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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搞不懂你。”男人頭語氣嫌惡,“人肉又酸又臭,到底有什麼好吃的。”

聞言,女人頭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那也總比你吃屎來得好!”

男人頭怒了,“你才吃屎!你全家都吃屎!”

“我全家不就隻有你一個嗎~”

“你!”

“……”

“好了!”楚沂微笑,“我參加這次的議會,可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

“……”女人頭不說話了。

很顯然,她很害怕眼前這個看似溫和文雅的青年。

見此,楚沂又是微微一笑,“開啟賭池通道麼,我也沒有意見。”

畢竟這樣的賭局,那可是有意思得很啊。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一旁的女人頭看他笑得這樣開懷,卻很是害怕,她咽了口口水,內心隻覺得不安。

眾所周知,楚沂這個人,表麵上看起來是一副斯斯文文的紳士樣,但這人的心究竟有多黑,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這個人,口蜜腹劍,虛偽得很!

反正女人頭是怕了他了,一開始,她也以貌取人,認為楚沂是個可以任人欺辱的軟包子,但是後來麼……嗬嗬,她永遠也不想再跟這個麵善心黑的瘋子打交道了。

“嗯,我知道了。”圖靈屏幕上的小表情閃了閃,“我這就去準備開啟通道。”

“那麼,若是沒有彆的事,我就先走了。”楚沂勾了勾嘴角,“回見吧諸位。”

“……”

楚沂離開了.

幾日後。

陳宴正在床上鹹魚癱,忽然,係統提示音響了。

“叮咚。”

“賭池通道已開啟~已為您自動參加~”

陳宴:“……”

敲,這狗逼玩意怎麼又回來了。

說實話,對於這個所謂的賭池活動,陳宴的內心是極為抗拒且厭惡的——參加這玩意兒,那便意味著玩家之間要自相殘殺。

一般來說,參加賭池活動的玩家會被自動匹配競爭對手,這個競爭對手可能隻有一人,但也可能有許多位玩家,對這個參加者而言,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身邊的,究竟是隊友,還是敵人。

也就是說,參加這種狗屎活動,就意味著要動腦,而對於陳宴這個人來說,他是極其討厭動用腦力的。

但是,這玩意兒它是自動的——係統會自動安排符合條件的玩家參加這個活動。

而他,無限遊戲裡排名第一的玩家,陳宴,好巧不巧,就符合這個條件。

陳宴很是抗拒參加這種活動,但是,他沒有選擇的機會。

他隻是一個苦逼的打工仔而已,又怎麼能夠與身為資本家的係統所抗衡。

而且,係統可是發工資的大老板!……雖然這個老板摳門得很,還時不時克扣他的工資。

“唉。”陳宴唉聲歎氣的。

算了,都這樣了,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撇了撇嘴,隻好悲傷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正在為您匹配直播副本……”

“叮咚。”

“直播副本【神行詭道】匹配成功!”

陳宴:“……”

陳宴大驚失色,不是,等等,所以我的假期,就這樣結束了嗎!!!

狗逼係統你還我假期!!!

陳宴在心中無聲呐喊。

正當他還要親切地問候一番係統的祖宗十八代時,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敲,副本傳送也不帶這麼突然的啊!!!

救命啊,我不想工作!

——暈過去之前,陳宴如是想。

“……”

【副本名稱:神行詭道】

【任務時間:不限】

【副本等級:S+(注:此為賭池通道參賽副本)】

【參與人數:不明(注:請玩家自由且積極地探索~)】.

“副本載入中……10%……45%……75%……100%!”

“副本載入成功!”.

“你叫宴重門,是朝廷司天監的一員。”

“數年來,桑下山莊一帶的行人頻繁失蹤,你懷疑此處有邪祟作亂,但每每與玉監天談及此事,他都諱莫如深,直到後來,武皇下令,令監天司遣人前往探查,而你自告奮勇前往這桑下山莊除祟,但是,此時,玉監天卻發出密令,令你在桑下山莊尋找司天監前任監天吳夢沉的下落……”

“你很疑惑,但你不敢問——於是,你帶著無儘的疑惑,與你的婢女慕小蘋,一同來到了桑下山莊。”

“叮咚。”

“恭喜玩家陳宴,解鎖人物身份:宴重門。”

哦豁,這個副本居然還能觸發這麼完整的身份卡,看來,這次的任務,是需要玩家嚴格遵守人物設定,並且認真扮演劇情中的人物了。

陳宴挑了挑眉,摸著下巴,兀自琢磨著。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宴重門”到底是個什麼設定呢……啊,希望性格設定不要太複雜,不然,他可是會崩人設的。

雖說崩人設並不會讓玩家死亡,但是,它會扣工資啊!

——如果他崩人設的話,這就會讓他本就貧窮的錢包更加雪上加霜。

“叮咚。”

此時,係統又出聲了。

“恭喜玩家陳宴,觸發主線任務:桑下山莊除祟。”

“叮咚。”

“恭喜玩家陳宴,解鎖技能卡:無暇道心。”

“簡介:擁有無暇道心的你,較之常人而言,更容易看破虛妄,得見真實,但是不幸的是,於各路妖魔鬼怪而言,你的這一顆無暇道心乃是大補之物,是以,它們尤為偏愛你(的心臟),在它們看來,你的心臟,是最好的下酒菜喲~”

“正在檢測玩家綜合實力……玩家綜合實力檢測成功!”

“正在平衡玩家戰力……10%……45%……79%……100%!玩家戰力平衡成功!”

“請注意,玩家陳宴,由於你的實力遠高於敵對陣營玩家,係統已鎖定您的技能欄,武器欄,請您知悉並予以理解。”

陳宴:“……”

他居然毫不意外係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畢竟,這個狗逼係統私下裡暗戳戳地針對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陳宴表示我已經習慣了。

但是……敲!踏馬的還是好氣哦!

呸,狗逼係統。

陳宴表示很不開心,於是,他在心底默默地問候了一番這狗逼係統的祖宗十八代。

還有,他那個什麼“無暇道心”……請問,這玩意究竟有什麼用啊摔!都是debuff好嗎!!!

還自帶吸怪功能。

也幸虧,得到這個技能的人是他,若是換了一個玩家來……嗬嗬,那人絕對必死無疑。

畢竟陳宴也玩了這麼久的無限遊戲了,他也算是個資深老玩家了,於他而言,什麼樣的情況沒見過……他可是見過很多因為副本隨機分配的技能太坑爹而嗝屁的玩家!

不用說,這一波係統絕對有在暗箱操作,不然,這麼坑爹的技能,他怎麼可能會抽到啊!!!

簡直離譜的好嗎!

陳宴默默地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而後又一次地問候了一下狗逼係統的祖宗十八代。

(係統:“……”請不要主動冤枉人,謝謝。).

陳宴聽完係統的這一頓嗶嗶,這便睜開了雙眼。

他剛一睜開雙眼,便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了。

這是一間簡陋的內室,有書案,幔帳,有琴,還有古色古香的博古架……看陳設,這次的副本應當是古代背景。

這樣一間簡陋而普通的內室,自然是不嚇人的,但是,真正嚇人的是,他正躺在雕花木床上,而他的身邊,正睡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乾癟老人。

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很好,他的衣服還在,看來他們在劇情裡不是那種不健康的關係,但是……踏馬的衣服上全是血啊!!!

救命,我不想被誤認為殺人凶手啊!!!

陳宴無聲呐喊。

但是,此時此刻,並沒有人能夠聆聽他的呐喊。

陳宴表示:“……”

屋漏偏逢連夜雨,更為倒黴的是,門外竟傳來一陣腳步聲。

——也不知來者何人,更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這讓他很難辦啊。

乾脆殺人滅口吧。

陳宴冷酷地想。

072 神行詭道(二)

第七十二章

“吱呀。”的一聲,來人推開了門。

陳宴循聲望去,隻見來人一身紅裙,青絲綰成發髻,發上插著一支金步搖,嵌著紅石的流蘇隨著她的呼吸而微微搖晃,少女天生一抹微笑唇,雖然並不曾麵露微笑,卻叫人總感覺她是笑著的。

她的五官也很是柔和——一對遠山眉,一雙清淩淩的杏眼。

安靜秀美,端莊典雅,像極了古時候的仕女圖。

少女輕輕地關上了門,這才再次轉過身來。

她眨了眨眼,儀態端莊地行了一禮,“……公子。”

陳宴愣住了。

“叮咚。”

“恭喜玩家陳宴,獲得人物線索1:慕小蘋。”

“這個端莊秀美的少女是你幼時救下的孤兒,同時,她也是你最為忠誠的侍女——實際上,於她而言,她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香消玉殞,她也甘之如飴。”

“他們快回來了,公子還是快些回去吧。”慕小蘋走上前來,跪坐在床邊,刹那間,長而厚重的裙擺委頓在地,宛如一朵枯萎的花,而她那如瀑般的長發四散在地,柔柔地壓在殷紅的裙擺上。

“小蘋會為公子解決掉一切麻煩的。”她微微垂首,嘴角帶笑。

陳宴抬眸望去,卻隻看見了少女烏黑的發頂。

“……行吧。”陳宴心情複雜,“那你萬事小心。”

這個慕小蘋應該不是玩家,他摸著下巴想,畢竟這人行禮的姿勢這樣嫻熟,不僅嫻熟,還很標準,而玩家的話,不可能這麼熟練。

如此想著,他站起身來,這就要走。

“公子。”慕小蘋卻柔聲道:“小蘋先幫公子將這染血的外衫解開吧。”

染血的外衫?

