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瀧到底和二師兄去了哪裡?到現在都沒回來。
關業想道。
他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爐火,胳膊上肌肉賁張,單手穩穩地用鉗子夾住龍筋,用錘子反複的捶打。
這是一項極其艱難的工作。
因為龍筋是一種極其堅硬的材料,甚至比防禦用的龍鱗更加堅硬,普通的火焰根本無法傷它分毫,也隻有三昧真火以上的高階火焰才能進行煉化。
可就算龍筋到了合適的火焰中,特製卻會變得和之前的堅硬截然相反,變得極其脆弱和不穩定,火焰的溫度和體積略有變化都會將龍筋化作飛灰。
這種情況下,要鍛造龍筋更難上加難,不僅捶打龍筋的手法必須輕盈有節奏,還必須持久有耐力,隻要中途力道有一絲偏差,都會導致鍛造失敗。
簡言之,這就不是一個築基期能完成的任務。
當年的關業但凡對鍛造龍筋有點認知,在工頭拿回那根龍筋的時候,就該察覺其中必有陰謀,而不是落得被抽取骨頭的……不,還是逃不掉的吧?
關業如此想著,突然回憶起自己跟路書瀧談論起自己怎麼被抽掉脊椎時,路書瀧的反應:
“唉?‘這次’是龍筋嗎?”
“這次?”
“……我的意思是,龍筋是相當貴重的材料,虧得他們舍得拿出來啊!我還以為就算是特地陷害,也會是靈雛鳥毛,水靈冰晶,星屑花瓣,千寒地水,神魚海翹……諸如此類的物品。”
“你這例子也太具體了吧?而且,我煉製過啊。”
“啊?”
關業沉吟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主和天道盟有關,所以我們那裡經常接到一些奇怪的素材進行煉製,你剛剛說得那些我都經手過,或許因為這樣,我被要求看守龍筋的時候,才沒有想太多吧?沒想到沒之前處理那些稀有材料時候那麼‘運氣好’,瞎碰亂撞也處理好了,龍筋是完全沒手感,失敗得很徹底。”
“我覺得那不叫運氣好,那是形成了肌肉記(憶)……等一下!你為什麼唯獨對龍筋沒手感啊!明明跟我好了那麼久了。”
“正因為跟你好……這是什麼狗P句式,”關業‘嘖’了聲音,反省了起來,“這麼說,好像正因為跟你關係不錯,我似乎無意識地避免了跟龍相關的素材。”
雖說龍族是最高等級的素材,但和路書瀧相近的,關業果然還是覺得有心理障礙。
關業覺得這個心理很不應該。
路書瀧比關業更在意:“那不行!明明你處理人族相關的素材都無所謂,怎麼可以有這種短板,而且!其他的龍和我能一樣嗎?!我可是獨一無二的!”
路書瀧從那以後,不知道從哪裡找了許多龍族的素材來讓關業練手。
現在的關業鍛造龍筋,已經是非常就輕駕熟了。
無論是鍛造的火候還是敲打的力道都很完美,在座那麼多高階煉器大師也沒人可以找出缺點,甚至有一半煉
器師很希望能用玉簡記錄帶回去仔細研究,甚至有一部分看得入神,都沒怎麼關心關信廣那邊是什麼狀況了。
關業唯一的弱點,隻有他修為不足。
築基的修為實在是太低太低了,在龍——不管是路書瀧這樣的真龍,還是這個世界那些爪子尾巴不太完善的龍族遠親——看來,都和凡人差不多,屬於一口龍息能噴死的弱小生物。就算它們死了,強大身軀中殘餘的靈力也足以將對方也拖下地獄。
自然,普通築基期的靈力彆說煉化龍筋了,連操縱三昧真火都做不到,至於關業這個被抽過脊椎廢過靈根的殘破身體更是不行。
現在關業之所以能夠煉化龍筋,是因為他吸取借用了周圍的靈力。
更準確的說,在這場煉器中,關業將自己本身當作了半導體材料之一,他煉化了師尊給他的那根脊椎,讓它汲取周遭可以利用的一切靈力,用這些靈力來煉化龍筋。
自然,天靈派的靈力是足夠的。
先不說天靈派這塊地域有周誨這樣媲美火淵神樹般源源不斷反哺世界的存在,單純就周誨設計了“靈力水庫”,囤積中境混亂的靈力風暴這件事,就足以讓天靈派地區的靈力充盈豐沛。
另外聚集到天靈派的高中低階修士們也不浪費。
當他們使用天靈派的公共法器——比如在不言宮的學術討論廳使用大型玉屏投影自己的論文的時候——還有打坐的時候,會需要上交一筆小小的‘靈力稅’,從他們使用和產生的靈力中抽取一部分,回饋靈力庫。
基於這樣,天靈派的靈力彆說煉化一段龍筋,就是煉化真神都是足夠的。
關業作為天靈派主人的親傳弟子,想要怎麼調用這些靈力都可以。
不過,此刻關業的“尾巴”,也就是他的新脊椎的最末端拖在考台的地板上,微微顫動著,汲取的卻不是天靈派的靈力,而是關信廣的靈力場的靈力。
這個靈力場的靈力也是夠的。
畢竟關信廣好歹是個大乘,而且他煉器所使用的材料又是最高檔次的那些素材,這形成的靈力場除了□□了一些,相性差了一點,靈力的性質完全和自己煉製的材料相克以外,單就靈力濃度和數量來說,完全可以夠用。
何況,那些缺點也不是真的缺點。
要是一股腦的收集起來,傻乎乎的塞進煉丹爐裡,確實會導致煉丹爐爆炸,但關業作為中轉設備,他在獲取對方靈力場的靈力後,還要煉化一道,將那些靈力徹底轉化為可以使用的狀態,並不會對煉丹造成影響。
這一步也不難,對於關業來說,不難。
除了他本身廢點勁,需要多一道手續,承受多一點靈力的威壓以外,過度汲取對方靈力場所造成的影響大概也就是導致關信廣煉器失敗,炸爐重傷,甚至處理得更糟糕一點,靈力反噬,肉身消亡‘而已’。
又不是被廢了靈根,對於大乘修士來說,一定不算什麼的。
對吧?
