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再將她隻當一個孩子!
這種轉變表現得很是明顯。
必定是因公主在藏經塔上和劉仁軌說了些什麼。
盧照鄰也直覺,這不會是一出簡單的對談。
偏偏這兩人都沒接著塔上的話往下說,而是談起了長安城中的雜事,搞得他心中抓心撓肺得難受。
大約是他這個想要得到解惑的表情擺得過於明顯了,當束脩被重新交到劉仁軌手中,用同一輛馬車將他送返回家的時候,小公主目送著老師遠去,收回目光,便朝著盧照鄰看了過來。
“你想知道我上塔去之後和老師說了什麼?”
盧照鄰連忙搖頭。
小公主願意說也就算了,不願意的話,他可不能有這等旺盛的求知欲。
李清月卻是從容開口,“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是按你提供的信息說的。”
盧照鄰沉默:“……?”
他看起來是很好騙的樣子嗎?
這種話說出去,至多就是讓人覺得公主的記性不錯而已,哪能引起劉仁軌這等“老江湖”的重視。
但很顯然,小公主已不願再多說下去了。
他怎麼猜測的不重要,反正最後的結果
,就隻當他真在其中做了一份貢獻吧。
等一下!
盧照鄰突然警覺。
這樣一來,他是不是還能在劉仁軌授課之時,從中旁聽一二?
他早年間先後師從於曹憲、王義方等名師,但前者精通的是文字之學,後者長於五經。
所以隨著他在鄧王府中做門客,遍覽長安風物以來,他越發確認,光靠著這些本事,還遠不能讓他成為一個夢想中的政客。
現在他是要因禍得福,由於那一出意外的向導職務,進而窺見一條出路了?
聽得分開之前安定公主說了句“明日複來”,盧照鄰更是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頭。
有些事情或許真是不知道更好。
倒是另一頭,入夜的燭光中,李清月窩在武媚娘身側,將白日裡和劉仁軌之間交談的種種,都告知了母親。
武媚娘認真地聽完後不由奇道:“你是怎麼想到和他說這些的?”
要以寥寥數句讓劉仁軌相信她的能力,其實並不容易,總不免會讓人覺得這是父母所教。
但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卻很容易打開局麵。
劉仁軌隨後的表現就證明了這一點。
李清月想了想答道:“因為合適吧。”
說話的時機要合適,就像是她在告知於阿娘將有雨水成災的時候,也選定了合適的時間。
說話的內容也得合適,同樣是在說明人人各有所需,她就不能用廢王立武來做為案例。
大慈恩寺的這場無遮大會,就來得恰到好處。
武媚娘顯然聽懂了她的這個意思,在心中又暗讚了一聲。
但她沉吟片刻後又覺得,她不能放任女兒因此而驕傲,接道:“確實合適,不過……要我看來,你跟劉仁軌所說的話,其實還差了幾分火候。”
見女兒仰頭看向自己,目光殷切,儼然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武媚娘笑道:“在你話中,高僧所需與民眾所需姑且不論,那君王所需卻還未說透。”
“起碼,你阿耶支持於玄奘法師,還有另外兩個理由。”
“其一便是,你阿耶有意編纂《西域圖誌》,這份圖誌不止包括西域內容,還有印度、大食地界的相關訊息。”
“昔年玄奘法師歸國,編成《大唐西
域記》十二卷呈遞於先帝,但此書與你阿耶所要之物仍有些不同,還需整改重製。若由陛下麾下官員先給一提綱,隨後填補內容,玄奘法師就是最好的助手。”
“那麼,既是要拜托他自翻譯經文之餘抽出空當來做事,自然要先將報酬給予對方。此為其一。”
《西域圖誌》!
李清月目光一亮。
的確如此啊,玄奘法師沿途經由諸國,所見所聞又與尋常的絲路商人大不相同,是一筆很特殊的財富。
或許對於玄奘本人來說,參與到這等文書的編纂中,是在耽誤他翻譯佛經的進度,但對於李治這種有心收攏西域各國、平定邊陲的帝王來說,卻是時勢之所需了。
所以對大慈恩寺施恩,還暗藏著一筆交易。
她連忙追問,“其二呢?”
武媚娘答道:“其二……你或許沒深入了解過,那就是李唐帝王與佛教之間的拉鋸極為微妙。”
“自隋朝大力發展佛教以來,民間篤信此道之人不在少數,正因為如此,武德元年高祖稱帝,便有意在朱雀大街上設立無遮大會,以圖得到一部分人的擁躉。”
“先帝則一度貶抑過佛教,直到玄奘歸國後才放開限製。而與玄奘法師接觸最多的還是陛下。”
“可縱容和借力是一回事,讓其發展依然歸於掌控之下又是另一回事。有些話,以你那陪讀的身份是沒法知道的。”
盧照鄰所能知道的,是長安地界上民眾之間能流通的消息。
最多就是再加上他在鄧王李元裕府中所得。
可李元裕顯然不是什麼政治敏感的人物,這就讓盧照鄰所知的消息著實有限。
但李清月本來也沒指望他什麼都清楚,隻是需要從他這裡打開一個時事閱讀窗口罷了,此刻聽母親這麼說,直接揚聲賣乖道:“那就得阿娘給我解惑了。”
武媚娘好笑地瞧著她此刻沒那麼成熟的表現,開口回道:“去年的時候,你阿耶其實頒布過一條詔令,名字叫做《道僧犯罪同俗法推勘敕》,是讓官員在某些罪案之中,可以不管先帝在貞觀年間推行的《道僧格》,直接用世俗律法定罪。若非要再往前說的話,永徽四年的時候,還有另外一條詔令,便是令道士僧侶不能為人看診。”
“從君王的角度來看
,此舉是有其必要性的。畢竟,僧侶不必履行丁役,難免吸引大量編戶之人投靠,必須從中打壓。可對佛教中人來說,陛下此舉便是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