哦,是了,他衣服上有血來著。

他摸了摸鼻頭,正要拒絕,但心念一轉,卻還是同意了,“……好。”說實話,這種複雜的衣服,他好像,不會脫。

看著身上這件華美飄逸的衣衫,他露出了一抹名為嫌棄的表情。

華而不實。

陳宴在內心默默地想,如果他穿這玩意兒去打架,恐怕分分鐘被自己的裙擺絆倒,都絆倒了,就更彆說打架了。

麻煩死了。

他站在原地,一邊等著慕小蘋為自己解下外衫,一邊在內心默默吐槽。

“公子的這件外衫便先放在小蘋這兒吧。”慕小蘋輕聲細語,“若是公子將之帶回去,隻怕會惹得其他人的懷疑。”

“?”

等等,按她這話……陳宴望了一眼床上的乾癟老人,擰著眉頭,“你懷疑我是殺人凶手?”

“小蘋不知。”慕小蘋行了一禮,她低著頭,聲音是極為悅耳的,“但小蘋知道,這個東西留在這裡,會為公子帶來麻煩。”

說著,她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孺慕,癡迷之色,“小蘋不管這些——但是小蘋會為公子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

陳宴默了默,“哦,那我走了?”

“公子一路小心。”

“你也是。”

“……”

陳宴輕手輕腳地從窗戶翻了出來,沿著狹窄的小道往前走。

等等。

他好像,不認識路來著。

啊,這真是一個無比尷尬的事情。

他捂臉,要被自己給蠢哭了。

他不由得歎息一聲,愁眉苦臉地站在了原地。

不過,等等。

望著身後遠處那精致的牌匾,他緩緩地,眨了眨眼。

“三清觀。”

隻見牌匾上,寫著這樣三個大字。

——這就是剛才自己醒來的地方。

“叮咚。”

“當前已為玩家陳宴開啟自動尋路~”

隨著係統的提示音落下,刹那間,他隻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他的雙腿開始自己行走了。

居然還有自動尋路?

統啊,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貼心了?!天啊,你終於做了一件人事了!!!

它真的,我哭死。

陳宴表示非常感動。

他眨眨眼,刹那間,隻覺得熱淚盈眶。

係統:“……”

係統:“……玩家保護時間(30min)過後,將為您解除自動尋路。”

玩家保護時間——即在這段時間內,玩家不會有任何危險,副本boss也不會出現,甚至還會對玩家有諸多優待,不過,這玩意可不是每個副本都有。

實際上,隻有在S+級的副本以及更高層次的副本裡,才會有這樣的設定。

也就是說,這個副本,難度絕對遠超平常的副本。

陳宴呆住了。

不是吧,還帶這樣的?!

狗逼係統!陳宴怒目而視。

係統徹底沒聲了。

不出片刻,目的地便到了。

他停下了腳步,站在前方,望著眼前的亭台樓閣。

眼前是一座風雅華美的院落,院子裡,栽種著梨花樹,而枝葉扶疏的樹乾上,星星點點的,雪白色的梨花,正點綴其間。

“秋水長天居。”

院外的牌匾上,寫著這樣的五個大字。

這幾個字寫得行雲流水,蒼勁有力,很有一派名士風流。

他走了進去。

一進院落,便聞見一股奇異的香氣,他皺了皺眉頭,卻仍舊往裡邊走。

“吱呀。”

他推開門。

這是一間極為整潔的內室,從屋內的陳設上看,這些個擺設雖不奢華,但也是極為考究的。

雕花案幾,古樸莊重的博古架,還有華美精致的花瓶……雕花鏤空的窗戶邊,甚至還放著一架古琴。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幾上放著一把雪白的拂塵,而拂塵邊,正放著一卷竹簡。

他走上前去。

“道門詭術錄。”

隻見上邊,狂放不羈地寫著這樣五個大字。

他輕輕地翻開竹簡。

“叮咚,恭喜玩家陳宴,解鎖新技能:問鬼仙。”

“邪者為鬼,善者為仙,若遇難事,可問鬼仙。玩家觸發此技能,則隨機召喚一位路煞,此路煞可供玩家驅使。”

召喚型技能?!

陳宴眼睛一亮,好東西啊!

他倒是不怕自身遭遇惡鬼反噬……畢竟區區一個小鬼,他哪有什麼害怕的道理。

不過……他沉吟著,若是召喚來的是個不知好壞的仙……

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惡鬼好對付,可是仙人,那可就不好對付了。

他繼續翻動竹簡,希望再翻出些有用的東西。

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竹簡後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行吧。

他隻好收起竹簡,將之藏進了袖子裡。

這樣的好東西,還是隨身攜帶的比較好,萬一之後有用呢。

而後,他又在房間裡逛了一圈,企圖尋找一些其他的線索。

然而,他的期望再次落空了,除了竹簡與拂塵,房間內空空如也,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有。

他沉默了一會兒,正準備在院子裡找找線索,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叩叩。”

“叩叩。”

“叩叩。”

沒有聽見他的回應,來人不厭其煩地敲門,“宴公子,宴公子?你在嗎宴公子?”

“誰?”陳宴皺眉,“你找我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的宴公子。”門外的小廝舔了舔嘴唇,“我們莊主舉辦了宴會,為諸位貴客接風洗塵,希望宴公子您,能夠賞個臉。”

“宴會?”

“是的,洗塵宴。”小廝微笑著,“宴公子不遠萬裡從京城來到我們這桑下山莊,我們莊主銘感五內。”

“……”陳宴默了默,“待我換身衣服。”

“是。”

宴會開始,他算了算時間,大概也就是玩家保護時間結束,那麼,按照無限遊戲的尿性來說,這個宴會,應該不會太平。

而他,需要一件不會阻礙他打架的衣服。

他於是走到衣櫃旁,翻了翻衣櫃。

在看清楚衣櫃內部的景象後,他徹底地無語了。

無他,衣櫃裡空空如也。

他默了默,又去榻上翻了翻,結果卻翻出來一件華美的大袖衫。

他:“……”

那還不如不要換衣服,直接去。

他無語了片刻,直接推開門,“走吧。”

小廝行了一禮,走在前麵帶路,他回過頭來,驚奇道:“咦,宴公子,今日小蘋姑娘沒有隨侍左右麼?”

陳宴默了默,“她今日有事。”

小廝瞅他一眼,見他實在是沒有什麼開口的欲望,便也識趣地閉嘴了。

“對了。”此時,陳宴卻開口了,“你知道最近莊內有什麼怪事麼?”

“怪事?”小廝露出了一抹奇異的笑容,“近日莊內沒有並沒有什麼怪事。”

“宴公子問這個做什麼?莫非公子真是來除祟的?”小廝直勾勾地盯著他,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誇張,而他的語氣,也越來越陰森了。

“……”

一個穿著灰衣的小廝笑容詭異,眼神貪婪,他的頭扭轉了一圈,看著身後的少年道士。

而這個少年道士穿著一件黑色的道袍,頭戴蓮花冠,表情冷凝,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

而二人的身後,一座華美精致的亭台樓閣,在浩渺的雲霧之中,若隱若現。

——係統空間的大屏幕上,停留在這一幕。

無數的玩家站在大屏幕下,觀看著這第一場賭局。

參賽玩家的個人信息被公開在大屏幕側麵的播放屏上,不過,公開了的個人信息是極少的——實際上,也就隻有一個代號而已,連排名都沒有。

【副本名稱:神行詭道】

【A方(對抗方):冷畫屏,票數:1130】

【B方(對抗方):宴重門,票數:0】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

不論這本書的收益如何,數據如何,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都會竭儘全力,認真地去寫完它的。

不會砍綱完結的(笑死,主線劇情才剛剛開始)~

最後,十分感謝大家的陪伴與閱讀。

愛大家~

(*′╰╯`)

073 神行詭道(三)

第七十三章

才剛開局,票數竟然差距如此之大。

屏幕下方的金幣池旁,一個短發少年正仰頭望著上方的大屏幕。

這個少年看著大屏幕上的票數,不禁咂舌,“這票數怎麼差距這麼大?”明明是B方玩家的賠率更高,怎麼大家都給A方玩家下注。

路人旁邊的玩家卻笑了,“你懂什麼,這個B方玩家,必死無疑咯~”

“啊?你這麼肯定的嗎?”