關業冷漠的看著那截龍筋想道。
是了,關業想要(x)是在報仇!
“你竟然真的想要報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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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被關業反應嚇到了的冉燈曾經不可思議地如此問道。
關業覺得他大師姐的反應才比較不可思議:“我又不是師尊那樣的聖人!為什麼會不想報仇?”
“你不是一直說,也許對方並不是衝著你來的?”
“我現在還是那麼覺得,”關業皺眉道,他提起過去的口氣向來客觀冷靜,而且總在偏向於反省自己,“在被師尊撿到以前,我不過是個凡人,最無用的那種——現在大約也沒什麼改變,這樣的人到處都是,想來我的脊椎也沒什麼特彆的,沒道理他們願意浪費龍筋那麼珍惜的素材來換。”
沒錯,直到現在,關業都不覺得這是路書瀧所說的‘陷害’。
作為一個煉器師,關業不覺得一個凡人的脊椎能比得上任何一根龍筋,甚至包括路書瀧之前所列舉的任何材料,那不值得。
“我一直認為導致我脊椎被抽走的真相,是因為天道盟司工部的煉器師錯誤的處理了龍筋,導致那根龍筋已經不可逆轉地廢掉了,但他並不想要為此負責,因此扔到了最下級的煉器堂中,隨意找了個我這樣的替罪羊。”關業分析道,臉上才算浮現出了帶著怨恨的笑容。
“聽起來不是跟關信廣沒有關係嗎?”冉燈道。
正因為關業一直那麼說,冉燈才擔心對方認為自己多管閒事的。
雖然冉燈不覺得關信廣無辜啦——關業不覺得自己的脊椎有什麼特彆,可在冉燈看來,連師尊都找不到脊椎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怎麼想這件事都不能將關信廣摘出去。
好在關業也有他的邏輯:“怎麼會沒有關係!你們陣法廳如果有人為了設陣,或者為了彌補陣法的缺陷,隨意殺了個路人當基石,你會放過他嗎?”
“……我會像對方殺死路人一樣,殺了他。”
“我也是,”關業點了點頭,“因此我怨恨司工部的官長,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何況,關業永遠記得他‘死去’的那一天。
因為太痛了!
痛得能記住幾l輩子的感覺!
不知道被抽掉脊椎的感覺是不是就是那樣的,關業記得自己身體的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叫囂著痛苦,每一塊身體組織都在掙紮著述說著委屈,那種情況下根本無法平靜的死去,甚至連時間都被主觀性地拖長了。
一秒鐘變得如同一生般的漫長。
關業也在那‘漫長的’痛苦中回憶了他那短暫的一生。
也許是因為太過於痛苦了,或者因為他本性就很陰暗,關業的回憶中沒有一點好東西,一點都沒有!隻有怨恨!
他記起了自己被測出廢靈根那一刻,周圍的不屑和嘲笑;
他記起了平日工作時,沒完沒了的加班和熬夜,來自工長的打罵和刁難;
他記起了被迫處理那些珍惜素材時,來自司工部不懷好意的打量和強迫;
還有更多更多……想不起的怨恨……
那一瞬間,依稀有幾l世的痛苦和仇恨襲擊了關業,讓他幾l乎在還沒有徹底死亡的情況下就化身為最可怕的厲鬼,殺死所有他所怨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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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裝病導致他煉製龍筋的工長;
比如說拔了他骨頭的高階修仙者;
比如說管理不利的司工部官長;
比如說無視他放棄他的師兄弟(?他當時有師兄弟嗎?隻有同僚吧?)
比如說如此不公平,讓他死亡,還屢次對…下手的天道????
天道?對什麼下手?
