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2 / 2)

“理由很多,”賀晏開口,表情很淡,“最明顯的可以從經濟學角度來說,你們偶像販賣的是幻想,你們是幻想的商品化。當商品變化之後,幻想破滅,自然有人不滿。某些性格極端的人采取過激行為,這很正常。”

這話實在是過於直白赤.裸,沒有一絲溫情,敖莫不滿的眯起了眼睛。

仿佛有光電在空氣中交錯,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劍拔弩張。

顧羲庭有些茫然,他感覺賀晏似乎是生氣了,但是他又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平時看上去什麼都不在乎的人,為什麼一對上敖莫就滿身都是刺呢!

他扯了一下賀晏衣角,想讓對方收斂一些。

賀晏看到了他的小動作,卻沒有理他,反而進一步說:“偶像本質上就是一種欺騙,用自己偽裝的模樣博得彆人好感,誰知道你是不是已經壞到骨子裡了。”

顧羲庭忍了又忍,但這次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什麼叫做本質上欺騙,你以為我們都是弱智嗎?”他惱怒地打斷了賀晏的話,“你根本就不了解粉絲,你更不了解偶像,我們崇拜的是真是的人,而不是那所謂的人設。”

賀晏不悅的眯起了眼睛,張牙舞爪的嫉妒開始瘋狂的摧殘他的自製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給小朋友最後一個機會。

他語氣很溫柔,幾乎稱得上是繾綣的問:“你在幫他說話?”

“我不是幫他說話,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顧羲庭抬頭看著賀晏,眼睛又黑又亮,澄澈得驚人,“偶像不是輕飄飄的幻想,而是慎重決定後的追隨。組成偶像的部分,不是一個個冰冷的商業數字,而是粉絲對偶像沉甸甸的愛。”

賀晏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淨,徹底維持不住紳士人設了。

“我崇拜他,因為我被他獨特的人格魅力吸引,即使偶像和我想象中不符,我也會調整自己接受真正的他,而不是守著自己的幻想模具固步自封。”

顧羲庭每說一句,賀晏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到最後幾乎已經黑得能滴出水來。

他明明親耳聽見了顧羲庭說喜歡他,但是現在,聽顧羲庭這麼直白對另一個男人表達崇拜,他依然嫉妒得發狂。

他多麼希望那些話是對他說的,他多麼希望顧羲庭崇拜的是他,他多麼希望顧羲庭眼裡隻有他一個人。

賀晏呼吸急促起來,眼中的占有欲愈發濃烈,平日裡有多壓抑,現在就能有多放肆。

就在他幾乎瀕臨暴走的時候,敖莫突然來了一句:“你偶像是誰?”

“我……”顧羲庭怔了怔,臉騰一下紅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眼賀晏,又像是被燙到一般,立刻低下了頭。

敖莫瞬間秒懂。這哪裡是說偶像,這根本就是當眾表白。

可惜當局者迷。

顧羲庭這副含羞帶怯的表情愈發刺激了賀晏。

男人猛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充斥著暴戾之氣。

顧羲庭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卻發現賀晏瞬間移開了視線,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而另一個方向的敖莫,由於方位朝向不小心對上了賀晏的視線,冷得脊背發涼。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嚇人的眼神,充滿著嫉妒、以及直白□□的占有欲壓。

仿佛斯文紳士隻是表象,下麵隱藏著一隻凶猛的野獸。而現在,猛獸露出了他的獠牙……

賀晏不敢再看顧羲庭,他害怕自己一時間控製不住,做出了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他把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敖莫身上,腦內瞬間閃過了13種讓人消失而不被發現的方法……

敖莫被看得後背一涼,追著顧羲庭問:“你偶像是誰?”

顧羲庭垂下眼,他剛才還被偶像這麼嫌棄,現在一個字也不想說了。

就這麼一個停頓的功夫,賀晏已經轉身離開。

這位醋勁兒這麼大,徐子航也慌了,拉著顧羲庭的手喊:“快說快說,拯救世界就靠你了!”