“那當然。”這個答話的玩家洋洋自得,“要怪就要怪那B方玩家運氣差,抽中了‘宴重門’這個角色,之前看過其他玩家過【神行詭道】這一副本的玩家都知道,這個角色……嘖嘖,渾身上下都是debuff!更彆提它那剪不斷理還亂的人物關係了。”

“反觀A方玩家,A方抽中的角色是‘冷畫屏’,這個角色身上不僅僅寶物無數,更擁有強大的特殊技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賭局啊,最終勝利的人,一定會是這個A方玩家。”

“這麼肯定?”路人眨眨眼,“那萬一這個B方玩家逆風翻盤了呢?”

“逆風翻盤?”答話的玩家嗤之以鼻,譏諷道:“全副本的怪物都對他的心臟垂涎三尺,更彆說身邊還有一個隨時想要殺死他的鬼……就這地獄開局,還想逆風翻盤?——他想屁吃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路人玩家若有所思。

然而下一刻,他語出驚人,“那我就更要為他下注了。”

“嘿,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勸呢。”答話的玩家為之絕倒,瞅他一眼,而後翻了個白眼,“你要下就下吧,到時候輸得連褲衩都不剩下的時候,可不要找我來哭。”

說著,這個玩家再次翻了個白眼,嘴裡嘟囔著什麼“尊重他人命運”之類的話,而後,這就走遠了。

路人玩家將積分具象為金幣,而後將之放在賭池裡,隻見他微微一笑,“陳宴,你可不要叫我失望啊。”

而後,他轉身離去。

而他的身影,也開始逐漸變換,由少年變青年,由短發變長發。

這個長發青年麵容溫柔秀雅,隻見他微微笑著,笑容溫和至極,叫人如沐春風,他的一舉一動都很斯文,儀態也很是標準。

——是楚沂.

【A方:冷畫屏,票數:1130】

【B方:宴重門,票數:1】.

雖說楚沂投了一票,但是,這個票數1還是很顯眼,眾人幾乎是一眼便看見了這個慘不忍睹的數據。

“咦?這怎麼還有傻子投了一票?”驚訝者有之。

“是啊是啊,宴重門都敢投,也不怕輸得連底褲都不剩。”冷笑者有之。

“……可能是做著一夜暴富美夢的煞筆吧,畢竟這個B方的賠率,也確實是高。”不屑者有之。

“唉,積分都這麼來浪費,把這些積分給我多好啊——一票可是500積分!500積分啊!!!”惋惜者亦有之。

“……”

場外眾玩家的驚訝,冷笑,不屑與惋惜,這一切,尚且還在副本中進行任務的陳宴通通都還不知道。

——在這種對抗型的副本之中,他是極少看彈幕的。

實際上,此時此刻的他,大腦正飛速地轉動著。

‘宴公子問這個做什麼?莫非公子真是來除祟的?’

按這個小廝的說法,他應該並不是來除祟的,至少,在山莊裡的人看來,除祟這件事,並不是他的職責。

可是主線任務中又說他受武皇之令,來山莊除祟……莫非,是要他陽奉陰違?

陳宴想不明白,他撓撓頭,隻好暫且將這些念頭壓在心底,轉而笑了笑,“怎麼會呢,你想多了——我與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怎麼卻將它當真了呢。”

聞言,小廝這才麵色稍霽,“嗬嗬”地笑,隻是眼底,卻隱隱有遺憾之色,“原來是玩笑話啊……”

“是的,沒錯,就是玩笑話。”陳宴轉而正色道:“莊主最近身體如何?”

“我們莊主的身體,宴公子該是最為明白的。”小廝曖昧地瞥他一眼,而後含蓄地笑了笑,“小人倒還想問問宴公子莊主近日的心情如何呢。”

哈?

什麼玩意兒?

問我?

陳宴一臉的莫名其妙,還有,這人的態度,怎麼感覺怪怪的。

難道……他這次抽到的角色,跟這個什麼桑下山莊的莊主,關係很好?

陳宴摸著下巴,做出了這樣一個合理的猜測。

“……”

怕引起小廝的猜疑之心繼而惹出麻煩,他便沒有再說話了。

一路無言。

洗塵宴是在一處名為“驚鴻居”的樓台上舉行的。

他剛一走進去,便看見了樓台上首的那道屏風,而屏風後,正有人發出輕微的咳嗽聲。

屏風後的這位,想必就是莊主了。

他眯了眯眼,找了個地方坐下。

副本的信息頁麵中並沒有告訴他這裡究竟有幾名玩家,是以,他隻能憑借著自己的經驗去觀察。

“……”

來參加這個所謂的“洗塵宴”的賓客很多,這些人穿著不一,神態不一……他們端坐在案幾後,各自低頭與自己認識的人交談。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宴會似乎是很熱鬨的。

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的青年女子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宴上的眾人,隻見她站起身來,端起酒盞,笑道:“莊主不辭辛勞為我等準備了這樣熱鬨的一番洗塵宴,真是費心了。”

這個青年女子的麵容長得很是普通,不過,最為獨特的是,這個女子的臉上,長著一對斷眉,笑的時候還好,若是不笑,便給人一陣嚴肅冷漠的感覺。

“咳咳。”屏風後的人先是重重地咳了一聲,而後這才開口,“冷夫人言重了,這些都是殷某該做的。”

這個莊主咳嗽咳得這麼大聲,是身體不好?

“叮咚。”

陳宴正要凝神,仔細去聽莊主說話,卻聽係統提示音響了。

“恭喜玩家陳宴,解鎖人物線索2:殷靜斂。”

“殷靜斂是桑下山莊的莊主,他少年時,便自父親的手中繼承了這樣一個偌大的山莊——江湖上傳言,這位殷莊主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善人,不過,也有人說,殷莊主弑父殺親,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徒。”

“殷莊主風姿卓絕,才高八鬥,但可惜的是,他自幼體弱,很難活過三十歲。”

“……”

陳宴正摸著下巴思索著,卻忽然聽屏風後的人含笑道:“重門,不若上來與我同坐,如何?”

重門?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這個“重門”是在叫自己。

去,還是不去?

去的話也許能夠解鎖其他的線索,若是不去的話,那就隻有坐以待斃了。

他於是微微頷首,“多謝莊主。”

“咳咳咳咳咳。”屏風後的人咳得撕心裂肺,而後,這才笑道:“什麼莊主,平常你不是都喚我殷郎的麼。”

殷郎?

什麼玩意?

陳宴一臉便秘的表情,一點也不想把這個肉麻的稱呼叫出口,是以,他呆滯了片刻,強忍著內心的抗拒,勉強自己開口,“……殷郎。”

“重門過來罷。”莊主含笑道:“小蘋姑娘也在這兒等你呢。”

慕小蘋?

陳宴眨眨眼,她不是應該在三清觀嗎?這麼快就把死者解決了?

他於是走了過去,繞過屏風,來到了案幾前。

慕小蘋果然也在。

她跪坐在案幾邊,正挽起大袖為他斟酒——其動作行雲流水,無比悅目。

他坐在莊主對麵,端起酒杯。

莊主是個瘦弱的青年人,隻見他穿著一件素雅的白衣,外邊披著一件大氅,三千青絲四散開來,很有一派溫柔不羈的名士風流。

莊主亦端起酒盞,目光繾綣,“重門……”

陳宴硬著頭皮喝了口酒,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莊主,在劇情中,跟他不會是那種……那種關係吧。

“叮咚。”下一刻,係統提示音響了,“恭喜您解鎖人物關係1:宴重門與桑下山莊莊主關係曖昧。”

“作為宴重門的枕邊人,莊主殷靜斂對其性格很是了解,請玩家謹慎扮演噢~”

陳宴:“……”我有一句優美的中國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以及,TMD你都不告訴我角色的性格,你讓我怎麼演啊!!!

呸,狗逼係統。

他在內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而後又一次問候了一番係統的祖宗十八代。

“怎麼了嗎,你不開心?”莊主見他麵色不愉,臉上便流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關切之意。

陳宴一臉冷漠,“不關你的事。”謝謝,他選擇擺爛。

莊主沉默了。

莊主露出一抹傷心的神色,正要說什麼,卻聽下方的賓客之中,發生了一陣騷亂。

賓客們竊竊私語。

“?”

