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勝才是好事!”
迎著芒鬆芒讚有些困惑而無助的視線,赤瑪倫解釋道:“此前的噶爾家族是因局勢危急,加上要為祿東讚報仇,才擰成了一股繩。可若能得勝,對於是否要繼續東進,又能否權衡論族利益,勢必會產生矛盾,到了那個時候,難保不會被我們找到反擊的機會。讚普既有天命加身,又為何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芒鬆芒讚:“我……”
赤瑪倫握緊了他的手:“若是大唐能與我方結成盟好,我當然希望能借著唐軍之手幫忙鏟除掉對方,可眼下雙方局勢緊張,又將唯一的聯係文成公主給迎了回去,絕不到我們可以後退的時候。”
她也很希望欽陵讚卓死,但絕不是現在。
所以為了避免噶爾家族來上一出魚死網破,芒鬆芒讚的態度就必須端正過來。
否則一旦吐蕃此次戰敗,讚普在背後添亂的態度又傳了出去,到時候才真是吐蕃王室的麻煩。
芒鬆芒讚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赤瑪倫所勸諫的話其實一點沒錯。
比起被噶爾家族暗害,失去天命所歸的民心才更可怕。
“那我……”芒鬆芒讚咬了咬牙,不情不願地說道,“我去犒賞軍隊,親自鼓動軍心。倘若欽陵讚卓真能得勝,也不會將全部的功勞都包攬在他的身上。”
得到了赤瑪倫讚許的眼神,芒鬆芒讚當即出門而去。
但他卻並未看到,目送他離去的赤瑪倫懷抱幼子,在目光中流露出了幾分凜冽的寒光。
赤瑪倫不會錯認,方才有一瞬間,芒鬆芒讚是真的想為了防止自己被噶爾家族暗害,意圖將自己的親生兒子給解決了。
也讓她有一瞬的情緒恍惚,不知自己作為一位傀儡讚普的王妃,接下來的路到底該當如何去走。
她受過家族極好的教育,也在嫁給芒
鬆芒讚的數年中,於邏些城內看遍了吐蕃上層爭鬥的風雲,心性以極快的速度成長了起來,多少要比當年少幾分茫然。
近兩年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羨慕吐穀渾的弘化公主,也有些羨慕從王女登上女王之位的東女國國主。
隻因她們起碼不會像她一般麵臨這樣多的禁錮與限製,就算有著滿腔改變朝局的想法,也隻能被迫閉口不言,唯獨在勸諫芒鬆芒讚這件事上,能夠發揮出些許作用。
但或許,更讓她羨慕的還是大唐的那位天後。
因為她很清楚,就算芒鬆芒讚從噶爾兄弟的手中將執政的大權給奪回來,他也不會將其分給她的。
他已經受夠了受製於人的處境,又怎麼會給自己在肘腋之地,再多一個分薄權力的人呢?
“王妃?”服侍於她的仆從耳聞小王子啼哭,王妃卻還站在原地愣神,連忙快步朝著她趕來。
“您沒事吧。”
“沒事,可能……隻是有點想家了。”赤瑪倫垂下了眼眸,掩蓋住了這其中的波瀾起伏,“等大軍出征之後,我想回謝鄉一趟。”
事實上,她雖然極力勸說芒鬆芒讚不要在此時給噶爾家族添亂,也並不敢確定,在這樣的一出傾巢而出作戰麵前,吐蕃真能戰勝大唐。
所以她必須提前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孩子再尋求一份保障。
說來也真是奇怪,當年她如此果斷地阻擋在了芒鬆芒讚的前麵,想要充當起他的屏障,現在明明她還年輕,她和讚普的感情也還正值年輕鼎盛之時,她卻已經有了這些奇怪的想法了。
當她抬眸朝著窗外看去的時候,正見一隻鷹隼自雪域神山之中飛出,擦過遠處還籠罩在霜雪中的原野,消失在了東方的儘頭。
隻有一片漆黑的翎羽,落在布達拉宮的階梯之上。
……
武媚娘忽然遲疑了一瞬的落筆,任憑紙上渲染出了一點墨痕。
耳聞外間已傳來了日暮關閉城門的鼓聲,她不由按了按額角,露出了幾分疲憊的神情。
“去問問,周王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她確實已是旁人格外羨慕的對象,但一想到近來的種種麻煩事,她就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陛下傳染了頭疼的毛病。
陛下在風疾複發期間還不消停,將早前的種種官職名稱都給改了回去,讓各方送來的奏折又需要一陣適應的時間。
想想看吧,龍朔年間的官職改名到如今是七八年,又不是乾封泉寶發行的八個月,哪裡是能這麼快就消除掉早前的影響。
好在陛下對於天後協助執政這件事倒是沒有多加插手,尤其是她為了應對災情而提出的種種建議都予以默許。
自銅匭設立於各州後,倒是有朝臣覺得,匭使院的出現顯然是讓天後的權柄在原本的基礎上又得到了增強,對於陛下來說多有不利,有幾封彈劾的奏表送到了李治的案頭。
結果被李治以一句“諸卿可會求雨消災”的話給駁斥了回去。
相比之下,更讓這位天後為難的,便成了子女的教養問題。
阿菟向來主意很多,也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立身班底,倒是讓她比較放心。
但其餘幾個……
太子在臨行洛陽之前曾經前來和她道彆時,雖然並未在話中明言,卻分明對她這個母親的“偏私”有所不滿。
讓她不由在想,是不是這數年間,因為他的太子位置過於穩固,李治的其他兒子都無法對他產生威脅,天子又時常不能打理朝政,讓這個孩子生出了天下已在他掌中的錯覺。
也讓他原本就不如妹妹的政治頭腦,在這等過於平順的環境裡,變得越發不知所謂。
武媚娘雖然沒有當場對他做出什麼訓斥舉動,心中卻已盤算起了是不是該當給太子專門上一課,或者用點什麼辦法,再將他身邊的有些人給驅逐出去,以免將太子給帶壞了。
但方今天下民生不安,顯然不是她有空教育太子的時候。
至於另外兩個兒子,也都不是什麼省心的玩意。
李賢自從雍州賑災回返後,便又過起了隻當甩手掌櫃的富貴閒人生活,明明有著個聰慧非常的頭腦,卻自打早年間阿菟給他展示了不少新鮮玩意後,就沒個正形。
李旭輪就更不用說了!
這混賬玩意彆的沒學會,居然學會了教唆妹妹離家出走,讓年僅七歲的太平去找自己的姐姐玩。
天知道在她獲知這樣的消息之時,應當拿出什麼反應來。
若非近來事務繁忙,她本該更早一點因為要將女兒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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