顧羲庭沉默片刻,突然喊了一聲:“……賀晏。”

男人腳步一滯,然而下一刻,他的步伐邁得更大了,仿佛是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他以為顧羲庭在挽留他,挽留他看著顧羲庭喊彆人偶像,挽留他看著顧羲庭對彆人露出崇敬的目光。

他怎麼能這麼殘忍。

嘴裡湧上一陣血腥之氣,他在暴怒中咬碎了口腔,卻察覺不到任何疼痛。

看著迫不及待逃離的賀晏,顧羲庭鼻子有些酸,又在難過之中湧起了勇氣,他深吸一口氣,大喊一聲:“我偶像是你!”

那一刻,仿佛春風化雨。

男人疾馳的身影停了下來,他背對著三人,平日裡的冷靜自持瞬間瓦解。

這句話一喊出,顧羲庭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勇氣瞬間瓦解了,他那番話說得直白得近乎羞恥,漸漸灼紅了他耳朵。

男人背對著他,高大的身材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陰影,他已經這樣沉默了許久。

久到顧羲庭的羞恥一點點散去,在不確定之中變成了忐忑。

他越忐忑腦袋轉動得越快,酒店外的汽車,賀晏沉默的背影,沙發上的劇本……日安偵探的劇情和劇本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有兩副截然不同的畫麵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顧羲庭猛地睜開眼,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賀晏突然轉過身來。男人目光灼灼,情緒濃烈,視線直白得近乎□□,幾乎要灼傷了他。

慌亂之中,顧羲庭脫口而出:“劇本!”

在場三人都愣了一下,顧羲庭不敢看賀晏,語速飛快的解釋:“我剛想起來,劇本改編了,原著裡是偵探意外打傷助手,但拍戲時為了突出助手人設,編劇把這一個情節放在了助手身上所以說,那個女孩兒想傷害的本來不是敖莫,而是徐子航。卻陰差陽錯造成了現在的結局。”

敖莫:“周齊也是她殺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魏澤瀾已經帶人出發,相信他們很快能調查出來……”顧羲庭突然一滯,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因為賀晏在看著他,是那種很□□的看法。

顧羲庭求證一般抬起頭,發現男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視線越來越深,幾乎讓人承受不住。

這時候,他湧起了一股熟悉的第六感,類似於學生時代和老師對視,然後預料即將被抽中回答問題一般。

未知的變數讓他忐忑不已,然而細微的期待卻把他的身體定在了原地。他隻是怔怔地看著男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眼前投下一片陰影,男人的五官瞬間放大數倍,熟悉而清淡的木香縈繞在他身邊。男人的瞳孔漆黑像是一汪幽深的潭水,看向他的目光卻是那般溫柔繾綣。

巨大的期待感淹沒了他,顧羲庭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喉嚨滾了一下。

嘴唇傳來了柔軟的觸感,像是柔軟的雲朵,像是剛出爐的軟麵包。

顧羲庭腦子裡“轟”的一聲響,終於意識到,賀晏在吻他。

男人的嘴唇微微有些乾,卻是那般滾燙,燙得他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

賀晏的眼神愈發深邃了。

青年的皮膚白中透粉,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濃密的睫毛因為慌張不停顫動,讓人忍不住想把他欺負得哭出來。

男人眸色一暗,修長有力的五指按住顧羲庭的後腦,溫柔而強勢的加深了這個吻。

滑膩的舌頭狠狠刮過唇縫,刺激得顧羲庭猛地瞪大了眼睛。

青年生澀的反應更是刺激了賀晏,卻被他生生按了下去。

如果這裡沒有人,要是現在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一定要把小孩兒欺負得哭不出來。

賀晏這麼想著,牙齒輕輕咬了一下顧羲庭下嘴唇。

“唔……”顧羲庭被逼得泄露出一絲呻.吟,羞愧難當之際,餘光瞥見了兩隻高瓦數電燈泡,理智迅速回神,他一把推開了賀晏,身體發顫地問:“你……你乾什麼?”