陳宴也循聲望去。

——他什麼也沒看見。

哦,有屏風來著。

他正要說自己下去看看,卻見莊主麵色凝重,“發生了什麼事?”說著,他又令人撤掉屏風。

此時此刻,沒有了屏風,陳宴便能看清楚底下的情景了。

——隻見堂中,一個雙腿齊跟而斷的人正從堂外爬進來。

這人衣衫襤褸,渾身是血,而身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在地磚之上蜿蜒,他已經神誌不清了,口中呢喃著:“有鬼……有鬼……”

“鬼!鬼啊!——鬼就在這裡!!!不不不彆殺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死了。

074 神行詭道(四)

“莊……莊主,他,他死了。”底下隨侍的小廝顫抖著開口。

“……”

席間有一瞬間的靜默。

“死了啊。”莊主的表情冷了下來,“死了便把屍體拉出去埋了——難道還要任他擺在這裡掃興麼。”

“是,是,莊主。”小廝咽了口口水,與自己的同伴一同將屍體搬了出去。

“諸位見笑了。”莊主歎息一聲,“在洗塵宴上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我很慚愧。”

他舉起酒盞,而後飲儘杯中酒,“這一杯酒,以表歉意。”

“——不過諸位放心,”他微微一笑,將空酒盞翻轉,以杯盞底部正對著眾人,“我桑下山莊是絕對沒有邪祟的。”

“更何況。”他又是一笑,看向了陳宴,眼神溫柔而繾綣,“宴公子道法無雙,定能護諸位周全。”

說著,他看著陳宴,似乎是在等他回應。

見此,他隻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是的沒錯。”

“宴公子師從蓬萊山,儘得師門真傳,有公子在,我等是放心的。”底下有賓客舉起了酒盞,“宴公子少年英才,我敬公子一杯。”

言罷,這便飲儘了杯中酒。

陳宴端起酒杯,假裝喝酒,但是下一刻,他的注意力便完全不在這些個賓客的身上了。

“叮咚。”

隻聽係統提示音響了,“恭喜玩家陳宴,解鎖角色身份線索。”

“你辭彆司天監後,為了方便行動,假稱自己是蓬萊山弟子,你精通道法,在莊中弟子麵前露過一手之後,很快,他們便對你的身份深信不疑。”

“在桑下山莊弟子的引薦下,你結交了莊主殷靜斂,而你為了更快地獲取相關情報,便刻意討好於他,在你的引誘之下,他很快便對你情根深種。”

“叮咚,恭喜您觸發特殊稱號:白衣傾國。”

“雖然您不穿白衣,長得也跟個屌絲沒兩樣,但是,不用懷疑,你確實獲得了一個這樣的魅力稱號——佩戴此稱號,將為玩家魅力進行增幅,不論是玩家還是npc,在符合特殊要求的條件下,將有99%的可能性對您愛到癲狂。”

“雖然您是個男孩子,但是,喜歡一個人,跟他的性彆無關,難道這不對嗎?”

“——遊戲策劃如是說。”

陳宴:“……”我謝謝你全家。

他敢保證,這個稱號絕對是個雞肋,甚至還會給他造成一些無法挽回的傷害。

他默了默,正準備把稱號放在係統背包裡生灰,但是,他突然發現了一件很離譜的事情——這個煞筆稱號是強製性的,也就是說,他取不下來。

如果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這個狗屎稱號有貓膩的話,那他就得是智障了。

而他,作為一個合格的無限遊戲玩家,雖然算不上頂尖的聰明,但也絕對不蠢。

所以說,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狗逼係統做的手腳。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他於是翻了個白眼,不再注意係統頁麵了。

就在此時。

“呼——”

“呼——”

“呼——”

屋子裡的燭火,被吹熄了。

“燭火怎麼熄滅了?”

有人顫聲問道。

“大家不要慌張,也許是外邊風太大了。”莊主道:“宴公子在此,大家實在是不必害怕。”

陳宴:“……”謝謝,但是這種時候,真的沒必要提我的名字。

“臥槽,誰摸我屁股?!”席間的一個賓客大驚失色,跳起來,“旁邊的那誰,我可告訴你啊,我對你沒意思!”

“我沒摸你啊。”旁邊的無辜路人鬱悶道:“再說了,我對你也沒意思。”

“那……”那賓客咽了口口水,變得慌張了起來,“誰,誰摸我?!”

難道,有東西混進來了?

陳宴皺著眉頭想,但是,如果真是鬼怪,那它摸人屁股的動機在哪裡呢?

不過……等等,“臥槽”這個詞,似乎是現代人專有的口頭禪吧。

這人,也是個玩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就說得通了,因為是玩家,所以才會被副本中的鬼怪所騷擾。

可憐的無辜玩家,竟然能被匹配到這種對抗類副本。

一般來說,無限遊戲裡的對抗型副本,主要玩家隻有兩三個人,但是,一個副本裡,它不可能隻有一個玩家,所以,這個時候,倒黴蛋就出現了——為了滿足開啟副本的人數要求,係統會隨機抽取“幸運”玩家,將其分配至副本之中來做任務。

也就是說,場外觀眾所要下注的人,就是這幾個主要玩家,而這些湊數的,就隻是炮灰而已,對於他們而言,如果運氣好,遇到一個人品好一點的主要玩家,那麼,至少能夠活著出副本,但若是遇到人品不好的……嗬嗬嗬,那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主要玩家一般實力較高,資曆也比較老,像這種害怕之下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是不可能做的,那麼,這個人,就一定隻是個湊數的倒黴蛋而已。

他們的實力普遍較為弱小,沒什麼話語權,是以,就算他們選擇與主要玩家組隊,而後幫助其通過副本,也不會有什麼特彆的獎勵,可謂是“吃力不討好”。

如是想著,陳宴在內心替這人默哀了幾秒鐘。

他思索了片刻,正準備下去幫忙,但下一刻。

“呼呼呼——”

隻聽一陣劇烈的風聲響起——燭火又亮了。

“呀。”莊主挑眉,訝異道:“燈又亮了。”

燈亮了,但那個倒黴玩家死了。

隻見這個可憐的玩家倒在案幾上,他的血液流了滿地,甚至連桌上的菜肴裡,都沾染了鮮血。

更令人驚駭的是,他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眾人望去,卻隻看見了他脖子上整齊的缺口,以及,殘缺斷裂的氣管。

眾人:“……”

席間一片寂靜。

“看來,我桑下山莊真是有妖邪作祟。”莊主歎息一聲,“罷了,好好的洗塵宴,竟會發生這種事——諸位還是回房歇息吧,殷某會處理好這一切的。”

說著,他舉杯,飲儘了杯中的美酒。

如此,一場盛大的宴席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莊主匆匆離去,而陳宴,也隨著引路的侍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今夜盛宴,竟有兩人慘死莊中,甚至其中一位還是莊主的賓客,這讓莊內弟子很是害怕。

人死了,但是屍體還需要掩埋,是以,兩個最低等的小廝捂住鼻子,扛著裹屍袋,走在陰暗的羊腸小道上。

夜色之中,他們看不起前路,隻好憑借著白日裡的記憶往前走。

四周靜悄悄的,周圍也沒有半點燈光,二人走在路上,腿腳都在發軟,甚至連身上,都在冒虛汗。

他們一想到適才那兩個可憐的死相,便渾身發抖,害怕得很。

為了緩解內心的恐懼,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話,話說明天吃什麼。”左邊的高瘦小廝咽了口口水,聲音顫抖。

“吃,吃飯唄。”右邊的矮胖小廝也咽了口口水,聲音顫抖。

“……”

二人沒話說了。

“我,我有點怕。”

“我,我也是。”

高瘦小廝咽了口口水,強忍住肚子裡的尿意,往前走去。

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前方。

“還要多久才能到墳山啊……”矮胖小廝的聲音之中,帶著些許微微的顫抖,能夠看得出來的是,此時此刻,他很害怕。

“我……”我怎麼知道。

然而下一刻,高瘦小廝的聲音戛然而止。

“砰。”的一聲,他跌倒在地。

“什麼東西?”他揉了揉腦袋。

他抬頭一看——一道黑影籠罩了他。

一旁的矮胖小廝顫抖著,“你,你自己看。”

他於是抬頭望去,而後,與一雙詭異的雙眼對上了。

“……”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鬼……鬼……”高瘦小廝顫抖著,此時此刻,他的尿意徹底地憋不住了——他隻感覺褲子一濕,而後,一陣腥臊味蔓延其間。

他尿了出來。

“噓。”那黑影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我是個人,不是鬼。”

說著,他嘿嘿地笑,舔了舔嘴唇,“兩位小兄弟,你們辛苦了……這黑燈瞎火的,竟然還要收拾屍體,不如這樣,我來幫兩位解決這屍體,如何?”

