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穿成武則天的長女》全本免費閱讀
事實上,當遞出這份入朝邀約的天後已在麵前的時候,那些關於女官能否正式站在朝堂上的閒言碎語都全數消失無蹤了。
天後陛下為君,這些剛剛被遴選出來的新科進士為臣,君臣有彆,就是這樣簡單的道理。
在君主的意誌麵前,難道真有這麼多人膽敢高談闊論這些異議嗎?
更不必說,這些珠英學士本就是憑借著真本事站到這裡的。
此刻的含元殿裡剩下的便隻有一件事了——
天後殿試選才,在場諸人要如何才能從這眾多士人之中脫穎而出!
明明天後的目光隻是在以查驗此次科舉收獲落在了眾人之中,宗燕客卻恍惚覺得,周遭的其餘聲音和人像都在此時隱退而去,隻剩下了麵前的天後陛下正在“說”:我在看著你,拿出你的本事來。
這是一位極有魄力的君主對著她發起了召喚。
一時之間,宗燕客隻覺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之聲,以及另外一種隨之浮現在心頭的情緒。
阿娘曾經跟她說,大概因為都是武家女兒的緣故,她的相貌之中和天後有那麼一點相似。
但當真正見到對方的時候,宗燕客可以確定,她們還是不像的。
身居上位的天後出現於眾人麵前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在意她的長相是否端莊威嚴,也沒有人會去在意她生了一雙什麼形狀的眼睛。隻因相貌從來都是對於上位者來說很次要的東西。
此地聚集的俊傑僅會在意,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才。
而這位早早就將武家兄弟剔除在外的天後陛下,能夠完全不依靠於本家的支持便平步青雲走到今日,也根本不會像她一般,對於自己的兄弟還懷有一份潛藏的嫉恨情緒。
能夠牽動她心神的不會是這樣的小事。
但在這樣的目光投照之下,宗燕客覺得,自己平日裡略顯陰沉的情緒好像也隨之淹沒了下去,讓她能夠愈發清晰地聽到天後陛下所說的每一個字。
武媚娘開了口:“此次製舉取士,距離上一次開辦製舉已有五年了,荒年之中諸事百廢待興,也正是各位填補空缺的時候。今歲以糊名之法考核選舉,雖令各位將考評完全寄托於這一場考核之中,但災情萬變,人當其難,若諸位為一地長官,也無第二次機會來重定對
策,也正合乎時宜了。”
“本次賢良方正科與博通文史科各取進士三十人,其餘諸多小目取士上不足五人,合計一百二十七人,珠英學士擢選女官三十人。自數千應選之人中得以躋身含元殿內,諸位已都是人才之中的佼佼者了。”
這位天後依然麵色沉靜,但好像在場諸人都能從她的聲音裡聽出幾分喜悅之色:“我替陛下籌辦此事,也為陛下……歡迎諸位。”
若要武媚娘自己來說的話,她可能並不願意非要加上這最後一句。
比起為李治歡迎這些人的到來,當她單獨坐於上首的時候,下方的這些官員便是和她牢牢捆綁在一起的一份子。
她歡迎於這些人的到來,是因為在匭使院的官員之外,她即將又要多出這一批占據一個個官位的“門生”,也即將在手底下擁有一批各有抱負的女官。
一想到這特殊的選士與委任,正是和她那個等閒之人根本難以想到的願景結合在一處的,她便覺得自己的心中也像是在此時燃著一把火。
但她還需要再忍一忍,才能讓它綿延千裡萬裡,徹底燒在這大唐的疆土之上!
現在,她還要對這些人再做出一番考核。
比起飽讀詩書之人,對於現在的武媚娘來說,她最需要的還是能夠獨當一麵的務實之人。
也隻有能在某一方麵有著不可替代價值的人,才能在改朝換代之時為她支撐起一方的局勢來。
武媚娘繼續開口說道:“本次殿試,博通文史科的諸位便先不必再問了,待各位之中的頭三名入選弘文館後,自有表現的機會。”
宋之問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錯愕與失望之色。
可他們隨即聽到的天後解答,又讓他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文章之事,在乎妙手偶得,在這當庭創作之中,寫出來的無外乎就是對她和天皇歌功頌德而已,但若要寫含元殿頌,難道還比得過已有名篇傳世的王勃嗎?
她也不覺得在今日該當有歌頌之聲。
今年開春的落雨讓諸多農人看到了播種豐收的希望,但先前數年的種種災變,到了一度讓人賣子求生、流亡逐食的地步。
此次製舉之中索求吏治清平,農桑有道的方略,也正是因此而起。
半月前,自江南婺州
還傳來了個消息,連日的降雨在當地非但不是吉兆,反而是一種莫大的考驗。暴漲的山水遇上了下遊的圍湖造田之事,以至於衝毀了不少民居。
在江南諸地,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
“出卷之時隻是預設,現在卻是事實了。”天後陛下將下方諸人的神情一覽無餘,“此次答卷之中,有幾人的答案堪稱精妙,我想聽聽,諸位的想法。”
這一刻,宗燕客可以確定,天後陛下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確確實實地將目光轉向了她。
因為並沒有任何一點幕簾遮蔽之物,她還覺得能從陛下的眼中看到一份尤為卓著的期許,仿佛是在問她,她敢不敢在已過珠英學士考評之後,再往前走出一步!
一種前所未有的動力,在從天後口中說出“宗燕客”三個字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我想聽聽,你那與水爭地、蓄水無術的分析。”——
被問到的又何止是宗燕客,還有寫下了藏富於民的祚榮,寫下了“開絳岩湖、彭蠡湖”的殷頤然。
除卻江南水患之外,還有另外一樁實務也被端上了台麵,被天後親自相詢的,便是寫下設立碎葉城計劃的劉旋,和提及府兵改革的郭元振。
今日的製舉殿試更是和早幾年間的情況大不相同,當政者不僅僅是主持了考察選舉,還在這樣的殿上對答中更為深入地了解作答之人的想法,並且……直接給這些人授予了官職。
就比如說,宗燕客這三人就被授予了江南道諸州河渠令一職,分往水患最為嚴重的三地。
而像是劉旋和郭元振……
當郭元振走出含元殿的時候,就發覺同期進士看向他的目光裡,真是說不出的複雜。
那裡麵既有對他年少參選便位居前列,還得到了天後親自相詢的羨慕,也有對他的憐憫同情。
今年的製舉實在是太特殊了。
往年的話,科舉進士之中位居頭榜的,大多會留在朝中,或是在秘書省擔任校書郎,或是在弘文館中任職,又或者是前往東宮的司經局工作,作為官員生涯的起步。
相比於張柬之這樣直接被派遣到地方上做小官的人來說,能成為校書郎的人前途不知要平順多少,也差不多隻會占據了所有參試士人的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