男人隻是看著他,目光又深情又濃鬱。

和顧羲庭的麵紅耳赤不同,賀晏正經得仿佛剛出席了一個商業談判,隻是嘴唇紅得驚人。

聽到顧羲庭的問題,他把自己的視線從顧羲庭身上扒下來,突如其來的說了一句:“你很棒。”

顧羲庭的臉又紅了起來,這人……這人怎麼這麼流氓!

敖莫看了半天,實在是沒憋住,突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要笑死我嗎?神他媽你很棒,大偵探你的情商也太……”

賀晏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用那種看死人的眼神看著敖莫。

敖莫立刻改口:“你的情商也太高了吧!”

徐子航:“……”

不一會兒他們接到了魏澤瀾的電話,說他們已經抓到了人。

二人驅車返回警局,上車後,賀晏補充了一句:“你看到了我忽視的地方,你很棒。”

男人表情一本正經,但視線卻一直落在窗外,耳朵上還浮起了淡淡的紅暈。

原來賀晏也會害羞?

這個發現讓顧羲庭心情都飛揚起來,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追問了一句:“那我接吻棒嗎?”

賀晏:“不知道。”

顧羲庭:“不知道?”

男人低頭看他,目光沉沉:“不知道,所以再讓我試一次……”

顧羲庭一愣,旋即整個人都炸成了一朵煙花。

保時捷卡宴後座,兩具年輕的身體漸漸疊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唇齒糾纏。

直到下車時,顧羲庭臉都還是紅的。

魏澤瀾楞了一下,問顧羲庭:“你臉怎麼那麼紅?還和賀晏離那麼遠,他罵你了?”

顧羲庭有些臉熱,搖頭道:“沒……沒有。”

魏澤瀾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追究,把口供往他們麵前一甩:“我剛從審訊室出來,你們猜怎麼著?荀天成看到照片後就什麼都交代了,他承認周齊是他殺的。”

荀天成已經被暫時收押,顧羲庭和魏澤瀾在看審訊的回放。監控視頻中,中年男人隱忍而克製的陳述了這一切。

荀湘靈從小就性格孤僻,不喜交流,母親在她十三歲那年因病去世,父親荀天成忙於工作無暇顧她,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女兒不知什麼時候患上了情緒障礙症,焦慮、恐怖、抑鬱……當荀湘靈被檢查出來時,已經是她十七歲那個暑假了。

敖莫成了她生活裡的光。

荀天成有意彌補之前的缺失,知道女兒追星就使勁兒砸錢,荀湘靈也因此在一眾粉絲中脫穎而出,受到了不少人吹捧。心裡有了盼頭,也被人所崇拜,荀湘靈的病情漸漸有所好轉。

可惜在半年前,敖莫和徐子航公布了戀情。

看到消息的那一天,荀湘靈朋友圈刷了幾十條動態,她心態徹底崩了,原本有望治愈的症狀愈發嚴重。

荀天成打算把她送到國外治療,並許諾在出國前滿足她最後一個心願。

他砸錢送女兒進劇組見偶像,中間人就是周齊。本來當初談的價格是20萬,但當不料周齊後來反悔了,在接觸過程中獅子大開口加了20萬,還深夜把人約出來,想要糟蹋他女兒……等他趕到現場時,女兒已經被欺負得很慘了。

他沒有細說,但是所有人都從他眼中看到了淚光,那是當心愛之人遭受苦難,你卻無能為力的痛處。

視頻最後,荀天成低下頭鞠了一躬:“失手殺了他是我不對,但如果那個混蛋再對我女兒做這種事情,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保護女兒的父親一時意外犯下錯誤,而死者又是那麼一個人渣,竟然隱隱讓人有些動容。

後來屍體被人在海邊撿到,一群不懂事的年輕人效仿月光殺手,在童龍高指導下,一群未成年人分批肢解了屍體。

回過頭來看,這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個案件。

一方殺人棄屍,另一方撿到屍體製造恐慌。

一切仿佛都很清楚了。

但不知怎麼的,顧羲庭心頭總有一種詭異感揮之不去。

就在他萬般不解的時候,他聽到賀晏冷靜的聲音響起:“他在說謊。”

魏澤瀾皺眉:“怎麼說?”

