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便起身告辭了。青山旅館不適合放骨灰盒,江森也怕老板娘忌諱,晚上把兩個小盒子留在牛所長的辦公室裡,江森又在青山村過了一夜,次日早上,才坐鄉派出所的車子,跟周警官一起回了十裡溝村。原本不少埋伏在十裡溝村的華僑村裡的人,這會兒見到江森回來,也不好意思再上去搶姑爺,紛紛回去報告,說江森家裡死了爹媽,暫時不宜動手。
華僑村裡的那些海外有錢人得知,也隻能歎息時候不對。
回到村裡,江森晚上請人把404的那間房打掃了一遍,晚上把骨灰盒放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自己去師父家住了一夜,等到次日等到2月15日早上,縣裡頭安排的殯儀館人員就到了。
吳晨也跟了過來。
一群人忙忙碌碌,吹吹打打、劈裡啪啦地搞了入葬儀式,走了將近一個多小時,一路把江阿豹的骨灰,送到十裡溝深處的一個小溝裡,灑在地裡,說是樹葬,然後種了棵小樹苗上去。
再等到下午,同樣的事情又做了第二遍。
不過這回隻走了不到十分鐘,就把媽媽的骨灰盒留在了距離新社區不遠處的山腰上。一個很小的太師椅粉,昨天剛剛趕工出來,今天晾乾,嶄新嶄新的。
江森把骨灰盒放進去,封了墳,墳上的墓碑也很有意思。
因為不知道名字,隻能寫上江森母親之墓。
吹吹打打的聲音一停,江森伸手撫摸那冰冷的水泥,長長地歎了口氣。
十八年前,她死的時候,應該還很年輕吧?
花一樣美好的年紀,說沒就沒了……
人生真的是……
江森輕輕搖頭。
跟在他身後的人群裡,前天晚上木屋裡的那個女孩子,奇怪地看著他。
她終於知道江森長什麼樣了。
很高,但是不瘦,看起來很健壯;臉上有痘痘,可是長得又挺好看的,確實很帥。
難怪她班上有那麼多的女孩子喜歡他……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連續震動。
江森掏出來,發現是自己那720萬的分成到了,轉賬一筆接著一筆,流水般湧進他的賬戶。
銀行的短信息不斷跳出來,江森轉頭看著身後攢動的人頭,忽然心頭一動。
“吳鄉長,村裡頭,現在還缺什麼?”
“啊?”吳晨忙走上去,“不……不可能不缺啊!你想乾嘛?”
江森麵向所有人,大聲說道:“各位鄉親!我呀!家裡的情況,大家也都看見了!我能長這麼大,能有今天,離不開咱們村子,能讓我有個安身落腳的地方,也離不開鄉裡和縣裡的援手。現在,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但你們曾經對我的恩情,我不能不報。我今天在這裡說個數,五百萬!這筆錢我捐給村裡……”
身後的一大群人,瞬間一片嘩然。
“不過這筆錢,不是直接發給大家,而是要看,我們村裡到底需要什麼!錢,我會先打給鄉裡,大家有什麼需要的,可以跟先村委會提,讓村委會來集中統一大家的意見。”
一聽不是直接發錢,所有人立馬又全部冷靜下去。
“這個事情,以後我交給吳鄉長來代管,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找村裡或者找吳鄉長反映!”
吳晨對江森瞪起了眼睛,“憑什麼老子幫你管事情?”
江森小聲道:“你傻不傻,有幾個貧困縣的副鄉長,能搞五百萬的大項目?”
“也是……”吳晨立刻反應過來。
下午送葬的隊伍,很快吹吹打打,又返回村裡。
晚間時分,村子裡麵,擺起了長長的流水席,從鄉裡請來的師傅們,本來是要再等幾天,才回忙活起來的,但因為江森的事情,便提前過來熱身了。
大量的食材,從鄉裡成噸成噸地運過來。
山裡的農貿市場,也趁機發了一筆財。
“你這回來一趟,差不多六百萬出去了吧?”晚上七點多,村子裡吃得一片火熱的時候,江森和吳晨躲進了馬瘸子的屋子裡。
屋裡頭開著暖氣,舒舒服服的。
“差不多吧。”江森拿了一瓣柚子,往嘴裡塞,又問道,“師父,咱們這邊山上,種什麼藥材最好啊?”
“怎麼?你想包塊地掙錢?”
