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沒什麼不妥的。
他雖然直覺公主這個親自進山還帶上了采藥人的舉動
,和進山實驗草編防寒效果放在一起,稍有幾分微妙,但她已將自己的行事動機解釋了個明白,又確實對他要擔負的任務沒什麼影響……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若還是固執己見地拒絕公主參與,反而是他這個做下屬的沒點眼力見了。
他便隻是說道:“公主請千萬當心便是。”
一行人等策馬順著鴨綠江上遊而去,在抵達了臨近白山之地的都護府戍守小城時,便將所騎乘的馬匹都給寄放在了此地,而後朝著山中繼續走去。
姚元崇留意到,到了這時,公主有意退到了後方,仿佛是不想對這些士卒造成乾擾。
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說道:“你跟他們說,該覺得冷就是冷,不必因為我在這裡就要逞能。到時候測試的結果出了問題,我讓他們跟著一起穿這鞋子衣服過冬。誰若敢在外麵多套一件鎧甲,誰就是個孬種。”
姚元崇輕咳了一聲,雖然覺得這話說得過於直白了些,但既然這是公主的指令,他還是好好遵從為好。
所幸,除了公主加入到了這個隊伍之外,其他的情況都如同他所計劃的那樣,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這支三百多人的隊伍順利地穿過了並無靺鞨人經行的小路,進入了太白山脈之中,而後通過他選定的方向,朝著山中高處行進。
在山中紮營了一夜後,一行人繼續朝著山頭雪白之地進發。
到了此地,已幾乎沒有道路可走了,更沒有什麼前人所留階梯可言。
姚元崇這才不得不承認,彆看公主的年紀小,她的體力真是要比大多數人都出眾得多。
在繼續朝上攀登的路上,姚元崇這個擅長騎射與捕獵的都能感覺到,隨著山勢愈高,空氣中也泛著一層冷意,令人隻覺一陣肺腑發涼,也不自覺地將腳步放慢了不少。
好像連呼吸都要比之前困難一些。
可安定公主的腳步依然穩健,在他偶爾回頭後望的時候,還能看到她抬眼看來的催促目光。
他連忙收回了擔心公主的目光,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這些士卒的表現上。
是該好好觀望他們的表現了。
當眾人走到白雪不化之地的時候,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哪怕有經過鞣製的皮革阻擋了雪水的滲入,寒氣依然在止不住地往鞋子裡鑽,
仿佛要將他們剛通過登山走熱的腳,又給重新凍結上。
到了這裡,鞋子到底能不能防寒,可以說是一覽無餘。
姚元崇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氣。
他畢竟家世不差,在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居然要身著此等衣著鞋履,行走在宛如冬季的寒風之中。
他看不到自己的臉色是不是已經蒼白了起來,或者被凍得通紅,但他能夠感覺到,明明方才還能忍受的爬高,好像都因為這份腳上的寒冷,而開始邁不開腳步。
當他覺得自己的腳上已開始冷得發麻的時候,回頭一看,在雪地上走出的足跡,居然才隻有三十多丈。
“支撐不住了?”
安定公主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讓姚元崇原本還想再憋著一口氣往前走幾步。
可想到若是真要穿著這樣的玩意度過整個冬天,簡直更像個噩夢,連忙止住了腳步,用行動表達了他的答案。
李清月問:“你鞋子裡墊的是什麼?”
姚元崇答道:“白茅。”
李清月點了點頭,示意他先往後退回到未被積雪覆蓋的地方。
事實上,姚元崇絕非第一個往後退的人。
積雪覆蓋的高山之上,氣溫早已掉到了零下,而在入冬季節,光要靠著一層羊皮來禦寒,顯然遠遠不夠。
另外的幾種草編內絮或許確實能稍稍阻擋住一點嚴寒滲透的溫度,可相比於被高麗獵人按照生存經驗遴選出來的紅根子草,又當真是差了不少。
於是當其餘幾隻隊伍都已退回到姚元崇所在之地的時候,穿著紅根子草所做鞋子的人倒是還剩下了三十多個。
“回去吧,”李清月招呼道,“我心裡有數了。”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或許這紅根子草編成的內絮還不足以起到足夠顛覆性的作用,讓遼東百姓徹底在溫暖的條件下度過冬日。
但這一點“不同”,已經足夠讓條件艱苦的百姓多一份溫暖,在必要的時候,這就是多出來的一點求生機會!
站到最後的三十多個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在九月底之前,她必須讓黑齒常之將足夠數量的紅根子草帶到泊汋城中!
有了這一條實地觀測出的結論,李清月往回頭去的腳步都顯得
輕鬆了不少。
當逐漸下攀到山高千米的這片林木中時,她便將思緒從“冬季是不是還要讓醫館分發驅寒的藥湯”轉移到了采藥之事上。
被她帶上山來的這些采藥人,早已在登山前就得到了她的叮囑,便在士卒放緩前行腳步、暫時駐紮下來休息的時候,朝著遠處分散開來。
“你看,我們這趟登山的時間選得就很不錯。”李清月的目光追隨著采藥人的索探棍移動,順便和姚元崇說道。“五月裡的人參剛開過花,現在到了開花結果之間的過渡階段,若是有些果子生得早呢,便已在此時結出來了。”
人參果實是紅色的,在這一片綠色中便很醒目,比起尋常時候要更容易發現。
若是他們走過的這條路是前人開辟出來的,她或許還需要擔心一下,這裡的藥材是不是都已經被旁人給挖走了。
可當這條登山路還是他們這一行三百人剛剛踐踏出來的時候,這種擔心就顯然是多餘的。所以這種易於發現反而是好事。
她也隻需要讓采藥人找到最合適於人參生長的環境也就夠了。
這對於一度被選拔到東都尚藥局的他們來說,應該一點都不難。
比如說,他們停下來的這個位置就是個被觀測出來的好地方。
這邊的士卒甚至隻休息了小半個時辰,李清月就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采藥人的高呼:“公主,這邊有個大家夥!”
李清月當即朝著姚元崇擺了擺手,示意他在原地駐紮,自己則背著弓箭,拎著一根木棍撥開了道路,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
這顯然不是尋常的人參。
若是等閒的年份,那些采藥人早已開始問詢這是幾葉的,而現在,在李清月走到近前的時候,他們隻是相互看了看,卻都沒敢將自己的猜測給說出來。
“怎麼了?”李清月開口問道。
說話之間,她的目光也順帶掃過了那一點被從亂草中撥出來的紅果。
當其周遭的草木被鐮刀清理掉一些後,這株人參的地上部分就被徹底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比起李清月在東都尚藥局看到過的人參全株,這一株明顯過於粗壯了。
人,或許未必是越壯實的越能打,但植物這種能將年份表現在外形上的東西,卻有著相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