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用悲哀且憤怒的眼神看向了天靈派,在他的上方,電閃雷鳴,赫然正處於雷劫之中,不過那雷劫似乎接近尾聲,並不強大。
周誨卻連多看一眼雷劫都沒有,隻做了個手勢,就看見光的洪流從他那被弑仙劍捅穿的身體中湧出,瞬間淹沒了一切,甚至包括雷劫。
“這個不叫做放棄?”九齋問道,“你明明隻差最後一道雷劫就飛升了,可卻獻祭自己衝洗了整個世界,導致時間倒流!”
“這是真的嗎?!”陶竹問道。
周誨看著幻影中記錄的一切,臉上的神色漸漸的變得冰冷,銀灰色的眼瞳更像是堅冰一般,冷得嚇人。
周誨這次沒否認,隻冷聲道:“那種情況怎麼飛升?我家孩子們可是沒了好幾個。”
“沒全部沒啊,”九齋道,“而且正常步驟不應該是去仙魔界,走罪魁禍首報仇嗎?這本來是最初的天命——”
他的後半截話被周誨冰冷的眼神凍結在了嘴裡。
“複仇?”周誨柔聲問道,“複仇能複活我家孩子嗎?”
“……”
在不倦仙尊的靈壓下,陶竹和九齋僵在了原地。
周誨則心情不好的看向了九齋所變化出來的已經變成了白幕的幻影。
他想起了討厭的回憶。
是的,如果要總結周誨這七世的重生經驗的話,距離飛升最近的一次,反而是第一世。
那一次的天劫是這幾次輪回中,最為輕鬆的一次,如果不是在最後一道天雷前,周誨感知到了莫喜的死訊,周誨幾乎就飛升了。
而他當時頂著雷劫趕到的時候,看見一個元嬰修士拿著弑仙劍殺死了曲千星和關業。
所以!這是能放心飛升的時候嗎?!
老家都變成那樣了!
自己也不得不挨了一劍,才可以重啟整個世界,怎麼不是飛升失敗了?
周誨想道。
不過也正好,周誨正因為白羊的話語有點迷茫,所以他順便盤點了一下自己的前六世:
第一世,門派被偷襲,弟子被殺,自己挨了一劍,重啟世界;
第二世,吸取教訓,加強護山大陣,讓曲千星莫喜等弟子升級到了更高境界,並且找到了第一世的“敵人”,糾正對方的人生,確保他沒有殺上天靈派的理由後,周誨準備了第二次飛升,這次的雷劫比第一次強,不過倒沒給周誨造成太大的阻礙,真正讓周誨震驚的是,“另一個”敵人拿著弑仙劍來到了天靈派,導致了第一世的重演。
第三世,周誨確認有人在針對自己,才有了數次的“弑仙劍”實踐,那麼就算解決一個傀儡,會有另一個,為了杜絕弟子們被牽連,周誨乾脆沒有建立天靈派,將所有親傳弟子托付給了其他人,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偏離了前兩世太遠,這些弟子蘇醒記憶的蘇醒記憶,黑化的黑化,把寄養他們的地方搞得一團糟不說,還有偶然或者必然跑來周誨閉關的地方附近的,於是弑仙劍再次出世,第三世終了;
第四世不提也罷,重啟得很失敗,弟子們記憶沒有擦乾淨,所以是帶著上一世的恩怨重生的,即使周誨已經不敢將他們交出去禍害彆人,這群弟子在天靈派就搞出一堆事來,內亂不斷的情況下,周誨根本沒敢渡劫,直接重啟了事;
第五世,雖然周誨覺得有幾個弟子的記憶應該沒擦乾淨,但在上一世的修羅場後,他們這一世似乎比較安穩,至少表麵上和平相處,沒搞出幺蛾子來,周誨則用最快速度搶在弑仙劍出世以前——經過前幾次,周誨已經意識到,對方想要暗算自己,也是要時間的——進入了渡劫狀態,沒想到被天雷劈掉了半個世界;
第六世是平靜的一世,因為修仙界不僅僅是重啟,即使時間回溯也無法彌補第五世的裂痕,所以包括了修整,周誨自己也魂魄也需要修養,還要研究空間縫隙怎麼偷渡,所以這一世周誨在修整好整個世界後,沒有必勝的把握可以飛升,為了不讓世界再次被雷劈掉一半,他乾脆進行了重啟。
第七世,也就是這一世了,周誨的方針其實和第五世差不多,他本來準備速戰速決的。
不過考慮到天劫的威力,所以這一世的周誨走得是從空間裂縫偷渡的路線,每次引發雷劫都控製在了能夠不影響天地的程度,這種不完整的雷劫是無法順利飛升的,但足夠周誨找到合適的空間裂縫了,沒想到最後依然沒成功去仙魔界和真仙界,倒是把自己魂魄弄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也正是在這次,周誨窺見了天道腳本,在並沒有獲得真仙的權能,無法修改天道腳本的情況下,周誨選擇了躺平放棄飛升,然後一直到了現在。
“我以為是這樣的,”周誨數完後,跟九齋確認道,“沒錯吧?”