他的聲音沙啞而粗糲,在這黑夜的印襯下,顯得更為詭異了。

“……”

兩個小廝巴不得有人替自己解決屍體,是以,他們忙不迭地點點頭,而後放下裹屍袋,這便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對於他們而言,如果麵前這人是鬼,那麼,用兩具屍體安撫它,而後解救自己的性命,這是一個性價比很高的決定。

而若麵前的人不是鬼,那麼,有人代替他們處理屍體,他們求之不得。

無論他是不是人,這都是一個很合算的選擇。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這黑影扛起兩個巨大的裹屍袋,佝僂著背,這便走遠了。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猜猜主播這次會怎樣處理這兩大袋食材呀~】

【食材到手,主播真是太棒啦!!!(打賞)火箭炮×1】

【切,兩個死人算什麼,我最想看的,還是主播烹飪那個蓬萊弟子‘宴重門’~】

【……】

075 神行詭道(五)

一直到自己回到房間,他都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就……結束了?這麼草率的嗎?

總覺得不大對勁。

他皺著眉頭,隻覺得心神不寧。

陳宴於是負手而立,站在鏤空的窗戶前。

而穿著紅裙的慕小蘋正跪坐在案幾前,為他煮茶。

嫋嫋的白煙氤氳之間,小蘋那張安靜秀美的麵龐,便顯得尤為朦朧。她儀態端莊,神色恭敬,墨色長發披散下來,柔柔地壓在四散開來的裙擺上。

小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纖細的手腕來,她端起茶盞,這就站起了身,微微垂首,道:“公子,更深露重,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陳宴瞅她一眼,也沒說什麼,隻是接過茶盞,一口飲儘,而後斟酌著開口,“待會兒我要出去一趟,你不必跟來。”畢竟他是要出去探索劇情,這種危險的行動,身邊還是不要有人的比較好。

“是,公子。”小蘋從他手中穩穩地接過空茶盞,姿態端莊而典雅,很有一種古時風韻。

“小蘋告退。”她屈膝行了一禮,這便緩緩地退出去了。

看著這道纖細高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他這才收回了視線,望著窗外的夜色,沉吟著。

窗外一片寂靜。

現下是半夜,大家都睡下了,但對於他們這些無限遊戲玩家而言,半夜,正是出去探索劇情的最好時機。

不過,身上這身衣服,還是太過繁瑣。

他極其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寬袍廣袖,而後尋來了一把剪刀,“哢擦哢擦”地就把這煩人的袖子跟衣擺給剪了。

很好。

看著自己身上很是方便行動的改良版古裝,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隨便拿了一塊剪下來的碎布蒙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如此,推了門,這便出去了。

他趁著夜色,在屋簷上飛簷走壁,不一會兒,他便離開了山莊,來到了山腳下。

他站在巨大的牌匾下,望著其上金光閃閃的“桑下山莊”這四個字,若有所思。

先前他還以為他們玩家的活動範圍是在山莊之中,但沒想到,山腳下居然也能來……隻能說不愧是賭池副本,自由度就是高。

為了防止與其他玩家碰麵,他特地悄悄地繞過大路,轉而走了一條頗為隱蔽的小路。

說實話,他很苦惱,若是自己遇見了來湊數的倒黴玩家,那麼,幫一把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敵對玩家……恐怕免不了一場惡戰。

都是無限遊戲旗下員工,何必殺來殺去的。

唉,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

並不像勾心鬥角走智鬥的陳宴如是想。

“……”

走了一段路,他便發現前方隱隱有光亮。

這大晚上的,怎麼會有如此明亮的光?望著前方那一片宛如白晝的光亮,他若有所思。

可以肯定的是,前方必定有貓膩。

不過,不怕它有貓膩,隻怕它沒有貓膩。

畢竟有危險,才有機遇。

他於是十分淡定地往前走去。

“啪嗒。”

他隻感覺自己肩膀上一重,似乎是搭上了一隻笨重寒冷的手。

“兒啊,婚宴就要開始了,你怎麼還在村外晃悠呢。”

回過頭,便看見一個憨厚老實的中年男人朝他咧開嘴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這人撓了撓頭,“快回去吧兒子,再不進去,村長可就要生氣了。”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破敗老舊的衣服,滿頭的銀發,他的麵容很是滄桑,臉上也縱橫著數道溝壑,分明隻是中年,卻硬生生地叫人感覺這是個老年人。

“爸?”陳宴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叫出了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你怎麼在這兒?”

“什麼‘怎麼在這兒的’,這是我們的老家啊兒子。”男人“嘿嘿”地笑著,“今兒個是你妹妹的婚宴,你怎麼能在外邊晃悠呢。”

“妹妹?”陳宴又是一愣,“落落?”

“咋地啦,連你妹子都認不得了?”他皺眉,佯裝惱怒,“真不該叫你出去念書,念書念得,人都念傻了,自家妹子都不認得了。”

陳宴沒有說話。

良久,他道,“……走吧。”

不久,他便跟著“父親”走進了村莊。

一走進來,便聽見了震耳欲聾的敲鑼打鼓的嗩呐聲,這道聲音尖銳刺耳,卻又十分地喜慶。

走上小道,左右兩邊都是村民居住的房子,這些房子如今是空的——大家都參加婚宴去了。

不過,奇怪的是,屋子裡都亮著燈。

透過打開的窗戶,他隱隱約約能看見裡邊的情景——隻見家家戶戶的屋子裡邊,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尊佛像。

這佛像由純金打造而成,周身閃爍這柔和的金光,看起來很是值錢。

這些佛像都被正對著打開的窗戶擺放著,而此時,家家戶戶的窗戶都是打開的,是以,這給了陳宴一種,自己正在被這佛像注視著的錯覺。

“……”

他默了默。

“嘿——喲——”

隻聽四人齊聲大喝,陳宴循聲望去,隻見四個村民一齊抬著一尊巨大的佛像,這佛像做工精細,較之村民屋內的佛像,要奢華了不知道多少倍。

佛像的雕工很是細致,它的每一寸肌膚上,都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紋路,隻見它雙手合十,閉上雙目,嘴角微微笑著——這笑意像是慈悲,也像是殘忍。

有種詭異的溫柔。

“那是什麼?”陳宴指著佛像問。

下一刻,“父親”卻臉色大變,他“啪”地一聲拍在陳宴的手背上,甚至還拍出了紅印,“用手指佛像,這可是大忌!”

說著,他雙手合十,閉目呢喃,“稚子調皮……佛祖勿怪……勿怪……”

“真小氣,指都不給指。”陳宴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嘴裡嘟囔著。

“……”

“父親”,沒好氣道:“你呀,也真是的——咱知道你是文化人,不信這個,但也不能犯忌諱呀……真是的……”

不是,等等。

陳宴眨了眨眼,你是不是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來著?

他正要再問一遍,卻見前方那四個村民已然將佛像擺放在了大堂中央。

而此時,陳宴已經跟著“父親”,來到了“妹妹”的婚禮現場。

隻見堂中左右擺放著數張桌椅,衣著簡樸的村民們圍著桌子坐著,而在他們的麵前,正擺放著一碗顆粒飽滿的白米飯,而在米飯中央,則正插著一雙木製的筷子。

喧嘩吵鬨戛然而止。

他們微笑著,齊刷刷地望了過來,而後直勾勾地盯著陳宴。

陳宴:“……”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頭,輕咳一聲,“吃飯啊,都吃飯,怎麼都看著我。”

村民們轉過頭去,嗩呐聲響起,場麵便又恢複了正常。

他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剛一坐下,便聽“父親”開口道:“你在這兒待著彆走,我去看看你妹子。”說著,他這就離開了。

片刻後。

今日的新人——也就是他的“妹妹”與“妹夫”,終於出來了。

隻見女子身量纖細嬌小,身著嫁衣,頭戴鳳冠,她蓋著大紅蓋頭,蓋頭邊上綴著的流蘇垂下,很有一種古韻。

她嫁衣如火,儀態端莊,像是一個古時高門大戶裡的閨秀。

而他身側的男子,也是氣宇軒昂,氣度不凡。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夫妻對拜——”

“……”

隨著唱禮的禮官一聲大喝,二位新人在佛前行禮,而在禮官唱道“二拜高堂”的時候,他們拜的,也是那詭異佛像。

“娃子啊,你不上去喝兩杯喜酒,祝賀祝賀新人?”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開口,“成親的可是你的親妹子,你都不上去道賀?”

“哦……哦。”

陳宴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這才回過神來,他連忙應道:“去去去,我這就去。”

說著,他這就端起酒杯,往前走去了。

然而,他始終沒有注意到的是,新人身前的佛像,悄然睜開了雙眼——見他越走越近,這佛像的笑容越咧越大,越來越詭異。

陳宴停下了腳步。

此時此刻,他回過頭去,隻見一眾村民都微笑著,直勾勾地望著他,笑容詭異而興奮。

“……”

陳宴回過頭,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他的腳步,卻始終停留在了原地。

“兒啊,你怎麼不上去了?”