關業混亂地想道,他似乎想要想起了什麼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不過卻也因為這一時的疑問,讓他中斷了變成了厲鬼的過程。
關業之後也沒機會變成厲鬼了,因為下一秒,他就被一個略帶著涼意的懷抱給抱住了。
那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很好地安撫了關業的痛苦,這讓關業有了一絲力氣從怨恨中抽回精神,看向抱住自己的存在。
他看見了一雙銀灰色的瞳眸。
那銀灰色的色澤類似冰和金屬的顏色,似乎會很冷會沒有感情,但實際上卻非常的溫柔柔和,讓人想起了暗夜中小道上的月亮,溫柔地包裹著所有人,為迷途者指明道路。
關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
明明這雙眼睛不是他的親人和友人——在他練壞了龍筋得罪了司工部的“大人物”以後,關業的所有關係者都和他割席斷交了——也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人,但他莫名就是覺得看了這雙眼睛無數次了。
隨後,他聽見熟悉的眼睛主人用他熟悉的聲音顫抖著說出了他不熟悉的話語:
“對不起,第七次了……對不起……”
不,您為什麼要道歉?!
就算整個世界有錯,唯獨您沒有錯啊!
關業模糊地想道。
他想要伸出手,摸摸那雙溫柔的眼睛,但是由於脊椎被抽走的緣故,他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來,倒是因為想做動作,巨大的痛楚再次席卷了他的身體,以至於他終於失去了意誌。
再醒來的時候,關業已經到了天靈派。
他對於昏迷前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但那些不符合邏輯的地方——比如對師尊莫名的熟悉,還有似乎混雜其他東西的巨大怨恨——關業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也不是那種糾結自己想法的人,將那些奇怪的地方當作是痛楚帶來的混亂。
唯一確定的是,關業不希望‘再’聽見師尊跟自己說“對不起”時的腔調,無論是不是痛苦產生的幻覺,那種悲傷的口氣和表情都不該出現在師尊身上。
這也是關業拒絕師尊替他報仇的原因:
如果導致師尊和梅竹夫婦的關係變差,師尊會悲傷嗎?
總之,不能讓師尊為難。
關業一直如此認為。
但這並不意味著,大師姐都將仇人送到他眼前了,關業還拒絕
動手。
尤其這個場合非常容易製造‘意外’。
哪怕他真的把關信廣殺了,被嘲笑得也是大乘期的關信廣。
當然,理由還是要一個的:
“沒辦法,我的考台被‘關官長’的靈力場徹底包圍了,想要獲取靈力,隻能用這種辦法了。”
……嘎,惡心。
這話聽起來像是小瀧和小喜兒L才說得出來的。
關業對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和表演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他非常懷疑自己在考試結束後,是不是可以說出合適的話語進行解釋。
但是……
關業陰鬱的眼神看向下方考台上的關信廣。
或者,還有考台上的其他什麼東西。
從考試開始,關業就感覺到,如同被抽筋拔骨的那一天,仿佛累積了幾l輩子的怨氣都壓在了那座考台上,他恨不能立刻將對方碾成粉末。
這怨氣似乎毫無由來也過於凶狠了些,關業都沒想到自己對這位從沒見過的‘司工部官長’有著那麼強烈的怨恨。
更糟的是,他一點都不想要收斂自己的怨氣。
“糟糕的不是複仇,而是把複仇當作了自己的人生……桀桀,這是你親愛的師尊當年這麼告訴我的,他還幫朕報仇了。”
“老實說,隻有朕這樣的厲鬼才需要更多的怨氣作為力量源泉。而你,多虧了你的師尊,還是個活人。如果你不想墮落成朕這樣的鬼修的話,朕反而更建議你了結那些怨念,這樣才可以放下心情,更好的上路。”
不知道是誰說過的話,一直在關業腦子裡徘徊。
關業認同對方的觀點。
他覺得現在自己的怨念已經濃重到快要形成心魔的地步了,這樣下去搞不好連金丹都無法順利進階,但是不行,大型傳送陣沒有修好,師尊那邊還有雲服務器要教給他怎麼搭建,天靈派的工程還沒有完成,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完。
所以這微不足道的‘過去’,必須儘快處理乾淨才行。
關業如此想著。
他手底敲打龍筋的力道和節奏卻沒有一點受到影響,隻有強烈的恨意怨氣連同著從關信廣的靈力場上掠奪來的靈氣一起煉化,一錘子一錘子砸入了龍筋中。
當龍筋的色澤從充滿死氣的蒼白變成帶有韌性的透明的時候,關業微微鬆了口氣,差不多到了下一步,可以將龍筋淬火的時候了。
關業拿起鉗子,動作卻微微一頓。
他感覺到了靈力場的變化,這使得他再次看向了下方的考台:
“不愧是大乘修士,那麼快就發現我在煉化靈力場嗎?那麼來較量一下,看看你用什麼手段,可以瓦解我的力量,桀桀。”
關業露出標準反派的黑暗笑容。
*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還沒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