽卻不依不饒,非要把事情搞大,“不用!今天就站在這裡說明白!到底是哪個老師把我兒子的玉弄壞了!你讓他出來,欺負我兒子還有理了?”
夏曉琳被胡海偉他媽這潑婦罵街的狀態搞得手足無措,就連江森都忍不住來了興趣,抬起了頭。在全班學生的注視下,夏曉琳隻好硬著頭皮,先問胡海偉道:“胡海偉,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胡海偉感受著來自全班的目光,全身不自在得要死。他堂堂高一五班之王,球場上的霸主,“後排男孩組”話事人,全班男生的代表,臉都讓他媽給丟光了啊!
他越想越尷尬,越尷尬越著急,又不敢把曾有才供出來,眼神開始忍不住地飄啊飄,結果剛飄了兩下,就和抬起頭來看熱鬨的江森對上了眼,心裡一個愚蠢念頭閃過的刹那,立馬想都不想,一口大鍋直接重重地扣了下去:“是那個!是那個麻臉把我的玉墜子弄壞了!”
江森猝不及防變成事件焦點,微微愣了兩秒,就在胡海偉他媽要開口之前,立馬拍案而起,搶先破口大罵:“草泥馬的胡海偉!找貧困生碰瓷,你特麼良心被狗吃了嗎?”
說完又直接麵向胡海偉他媽,用比胡海偉他媽還憤怒的語氣,更加大聲地語速飛快吼道:“不是我!是政教處的老師弄的!你兒子星期五莫名其妙找我麻煩,被政教處的人帶走處分了。政教處老師讓他把玉佩摘下來他不摘,他自己跟老師搶東西自己摔碎的!特麼的這跟我有半毛錢關係?不信你們自己去政教處問啊!”
同一件事,責任先從政教處頭上被扔到江森頭上,又從江森頭上被扔到胡海偉頭上,按理說胡海偉應該還能再把鍋扔回給曾有才,形成一個“羅生門循環三角鍋”,但是這慫逼沒這個膽子,正打算把鍋再硬扣回給江森,教室外麵,卻突然又躥進來一個壯碩的身軀。
收到線報火速趕來的鄭海雲,上樓梯剛好聽到了江森大喊的話。
這時一到教室門口,直接就順著江森的話,不要臉地順水推舟接下來,拉住胡海偉的她就喊:“哦!你就是這個胡海偉的家長是吧?剛好!走走走,跟我去政教處!這個玉的事情我還要跟他好好算算賬!上星期忘了留檔案了,你家長跟我一起去,再去按個指印!”
胡海偉他媽瞬間呆住。胡海偉一聽這話,更是差點直接都炸了,轉頭就衝他媽怒吼:“你看你!讓你彆來非要來!老子都被你給害死了!”
“說那麼多乾嘛,還跟你媽麵前老子,沒家教,不孝的東西……”鄭海雲臉上的表情永遠那麼憤怒,轉而鬆開胡海偉他媽,換成胡海偉的手,直接就跟牽狗一樣往教室外拖。
胡海偉在他媽麵前牛逼得要死,被鄭海雲一拽,卻跟沒體重一樣,怎麼拽怎麼走。胡海偉他媽也懵逼了,眼睜睜看著兒子像條狗一樣被鄭海雲拉出去,搞得簡直是要拉出去槍斃似的,急忙跟上去擋在鄭海雲麵前,不讓走地大喊道:“誒誒!你乾嘛?!我兒子東西被你們弄壞了,你們還有理了是吧?你信不信我去教育局告你們!你彆以為我家沒人!”
鄭海雲卻不吃她這一套,怒吼回去:“你去告嘛!你隻管告!你不去告就是狗生的!”
教室裡頭,高一五班的學生聽到,頓時為海雲姐的大氣發出了由衷的驚呼:“哇!”
聽到教室裡的聲音,胡海偉他媽不禁更加煩躁,跳著腳大喊:“反正今天這件事你們就彆想跑!剛才那個麻臉的小孩都說了,這個事情就是你們的責任!”
教室裡偷,江森一聽到自己又被點名,就瞬間感覺要糟。
果不其然,外麵的走廊裡,鄭海雲立馬就翻臉不認人地吼道:“那讓那個麻臉也出來,讓他來作證,看看到底是誰的責任!那個……那個叫什麼的!”
鄭海雲這麼一吼,高一五班的教室裡,直接就沸騰了。
“那個!叫你呢!”
“麻臉!快跟海雲姐姐走!”
“江森!不要躲啊!”
全班上下,一陣莫名其妙地狂歡氣氛。
江森隻覺得今天早上有點烏雲蓋頂,這麼晦氣的事情都能讓他趕上。還有這狗逼鄭海雲,老子一句話,替你們政教處省了好幾百塊的賠償費,你特麼就這麼恩將仇報?!
江森不禁望向夏曉琳,想讓她幫個忙。
可工齡都不滿一年的夏曉琳,顯然還沒那個膽子跟鄭海雲正麵對著乾,隻能一臉為難,很無奈道:“先過去吧,開完晨會趕緊回來上來……”
話音剛落,教室裡的廣播就沙沙一響。下一秒,雄壯的《運動員進行曲》響徹全校。夏曉琳想著先把事情糊弄過去,急忙催促全班:“下去了,下去了,先下去開晨會……”
教學樓二樓,隨即響起一陣椅子腳在地上拖動的聲音。
其他幾個班級的學生紛紛從教室裡跑出來,好奇地望向動靜很大的高一五班。鄭海雲見狀,立馬趁機拉著胡海偉,就朝樓梯下快步走去。高一五班的五十來個學生,這時也走到走廊上,將胡海偉他媽圍在中間。鬨事的胡海偉他媽,這下終於罵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跟著已經被鄭海雲拖遠的胡海偉,匆匆追上。夏曉琳見狀,終於長舒一口氣,然後又朝江森看了眼。
“麻辣隔壁的,晦氣……”教室前排,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江森,終於還是磨磨蹭蹭放下手裡的課本,在夏曉琳略帶歉意的目光下,朝著教室後門走去。
走過後門的同時,就看到文宣賓背著書包,滿臉沒睡醒的樣子,迎麵走了進來……
好吧,不愧是十八中。你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