一隻冰冷而僵硬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隔著柔軟的衣料,他能感受得到,身後人手上尖利的指甲,正直直得戳在他的肩膀上。

說實話,有點痛。

而他沒有回頭。

“叮咚,恭喜您。”

“玩家陳宴,您在危機時刻觸發了特殊技能:窺秘。”

係統機械般的提示音落下。

而後,心臟一陣刺痛,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周遭景象已然改變了。

他的身前,哪裡有什麼結親的新人!分明隻有一口巨大無比的,冒著騰騰熱氣的烹鍋而已!

而他一隻腳踩在石台上,而另外一隻腳,險之又險地懸空了。

他朝四周望去——四周也並沒有什麼熱鬨的村莊,熱情的村民,有的,隻是一座座簡陋的墳頭而已。

——而他隻差一點,便要踏入那烹鍋之中了。

076 神行詭道(六)

他這是……被欺騙了視覺?

不過,鬼怪能夠欺騙玩家的視覺,這倒是屬於正常情況,畢竟這種事情,他已經遇到過很多次了,而他之前走副本時,他的大部分隊友,無一例外的也都遇到過這種情況。

這種情況是極為普遍的,而迷惑玩家視線這一點,也都屬於是副本鬼怪的基操了。

不過,縱然鬼怪的幻術再逼真,玩家們都能夠擁有解決的辦法。

他於是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腳,而後淡定地環視四周。

周遭的墳頭與他平常在墓地裡看見墳頭不太一樣。

隻見這些墳包由青磚砌成,而墳包的中上方,則留下了一個小口子,借著幽微的月光,陳宴在這黑黢黢的小口之中看見了一張張慘白的臉。

隻見他們頭發稀疏,滿麵皺紋,皮膚蠟黃,他們一個個的,都瘦得皮包骨,他們的嘴角流出晶瑩的口水,眼中,則閃爍著貪婪而興奮的光芒。

毫無疑問的是,這些“人”,都是上了年紀的,饑餓至極的老人。

陳宴:“……”感情是把我當食物來著的。

不過,這很合理。

他先前倒是聽說過一個舊時習俗:在古時候,一些落後而封建的村莊在家中糧食不夠的形況下,會在老人還活著的時候,為其建造一座“瓦罐墳”——此墳形如瓦罐,上方會留一道小口,而後他們會將老人放入墳中,之後會每日來為老人送一次飯,而每送一次飯,便要在墳包上多添一塊磚,直到將墳包徹底封死。

想來,這便是那傳說中的瓦罐墳了。

“……”

那隻冰冷而僵硬的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他默了默,而後輕描淡寫地用手拂開了。

他腳尖微微一動,向後一踢,隻聽“噗通”的一聲,身後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便摔倒了。

他這才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眼前這個非人非鬼的東西。

眼前的這個東西非人,卻也非鬼,實際上,這裡所有的老人都是這樣的——他在他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鬼怪的怨氣,也感受不到屬於活人的生氣,他們身上,隻有一片死寂。

這人也是一副麵黃肌瘦,骨瘦如柴的模樣,隻見他直勾勾地望著陳宴,眼神很是貪婪,他嘴唇發紫,口中一直流著晶瑩的口水,指甲也是長而尖利的,呈深黑色。

這人應當也是瓦罐墳中的老人才對,可是,他為何出來了?

他望了一眼周圍的墳頭,隻見這些個墳包砌得很是嚴實,留的那道口子也是極為狹窄的,至少,以一個老年人的體力,是絕對不可能逃得出來的。

更何況……

陳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前那石台下的烹鍋——這烹鍋是鐵製的,雖陳舊老化,卻也是極為沉重的,僅靠這一人,能搬得動嗎?

適才他稍稍使了些力氣這玩意兒便跌倒在地,可見並不是個力氣大的主,所以,這鐵製的烹鍋,是誰放在這兒的,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正思索著,卻見那長著黑指甲的老人吸溜了一口口水,朝他逼近。

陳宴:“……”說實話,我本來還想讓你多活一會兒的,但你既然自己想要作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說著,他一腳將這玩意兒踹下石台,而後,隻聽“噗通”一聲——它掉進了燒著熱水的大鍋之中。

刹那間,一股肉香撲麵而來。

這些墳中的非人之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亢奮了。隻見它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口大鍋,不斷地做著吞咽的動作。

而那個掉進鍋子裡的,身上的皮肉都已經熟透了,卻還是不忘貪婪地盯著陳宴,不斷地做著吞咽的動作。

陳宴:“……”

陳宴表示沒話說。

他默默地在心底翻了個白眼,而後,這就走開了。

都掉進熱鍋裡了,還不死,看來,這玩意是打不死的啊。

陳宴不願與它們多做糾纏,於是這便轉身,離開了。

說實話,於他而言,鬼怪反而是最好對付的——畢竟它們通常智力低下,雖說實力強橫,但再強橫,也強不過他,但這種非人非鬼的怪物就不同了,這玩意兒通常不死不滅,難對付得很,更彆說有些怪物智商還挺高,還會整騙人那套。

他看了眼天色——現下已經是深夜了,恐怕馬上便是深夜十二點了。

而通常來說,十二點的時候,副本內都會出現一些詭異事件,而他身為玩家,既然降落在桑下山莊莊內,那麼,主線劇情的重點便一定在山莊內部,也就是說,劇情線索出現在山莊內的概率會比較大。

至於這個墳山麼,那應當就是個無足輕重,可做可不做的支線劇情。

他不想錯過主線劇情的線索(畢竟主線劇情的探索度也是主播PK的一項重要數值之一),是以,他毫無留戀地轉身就走。

“……”

他正走在隱蔽而狹窄的小道上,卻見那瓦罐墳的前方,種著一片桑樹林,這些桑樹長得高大無比,上邊的枝葉,也都是青翠欲滴的。

這桑樹,一株株的,簡直高得詭異。

他稍微走近了些,刹那間,便感受到了一股輕微的怨氣。

不過這縷怨氣很是微弱,稍縱即逝。

而此時此刻,又臨近午夜了,他便沒有多加注意,隻是瞅了一眼,便默默地走開了。

“……”

他回到了山莊之中。

他剛剛輕手輕腳地走進門,便看見穿著紅衣的慕小蘋坐在案幾前,正在為他煮茶。

她煮茶的姿勢是極為嫻熟而優雅的,像是演練了無數遍一樣。

聽見開門的聲音,小蘋回過頭來,輕聲細語,“公子,茶水好了,您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陳宴於是坐下,接過她手中的熱茶,而後一飲而儘。

他正要開口問慕小蘋,今夜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卻聽“叩叩”的聲音響起。

——有人在敲門。

陳宴沒有動。

而門外人的敲門聲,一聲比一聲重了。

“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

“有人嗎?有人在嗎?”那“人”的聲音尖利而詭異,“快給我開開門,讓我進去歇歇吧。”

陳宴無語了片刻,說實話,這大半夜的來敲門,是個有腦子的都知道不能開。

他於是端起茶盞,淡定喝茶。

“有人在嗎?——有人就快給我開門!!!”

門外的“人”開始變得暴躁了起來,它“砰砰砰”地拍著門板,看起來,它開始生氣了。

陳宴氣定神閒地喝著茶,而慕小蘋,也仍舊溫婉地低著頭,為他溫茶。

“……”門外沉寂了片刻,而後,便隻聽見“踏踏踏”的聲音——它走遠了。

假的。

陳宴心下翻了個白眼,如是想:顯而易見的是,門外這個鬼怪的殺人條件與開門有關,當然,也許有可能是視線……那麼既然如此,若是玩家不開門,它定然不會走,而是滯留在門外,悄悄地等著玩家出門——屋內沒有恭桶,若是玩家需要起夜,那麼,便必定會出門,如此,這個門外的鬼怪就可以動手了。

至於為什麼它會知道這裡有人——他這兒的窗戶是鏤空的,想必門外的“人”,是通過這道鏤空的窗戶窺視屋內的吧。

當然,也有可能是遊戲策劃安排的特殊劇情。

不過……

陳宴摸著下巴想,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出現的鬼怪,身上必然有關鍵信息,若是自己能夠得到它身上的關鍵信息,他的評分就能夠再高一些,而在無限遊戲之中,評分,便意味著積分獎勵,而積分,就是錢啊!!!

刹那間,陳宴的眼睛,亮了。

這來的是鬼怪嗎,這踏馬來的是錢啊!!!

這是知道他沒錢了,所以特地來給他送錢的嗎,這也太暖心了吧!