“主要是想為村裡做點貢獻,再說讚助五百萬,總得拿回點什麼吧?”
“也是……”馬瘸子微微點頭,說道,“種黃芪吧,這邊的山裡,種出來的黃芪藥效最好。海拔高,冬天天氣冷,夏天也不算熱,我試了很多地方的黃芪,這邊的,數一數二。”
江森轉頭看看吳晨。
吳晨拍桌道:“你特麼錢還沒打給我呢!”
“放心,不會賴賬的。”江森淡淡道,“又沒讓你出半毛錢,你緊張什麼?”
吳晨道:“我是怕你吹了牛逼不兌現,外麵那些人要來找我!”
江森哈哈一笑。
“你個小子,心態還挺好嘛。”吳晨說著,也從果盤裡,拿起一瓣柚子往嘴裡塞,“我看這個事情,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啊?你也夠孝順的,都到這份上了,還給江阿豹搞這個排場,二十四孝大孝子啊。”
“嗯,對。”馬瘸子點點頭。
吳晨道:“老爺子,我沒誇他啊!”
“你沒讀過書,當然不知道自己是在誇他。”馬瘸子淡淡道,“你要是知道什麼叫二十四孝,你就知道自己誇得有多到位了。”
吳晨不解地問江森道:“什麼意思?”
江森反問道:“知道什麼叫臥冰求鯉嗎?”
“知道啊,愚孝典型嘛!”
江森淡淡道:“晉代的時候,有個孩子叫王祥,媽死得早,後媽對他不好,他爸也不幫他。那個時候,小孩子容易早夭,想活命呢,就得自己想辦法。所以王祥一聽說他後媽喜歡吃魚,就大冬天的跑到湖麵上,用身體化冰給他媽釣魚。然後隔壁鄰居看到就問,孩子啊,你在乾嘛啊?王祥就說,哎喲,我後媽愛吃魚,我看冰麵太厚,先給它化了,在給我後媽弄魚吃……”
吳晨好像有點聽懂了,“麻辣隔壁的……好膈應人的感覺啊。”
“是啊。”江森笑道,“所以後來這個王祥,當了丞相。他不這麼做,他早晚就被他後媽弄死了,什麼臥冰求鯉,這叫什麼?這叫賣孝保命。你用這個思路,再去把二十四孝重新翻一遍,收獲會很大的。”
“操!原來是這麼回事!”吳晨瞬間領會,又愕然望向江森,“那你特麼這個二十五孝……”
馬瘸子忽然嗬嗬嗬地笑起來。
吳晨驚愕看著江森道:“你一開始,就打算……”
“彆胡說。”江森打住道,“我一開始,就隻是儘孝,一直都今天,也在儘孝。”
吳晨看看馬瘸子。
馬瘸子隻說了句:“我徒弟給他爸零花的錢,他爸都拿去買酒喝了。讓他彆喝,讓他彆喝,千叮嚀、萬囑咐,他自己管不住自己,關我徒弟什麼事?”
江森道:“師父你這麼說就不對,搞得我好像處心積慮儘孝一樣。”
“行了。”吳晨看著江森,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你不是江阿豹親生的?”
“很早之前了。”江森道,“不過不能確認。”
吳晨道:“誰告訴你的?”
“我。”馬瘸子慢吞吞坐起來,緩緩說道,“他媽被人拐來這裡的時候,我記得,是那年的三月份,剛開春,按理說,十月懷胎,他要到次年的一月份才生,結果他十一月份就生了。
十幾年前,村子裡連產婆都沒有,九零年之前,十裡溝村的小孩,十個有八個,都是我親手接生的,也包括這個小子。我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呢?因為這個小子她媽,會說俄語,是東北那邊人。後來逃了好幾次都沒逃走,才跳了井的。前年這小子暑假回來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他兩年就知道了。”
吳晨看著江森,目光呆滯了片刻。
“那……江阿豹呢?江阿豹怎麼不知道?”
馬瘸子笑道:“那個傻逼,整天稀裡糊塗的,日子都過不得清楚,他能知道什麼?我就跟他說,早產了一個月,他就信了。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還歡天喜地的,沒高興幾個月,就不想管了,那種人啊,連畜生都不如,能活到現在才死,就算是前世還做過點好事。”
吳晨看著眼前的這對師徒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你們十裡溝,出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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