賀晏:“你們沒發現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敖莫受傷的事件。”

顧羲庭“啊”了一聲,終於明白了:“難道說他根本不知道道具槍的子彈被換了?”

賀晏點頭:“而且荀天成非常寵愛荀湘靈,出於父親對女兒的保護,他根本不會讓荀湘靈接觸周齊這樣的人渣,他會親手把這一切打理好,然後讓女兒輕輕鬆鬆去玩。但是他偏偏選了最笨的一個方法,幼稚得完全不像是他這種成功的社會人士會做的選擇。”

魏澤瀾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對荀湘靈去片場的事情一無所知?”

“我傾向於這個說法,”賀晏點頭,“荀湘靈帶著子彈換了片場的道具槍,這件事被周齊發現了,所以周齊威脅她多給二十萬,按照周齊的人品,恐怕還會威脅荀湘靈和他上床。在爭執過程中,她意外殺害了周齊,紙包不住火,她隻得求助於自己的父親。荀天成趕來和他一起處理後事,然後把女兒送出國了。”

“但你們這個隻是猜測,沒有相應的證據。而且她在美國……”魏澤瀾停頓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說,“一道道關卡太多了,而且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我們很難跨國辦案。”

“不知道這些能不能算證據。”敖莫助理小張提著一個袋子走了進來。

眾人回過頭,隻見他從袋子裡掏出一疊又一疊的信件,勾起唇角,臉上露出了諷刺的表情。

“這些都是荀湘靈寄給莫哥寄的信,最開始還是粉絲心態,經紀公司也覺得這孩子挺不容易的,就回了一封,說感謝她對敖莫的喜歡。我們回信都是有模板的,也不可能亂寫。結果她倒好,一轉頭就說那是‘老公’給她的回應。”小張說起來還心有餘悸,“更恐怖的是,她在後來的來信中開始把敖哥稱為男朋友,說要來找他,還在微博散播和敖哥有曖昧關係的謠言。結果幻想得太過,被粉絲撕得差點刪號了。”

魏澤瀾有些為難:“這些可以作為輔助材料,但不能作為決定性證據。”

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賀晏突然開口:“或許我可以找人幫忙。”

第二天清晨,賀晏郵箱收到了一個視頻。

荀湘靈在那頭泣不成聲,承認了她的一切作為。一切都是她擅自行動,她意外殺死了周齊,和荀天成沒有任何關係。

因為自己的錯誤,她差點兒殺死自己最在乎的人,而最在乎她的人也被她拖入了地獄……

賀晏把郵件轉發給了魏澤瀾,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個世界上有一小部分人是天生異類,其中一部分幸運的人能夠找到救贖,一生溫暖純良,也有人踏上一條條歧路,最後被引入地獄。

“哎,你怎麼都不開窗簾?”顧羲庭詫異的聲音響起。

賀晏穿著一件真絲睡衣坐在沙發上,雙眼緊閉,像是立刻能羽化登仙。

“你該不會在這裡睡了一晚上吧?”

“怎麼不去床上睡?”

“對了,天天喝咖啡對身體不好,我今天給你帶了新鮮牛奶。”

“唰”一聲窗簾被拉開,窗外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明亮但並不刺眼。

聽著熟悉的嘮叨聲,賀晏緊皺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

他是幸運的,他找到了救贖。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