它真的,我哭死。

陳宴抹了一把隱形的眼淚,放心吧,我下手會輕一點,讓你們走個痛快的。

如此想著,他站起身來,這就準備去開門,卻見慕小蘋抿唇,神色擔憂地望著他。

“沒事。”陳宴安撫性地笑了笑,“我可以對付它。”

聞言,慕小蘋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了。

他於是走到門邊,輕咳一聲,“咳咳咳,你還在嗎寶貝?”

“……”

“……”

“……”

門外沒有聲音。

難不成真走了?

這個猜測讓他大驚失色,刹那間,他瞪大了雙眼,滿臉的痛惜。

我的小錢錢啊!!!

他痛心疾首。

陳宴不願意相信這個宛如噩耗的猜測,他於是果斷打開了房門,“寶我開門了你——”快回來呀。

刹那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隻見門外的“人”,正站在門口,與他眼對眼,鼻尖對鼻尖。

這“人”的鼻尖是極冷的,他隻是微微觸碰到,便感覺到一陣刺骨一般的寒冷。

陳宴眨了眨眼,沒再說話了。

門外的“人”有著一雙滿是紅血絲的雙眼,它的眼神很是詭異,它的嘴唇是猩紅的,他麵容慘白,一雙詭異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陳宴的視線往下移動——隻見它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看起來很是貧窮。

陳宴沒有動。

它也沒有動。

——一時之間,氣氛竟然僵在了原地。

077 神行詭道(七)

一個麵容慘白,神情詭異,四肢畸形的“人”站在少年的對麵,隻見他們二人四目相對,鼻尖對著鼻尖。

很明顯,神情詭異的“人”,並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副本boss。

看著手機裡的直播界麵,李愛華忍不住為主播擔驚受怕。

李愛華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出租車司機,他按部就班地讀書,工作,娶妻,生子……可謂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但是,沒有人知道,普通的他,擁有著一部不普通的手機——在一次偶然之下,他的手機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名為“無限遊戲”的app。

在這個app上,他作為觀眾可以觀看不同主播發布的直播,也可以用自己賺來的虛擬貨幣打賞給自己喜歡的主播,甚至還可以花錢給自己討厭的主播下絆子。

當然了,李愛華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從來不會花錢給主播找麻煩,不過,打賞的話,他還是偶爾會做的。

畢竟在深入了解了這個app後,他知道了,這些主播若是完不成任務的話,是真的會死的。

說來也是奇怪,剛開始的時候,這個app怎麼也卸載不掉……當然,後來也依舊卸載不掉。

更奇怪的是,這app居然不能充錢,虛擬貨幣必須簽到才能獲得, 簡直讓人懷疑這玩意兒究竟是怎麼運行下去的,居然還沒有倒閉。

“……”

李愛華平常沒什麼愛好,下載了這個特殊的app前,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刷短視頻,而下載了這個app後,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平台上的主播們直播。

最近不是新出了一個什麼賭池活動嘛,李愛華秉持著看看也不吃虧的心情點了進去——剛一點進來,便發現了這險之又險的一幕。

一般情況下來說,都跟boss臉貼臉了,主播自然不可能活得下來。

希望這個主播沒事……李愛華這樣想著,順手便給這個可憐的主播打賞了幾個幣。

正準備再在賭池裡給這主播下注,但在他點開“下注”這一欄時,他的動作,徹底地頓住了。

【B方:宴重門,票數:1】

一票等於是500幣,哦,不過他們有的人喜歡稱呼它為積分。

500積分,也不算少了。

他簽一天的到也才100積分呢。

不過……他這賠率挺高的啊。

算了,投一票就投一票吧。

李愛華琢磨著,最終還是投下了自己那寶貴的一票。

就當給主播資助個棺材錢了。

他歎息一聲,沒有再點進直播界麵。

……

李愛華這邊那叫一個萬般惋惜,但陳宴本人,可是一點都不帶慌的。

他甚至還咧開嘴笑,露出自己那一口又亮又白的大白牙——黑×牙膏看了都得忍不住請他去做代言人。

“寶,有線索嗎寶。”陳宴的手蠢蠢欲動,隻見他搭了一隻手在它的肩膀之上,手掌微微用力,很有一種威脅的意味在裡邊。

“不說線索的話,就把你當免費夜宵了哦~”

雖然眼前的“人”並不是什麼特彆好吃的口味,但是,這可是免費送上門的夜宵誒,不吃白不吃的好嗎。

078 神行詭道(八)

“……”

這鬼怪油鹽不進,頗為難纏,他費儘了心思,都沒能從這玩意兒嘴裡撬出半個字,他再一看,好家夥——這鬼怪分明是沒有任何思想的死物。

陳宴:“……”對不起打擾了。

他於是麻溜地解決掉了眼前的鬼怪.

他轉過身,正準備回去,卻聽見了“啪嗒”的一聲。

似乎是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他於是轉過身,低頭去看。

——隻見門前的地磚上,赫然是一串檀木珠子。

難道……這就是線索?

他摩挲著下巴,如是想著。

經過一番思索過後,他拾起這檀木珠子,而後將其放在眼前細細地端詳。

這串檀木珠子很明顯已經上了年紀了,畢竟都已經開始掉色了。

這好像並不是什麼很名貴的品種,做工也很是粗糙,並不精細。

他翻來覆去地瞧了好幾遍,都沒發現這玩意兒哪裡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默了默,隻好收起手中的珠子,進了房間。

“……”

一夜無夢。

“叩叩。”

敲門聲響起,而後,便是一道恭敬的聲音,“宴公子,莊主邀請諸位貴客遊覽山莊……”

聽聲音,這似乎是上次那個請他赴宴的小廝。

他眯了眯眼睛,“這就來。”

他在慕小蘋的服侍下穿戴整齊後,這便推開了房門,臉上笑眯眯的,“不好意思,久等了。”

小廝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公子言重了,這本是小人分內之事。”

小廝在前邊帶路,陳宴則跟在他身後,而慕小蘋,身為他的貼身婢女,自然也就垂首低眉地跟著他一起往前走。

“不知道這次一起去同遊的都有哪些人啊?”陳宴假裝隻是無意之下問起,“最近莊中事務繁多,莊主素來身子不好……我倒是有些擔心他。”

擔心自然是假的,陳宴選擇這樣說,也隻不過是為了套小廝的話。

“今日同遊的隻有幾位貴客。”小廝像是想起了什麼,隻聽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莊主今日是來不了了——今日莊主舊疾複發,正請了郎中去瞧呢。”

舊疾複發?

陳宴眼睛一亮,順理成章地接過話茬,“不知我可否去探望一二?”

參與這種特殊事件,一定能得到一些重要的線索!

言罷,他兩眼放光,頗為期待地望著眼前的小廝。

小廝又是一聲歎息,“此時若是常人要看望莊主,想必是不被允許的,但若是宴公子您……”

小廝斟酌了一番,這才開口,“想必莊主會很樂意見到您。”

誒,有戲。

陳宴的眼神更亮了。

他正要開口說“走吧我們現在就去看望莊主”,卻見小廝停下了腳步,“宴公子,到了。”

見此,陳宴的腳步也頓住了,而跟在他身後的慕小蘋,自然也就跟著停下了腳步。

隻見麵前是一輛精致非凡的馬車,粗獷的車夫坐在馬匹上,而馬車後,則浩浩蕩蕩地跟著一隊全副武裝的侍衛。

看來,這桑下山莊,財力不凡啊。

陳宴表情不變,這便走上了馬車。

小廝站在馬車外,隻見他微笑著,“公子,小人就送您到這裡了。”

“不是說還有其他的貴客麼?”陳宴眨眨眼,“他們人呢?”

小廝笑容不變,“他們會乘彆的馬車。”

079 神行詭道(九)

很快,陳宴便到達了目的地。

他走下馬車,而此時,其他的“貴客”也紛紛到場。

趁著身邊沒什麼人,他環視四周,默默地打量著周身的景致。

房屋高低錯落,花木枝葉扶疏,行人絡繹不絕。

很顯然,這是一處村莊。

而且,這還是一處極為普通的村莊——至少陳宴沒看出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來。

陳宴沉吟了片刻,轉而對身後的慕小蘋開口道:“小蘋,你可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

慕小蘋低眉垂首:“回公子,這是莊中佃戶居住之地。”

而後,她又細細地說了些自己知道的。

在慕小蘋的敘述中,陳宴了解到,桑下山莊自建成起,一直到現在,便都是靠販賣絲綢盈利的,其中,他們產出的“紅玉錦”天下聞名,萬金難求。

與尋常的佃戶不同——尋常佃戶種植小麥,而莊中佃戶的職責,是養蠶繅絲。

“……”

陳宴跟著引路的侍者一同往前走。

當然,其他的“貴客”,也都跟在了侍者的身後,毋庸置疑的是,這些“貴客”中,一定有遊戲玩家。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片刻,卻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而後,他數了數人數——加上他與慕小蘋,山莊中的所謂“貴客”,正好有八人。

“……”

忽然,陳宴的視線落在了一處偏僻的小道上,他腳步一頓,眨了眨眼,指著前方道:“……那是什麼?”

