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弓的建奴舉弓射擊,然而剛射幾箭,便被長槍兵迅速接近,他們不得不丟下弓箭,改用短兵迎戰。
死兵人數越來越少,不斷往後退去,很快便退到督陣白甲兵近前。
阿敏望著潰敗的死兵,臉上青筋暴起,表情不斷變化,開始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旁邊站立著濟爾哈朗、費英武、李永芳等一眾將領,大家都是神色凝重。
雖然平日裡濟爾哈朗、李永芳與阿敏不對付,想方設法削弱阿敏,然而二貝勒畢竟是二貝勒,他麾下的門徒也都是鑲藍旗勇士。
當然不能這樣看著他們白白去死。
昨日,鑲藍旗逼近沙尖子大營,眾將在攻打劉綎之事上發生了分歧,尤其是濟爾哈朗與阿敏,吵得很是激烈。
阿敏和費英武主張圍而不打,按照大金先前截獲的情報,劉綎從寬甸出發攜帶糧草最多隻能供應十五日,數日之後,明軍糧草斷絕,必將自行崩潰。
當然,阿敏這樣做,隻是為了保存鑲藍旗實力,若是鑲藍旗真夷戰兵出動,未必不能攻破眼前這支長槍兵,隻是那樣以來,各牛錄便要元氣大傷,他這個固山額真,怕是做不成了。
對阿敏來說,丟掉固山額真位置,等待他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被大汗幽禁而死,是他和父親舒爾哈齊無法逃避的宿命。
濟爾哈朗顯然不用考慮這些問題,他早已投靠皇台吉,此時聯合鑲藍旗中十幾個好戰的牛錄額真,便是要立即進攻明軍,給夜襲死難的勇士們報仇。
撫順駙馬李永芳讓大家稍安勿躁,須先回赫圖阿拉請示大汗,或與劉綎講和,或增派人馬圍攻。
李永芳很想當麵問問劉總兵,問問這個南蠻子,看他到底想要什麼,是銀子還是女人。
在李永芳看來,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當然是最好的,就像他去年在撫順投降大汗那樣。
三派意見各不相讓,最後,在大多數牛錄額真的支持下,濟爾哈朗的意見占據了上風。
鑲藍旗主力全部出動,包衣阿哈先行填壕,死兵衝鋒,真夷甲兵壓陣,於是就有了今日沙尖子營地激烈的戰事。
“二貝勒,看樣子這夥明軍早有準備,要不還是等大汗將火炮運來,再破他軍陣不遲!”
沙尖子山崗北邊三裡外,鑲藍旗大營,撫西駙馬李永芳,幾乎用懇求語氣對二貝勒說。
阿敏知道這包衣奴才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也不看他,冷冷道:
“大汗往年對陣葉赫部,打外蘭尼堪,沒有火炮,就不打仗嗎?”
阿敏心裡清楚,如果讓努爾哈赤帶兵過來,必然興師問罪,乘勢打壓自己,即便僥幸饒他不死,也要逼迫鑲藍旗與劉綎死磕。
二貝勒對“七大恨”什麼的並不感冒,那是他老汗和明國的恩怨,至於阿敏本身,他的父親舒爾哈赤一度與明國親近,並因此被努爾哈赤幽禁。
總之,二貝勒對明軍談不上什麼血海深仇,也犯不著為了一個殺父仇人去把他爹留下的鑲藍旗葬送。
“二哥,快定個主意,不能讓南蠻子再這樣衝殺下去了!”
費英武勒馬來到阿敏身邊,他剛去白甲兵那邊督戰,親手斬殺了幾個潰逃回來的死兵,身上還沾著人血。
阿敏思緒回到眼前,他的眼神重新彙聚,在他所處位置兩裡之外,明軍長槍兵如浪潮蜂擁上前,追逐那些潰敗的死兵,長槍突刺,刺殺那些跑在後麵的鑲藍旗死兵。
之前氣勢如虹的建奴死兵,轉眼之間變成了被宰殺的對象,出戰的六百死兵,包括還在狂奔逃竄的,隻有三百不到。
“一群廢物!”
阿敏惡狠狠道,他從心底瞧不上這些生女真,這些人雖然作戰勇猛,但尚未開化,不僅聽不懂滿語,打仗起來腦子也不太好使。
“讓旗丁出戰,讓開個口子,放這些死兵過去!”
費英武擦了擦臉上血跡,滿臉驚愕:
“二哥,你要放過這些逃兵?!”
阿敏冷冷一笑,怒道:
“放了他們,咱大金還有軍法嗎?留著他們待會兒當炮灰,若不放他們走,衝散了咱們陣型,就麻煩了!”
阿敏自幼跟隨舒爾哈赤打仗,一眼便看出,明軍核心便在這群長槍兵身上,隻要擊敗長槍兵,後麵的朝鮮銃手根本不足為懼。
對付長槍兵,僅靠死兵是不夠的,這些生女真隻有一身蠻力,鎧甲沉重,行動緩慢,根本不是這些長槍兵對手,即便能衝到近前,也是朝鮮人活靶子。
阿敏臉上肌肉抽動,這些死兵都是從索倫、寧古塔等邊遠地區虜獲而來,分配各旗,是比真夷還要珍貴的資源,死一個少一個,
短短半個時辰不過,便損失近半。
“讓伊蘭通帶人上前,用步弓壓製朝鮮人,讓包衣阿哈衝陣!旗丁緊隨,多用飛斧大棒,砸開長槍軍陣!”
此時鑲藍旗處於逆風向,輕箭射不出去,重箭射出不遠,白甲兵用弓箭與明軍火銃對射,根本占不了多少便宜。
不過事已至此,沒有退路,隻能拚死一搏。
阿敏看出費英武心思,無可奈何道:
“快去!乘長槍兵陣型混亂,讓包衣衝陣,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難不成等大汗過來幫咱們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