“……這是一句‘沒錯’可以解決的嗎?”陶竹嘟囔道。
他拖了把椅子過來,重重的坐了下去,否則他覺得遭不住了。
在跑來之前,陶竹覺得自己從九齋那邊聽到的事情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不倦乾出來的事情比九齋所說的更加讓人難以置信。
所以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什麼啊!
說重來就重來!說清洗就清洗!這種事情是渡劫可以做到的嗎?!
陶竹覺得自己認識的其他渡劫大能不是這樣的。
至少九齋不是這樣的。
九齋也露出了難以評價的表情。
“九齋?”周誨催促道。
九齋卻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謎語人般的說道:“……就像是我覺得你放棄飛升,你卻覺得自己是渡劫失敗一樣,同一件事情,每個人的感官是完全不同的。”
陶竹一看這老頭兒這個樣子,就知道他一定對周誨的盤點有不同意見,不過作為卦修那種有話不直說的毛病又犯了,似乎說多了會被雷劈似的。
周誨也意識了這點,他皺起了眉頭。
不過周誨沒有逼迫九齋,對方不願意說自然有他的原因,尤其是卦修,隨口說出的話可能會直接影響他的性命和修為,周誨覺得這件事終歸是自己的事情,他並不想將風險轉移到對方身上。
還是問問不會被雷劈的家夥好了。
周誨這麼想道,轉頭看去,就看見司吾還在那裡。
這位也是讓人頭痛。
周誨本以為自己救了他,這件事就算結束了,結果他竟然抱著周誨的大腿跟回來了,還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陶竹也終於算是注意到了司吾的存在,他奇怪道:“這不是典禮院的司吾嗎?我聽說不久前才被你教訓過,怎麼會在這裡?”
“那是我太愚蠢了,竟然中了陷阱,”司吾聽到陶竹戳自己的傷疤,也沒有生氣,而是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不倦仙尊道,“作為彌補,以後我要將仙尊大人作為神來祭拜!”
“……他腦子在哪裡撞到了?”陶竹問道。
周誨也覺得司吾的腦袋應該是在魔族襲擊的時候撞到了——雖然理論上,大乘修士即使被撞一下也應該沒問題才對。
等之後讓佩蘭檢查一下他的腦袋好了。
周誨想道。
現在正在討論正經事,周誨一時間也顧不上司吾。
他從司吾身上轉開視線,看向了剛剛被他硬按向了地板中的“兩隻”大弟子。
周誨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下手好像重了一點,宇文軒(們)無法保持人類的形態,以最快記錄又恢複了羔羊(饕餮)的形狀,躺在被砸出來的坑洞中,還在昏迷著。
周誨提著白羊的後腿將它拎了起來,用力晃了晃。
“你剛剛說的七世,可以數給我聽我嗎?是哪七世?”周誨問道。
他早就想要問這個問題了,但剛剛在淵海的時候,黑羊醒了過來,竟然爆發變回了人形,關於“師尊是誰的”這件事跟白羊吵了起來,又是在淵海那種地方,周誨覺得他們這樣會吸引來其他妖魔鬼怪,所以隻好先帶著他們回來了。
——這也是陶竹和九齋看見的那一幕。
誰知道白羊被喚醒後,並沒有回答,隻“嚶嚶”的叫道,並且張開了滿是牙齒的嘴巴,張口就想要咬周誨。
看來變羊後智商下降,那隻宇文軒都一樣的。
而且白羊的智商明顯更低一點——哪怕以人形來說,它也更沒有人類的常識。
“沒用的,凶獸的屬性就是混亂,就算你直接讀取它的腦子,也不會知道它們在想什麼,”九齋突然提示道,“你那麼在意,為什麼不去問問你那個真龍徒弟呢?”
“書瀧?”
“對,”九齋點了點頭,他不能說,卻顯然希望周誨從能說的那個那邊知道所有事情,“真龍是上界神物,哪怕被困在了下界,想要徹底清洗他的記憶也是不可能的。”
“等等,這就是說,書瀧可能有我反複重生的所有記憶?”周誨動搖道,“這六世,還是七世……全部都有?!那孩子怎麼一點都沒表現出來?!”
沒人可以回答。
周誨也不需要路書瀧以外的回答,他這麼詢問,隻是作為師尊覺得羞愧而已。
這些記憶跟黑曆史差不多,周誨就不希望自己有弟子將那些糟糕的記憶給記下來,沒想到路書瀧卻不聲不響背負了所有記憶。
周誨搖了搖頭,向著洞府外走去:
“我去問問書瀧。”
“師尊,您找我?”
作為這句話的回應,路書瀧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洞府門口。
所有人都一驚,但想想剛剛太沉浸在奇怪的消息中,對方又是一條真龍,沒有覺察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就放心下來。
唯獨周誨神情複雜的看著路書瀧。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隻問道:“書瀧,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路書瀧卻像是平時一般溫和的笑著,那張不輸給曲千星的漂亮臉蛋上似乎沒有一絲陰霾,他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樣,跟周誨請示道:
“師尊,小師妹發來了消息,南境希望引入天靈派的教材。”
“她已經安排火淵神樹青凰一族的聖女已經坐上了鯤鵬,今天晚上就可以到了。”
“我們要怎麼接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