“?”

眾人循著他的指尖望去。

——隻見那偏僻昏暗的小巷之中,赫然擺放著兩排紙人,這紙人臉色慘白,雙頰酡紅,笑容詭異,很是瘮人。

它們空洞洞的眼珠齊刷刷地望著他們,仿佛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似的。

但這是紙人,又不是活人,擺出這樣歡迎的姿態,定然沒什麼好事。

陳宴閒著無聊,便數了數——誒,這玩意兒不多不少,正好八道。

啊,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陳宴玩味的視線落在了帶路的侍者身上,他挑眉,摸了摸下巴,不語。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給大家解釋一下這玩意兒的出場。

如此想著,陳宴於是施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微笑著望著前方的侍者。

侍者倒是鎮定,隻見他笑容不變,語氣恭敬,“哦,這個啊,這是我桑下山莊中的一個舊習俗……若是諸位貴客不喜歡,小人稍後便吩咐他們收回去。”

“……”

“晦氣晦氣。”

“真是晦氣。”

陳宴聽見有人吐了口口水,語氣嫌惡。

還有人已經不耐煩了,“莊主大費周章讓我們來這兒,就隻為了看這種普通的小村莊?”

侍者笑容不變,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當然不是。”

說著,侍者嘴唇一勾,表情僵硬而詭異,“想必諸位早就對我桑下山莊的‘紅玉錦’頗有好奇,莊主的意思,是想讓諸位對‘紅玉錦’有更為深刻的了解。”

一聽到“紅玉錦”,原先躁動的人便奇異般地安靜了下來,看來,這“紅玉錦”還真是個好東西,竟然叫人如此趨之若鶩。

陳宴默默地觀察著眾人的神色,而後默默地記下他們的反應,繼而推測他們之中,到底誰是玩家。

可以猜到的是,先前那兩個不耐煩的人絕對不是玩家,畢竟玩家,可不會如此魯莽。

他若有所思。

還有,適才侍者提到的“紅玉錦”……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陳宴一邊思索著,一邊隨眾人跟著侍者往前走。

偶爾,他能看見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佃農——這些佃農麵色蠟黃,神情灰敗,眼神空洞而麻木,就像是一個活死人一般。

他們的皮膚乾裂而粗糲,步伐僵硬而沉重……如此一看,就更像僵屍了。

不過,這些人確實是活人,畢竟陳宴沒有在他們的身上感受到半點屬於副本鬼怪的氣息.

與此時的陳宴一樣,對抗局的另一名玩家冷畫屏也注意到了這些佃農。

隻見她皺著眉頭,神色凝重——她長著一對凶狠的斷眉,作出這種嚴肅的神色時,便顯得她的臉色越發地凶戾肅殺了。

她冷冷地望著這朝她身後遠去的佃農,良久,她才移開眼神,不再觀察。

——這佃農有問題。

先是紙人,又是佃農,看來,此行必然不會太過順利。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出另外一名玩家,副本中的這些危險,反倒是次要的。

畢竟隻有殺了另一名玩家,她才能更為順利地通過副本。

如此想著,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跟著眾人繼續往前走.

眾人停在了郊外的一處桑樹林中。

與普通的桑樹不同的是,這一株桑樹,似乎格外的高大。

隻見它枝葉繁茂,給人以一種遮天蔽日之感,身處其間,他隻感覺陰風陣陣,渾身上下都涼颼颼的,而他的鼻端,也始終縈繞著一股腐朽而陰冷的氣息。

像是鏽鐵的味道。

他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

此時,天色也似乎漸漸陰了下來——他看著這天氣,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

“……”

“這桑樹名為‘紅玉桑’,用它飼養的蠶吐出的絲,便可製成‘紅玉錦’。”侍者微笑著為他們介紹眼前的桑樹,“而澆灌‘紅玉桑’的養料,便是……人血。”

“……”

“轟隆!”

刹那間,一道極亮的閃電在天邊炸響,在這樣突如其來的光照下,侍者臉上的肌肉,似乎詭異地抽搐了一下。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說話。

“……是不可能的。”侍者摸了摸鼻頭,調皮般地眨了眨眼,“隻需要清晨荷葉上的露珠便可。”

還是沒有人說話。

“諸位不會真信了吧。”侍者再次眨了眨眼,“諸位貴客放心,我們桑下山莊可是名門,不可能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

“咦,下雨了。”

侍者伸出手來,感受了一番獨屬於雨點的冰冷觸感。

隻見雨點“劈劈啪啪”地打在枝葉上,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既然如此。”侍者有些遺憾,“那就隻好請諸位貴客先回村子裡避避雨吧。”

眾人沒有反對。

080 神行詭道(十)

那邊廂的陳宴跟著眾人往回走,而這邊廂的紮紙匠正心懷鬼胎,想要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直播間的觀眾們都嚷嚷著要他烹飪新的食材。

而這個倒了大黴的,被觀眾們選為食材的玩家,正是陳宴。

紮紙匠沒什麼實力,一慣是個欺軟怕硬的牆頭草,自然選擇暗地裡坑陳宴一把。

所以他使用了替身紙人,用替身代替自己前往郊外的桑樹林,以此來混淆其他玩家的視線。

“叮咚。”

【(僅主播一人可見)尊主:你這個蠢貨。】

【(僅主播一人可見)尊主:你怎麼還在這裡浪費時間?】

【(僅主播一人可見)尊主:你的目的應該是想辦法殺死那個會影響公會未來發展的玩家,而不是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身上。】

紮紙匠,也就是錢天寶的直播間彈幕上,一道黑色的留言尤為醒目。

而此時,他正佝僂著脊背,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那詭異的佛像放在房間內,他餘光瞥見了這幾條彈幕,而後本能般地咽了口口水。

對於這個id為“尊主”的人,他的內心除了懼怕之外,便再沒有彆的想法了。

——“尊主”是曙光會裡名列前茅的精英,更是會長大人的得力下屬,而他,作為一個公會底層,自然要對這人畢恭畢敬。

更彆說,這人性格陰晴不定,實力強大莫測。

“啪嗒”的一聲,桌上的佛像不小心被他弄倒了。

“……”

他顫抖著手臂,將歪倒的佛像扶好,而後,他將直播設置為僅“尊主”一人可見,這才卑微地點頭哈腰,“是是是,我這就走,這就走。”

【(僅主播一人可見)尊主:記住,在這個副本裡,你唯一的任務,就是找出那個預言中的人,而後將其殺死,至於其他的麼,這些都不重要。】

他咽了口口水,繼續卑微至極地點頭哈腰,而他那粗糙而醜陋的麵孔上,儘是討好之色,“是是是,我明白的,明白的。”

【(僅主播一人可見)尊主:……你明白就好,這個“宴重門”隻是個必死無疑的炮灰而已,你的注意力,該放在冷畫屏那個女人身上。】

錢天寶不敢反駁,隻是不住地點頭哈腰。

“……”

“尊主”離開了直播間。

他鬆了一口氣,這才敢悄悄地離開房間。

三天前,曙光會中的“預言家”作出了預言:公會將會被一個玩家毀滅。

對於這一則預言,會長是極為重視的,他不僅動用了公會勢力,在副本之中大肆屠殺有嫌疑的玩家,更是數次進行周密的推演,而在會長大人的推演之中,這個會毀滅曙光會的人,將會出現在“神行詭道”副本中。

不過麻煩的是,賭池通道開啟了,而賭池副本的匹配,是完全隨機的——也就是說,就算公會內部的精英玩家參與了賭池活動,也不一定能夠匹配到“神行詭道”副本之中。

錢天寶當初隻是隨大眾報名了賭池活動,卻沒想到,他成了這個“幸運兒”,更為離譜的是,偌大的一個曙光會,竟然連一個精英都沒能匹配上這個副本。

是以,對於錢天寶此次的直播,會長大人是極為重視的,賜予了他不少珍貴的道具不說,更是派遣了這個id“尊主”的高級玩家來指導他的行動。

“……”

錢天寶使用的替身道具馬上便要到時間了,是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房內的詭異佛像擺放到了冷畫屏的床頭,這才佝僂著背,悄悄地走了出來。

他沒有回頭。

無人看見的是,桌子上的佛像笑得慈悲而詭異,隻見它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它殷紅的眼珠轉了一圈,而後,這才靜止不動了,仿佛恢複了正常。

而就在此時,正冒雨返回的陳宴,對錢天寶的小動作,一無所知。

“阿嚏。”陳宴打了個噴嚏,望著陰沉的天空,他皺了皺眉頭,小聲嘟囔著,“……誰又在惦記我了。”

啊,他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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