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習慣了他總是這樣冷嘲熱諷,抿著唇不說話。
徐澤看她神情不對,又暗罵自己說錯了話,低咳了兩聲說:“我房裡應當備了對症的藥,我去找找。”
陶枝見他離開,眸光一沉,看著床尾的屏風怔怔出神。
她睡下去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是命運弄人,走到了鬼門關又讓他拉了回來。此生前路未卜,她隻覺的身心俱疲,何時才能走到頭……
徐澤嫌繞堂屋麻煩,身手矯健的從窗戶外邊翻了進來,一條長腿差點掃翻了她桌上銅鏡。他呲著牙把銅鏡扶穩,坐到榻邊用手指頭彈了一下手裡的瓷瓶,發出清脆的一聲。
徐澤往手心裡倒了兩顆,朝她努努嘴,“陶大丫,回魂了。這個是我存的五苓散,你先吃兩丸。”
陶枝端起碗含了口水,取了他手心的藥丸服下。
徐澤把手中的小瓷瓶放在她枕邊,“給你了,且再吃上兩天,指定藥到病除!”
陶枝雙眼放空,沒有說話。
他抱臂支著下巴打量著她,隻覺得她整個人像一棵打過霜的黃花菜,又苦又蔫,沒有半點人氣。
他好奇的問,“你這是怎麼了?”
她仍舊無言,隻有一室的寂靜回應他。
徐澤忍不住絮絮叨叨了起來,“你看你,總是這樣!把什麼話都埋在心裡。要我說,人這一輩子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這麼擰巴做什麼,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就不難受了!”
陶枝將渙散的目光逐漸凝聚,落在了這個張狂不羈的少年身上。
那樣神采飛揚的一張臉,那樣青蔥年少的意氣,眉宇寬闊,目若辰星,一身破布爛衫,卻難掩他的少年朝氣。笑靨上的蜜色的肌膚總給人蓬勃的生命力,就像一株奮力生長在田野間的麥粟。
“若無人懂你,無人可依,當如何?”陶枝問。
“管他人做什麼,你自個兒問心無愧就行。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懂你的人,不與你對著乾就不錯了。你不知道,我娘是徐家的姨娘,我雖然是她的兒子,可她對我整天不是打就是罵的,嫌我不會討我爹歡心。五年前我爹犯了事,我娘沒了命,夫人逃到鄉下,我還是死乞白賴跟來的呢,總不能因為他們都死了,我就不活了吧?”
徐澤說這些的時候,像是在說一件於己無關的事,一昧的嘻嘻哈哈。
他忽又仰頭舒了一口氣,“你要說你無人依靠,其實自己獨身一個有什麼不好,何必去依靠彆人。天下人不都是,赤條條的來,也孤零零的去。需要你時,你是爭寵的泥偶,不要你時,你是煩人的累贅。就算你遇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對,人還會生老病死,到頭來,還是自個兒一個人。不如就為自己而活,多活一天就是向那賊老天贏過一天咯。”
他說完朝她粲然一笑,日光也仿佛從他的眼眸中灑落,燦爛而溫暖。
陶枝從未聽過這樣的一番話,如暴雨前密不透風的寧靜,被一聲驚雷炸開,暴雨瞬間傾瀉而下,一掃她胸中的鬱氣。
她反複咀嚼著他的驚天謬論,眸中卻亮了起來,“你說的很是,我應當為自己活一回。”
“對咯,這世道沒人顧你,你總要先顧好自己。”
陶枝朝他笑了笑,心底從沒像現在這樣輕鬆過。
徐澤見她人也活泛了,終於是放下了心,又琢磨著剛醒來的人會不會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