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情況比較複雜,1596年鬱金香泡沫破滅後,歐洲流入中國的白銀數量從最高峰1620年的二百八十萬兩一年,降到最低點1640年的八十萬兩一年,減掉了七成之多。
白銀流通不足會造成各種麻煩,比如饑荒。
即使在全國總體糧食產量平穩的情況下,沿海工商業地區由於出口萎縮,白銀支付能力降低而無力進口農業產區的糧食,從而糧價大漲。
明朝不是缺少物資,而是缺少調運物資的支付手段。
越缺錢,越漲價。
白銀進口的驟然減少對明朝的經濟重地造成重大打擊,而且嚴重影響到了明朝的財政,使明朝的財政進一步惡化。
所以大家現在越來越缺銀子。
所以,所有人都在向皇帝要錢,而且是要私房錢。
如果把萬曆皇帝論斤賣了給足銀子,相信很多官員都會考慮嘗試的。
皇上很不高興,不高興是因為楊鎬這個殺才還在向他要銀子。
杜鬆在遼鎮的地盤上莫名其妙被擊潰,而距離建奴不遠的李如柏卻能安全返回,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高興就得有人人頭落地。
可是遼東現在還在打仗,臨陣殺將不僅不利戰局,還會讓遼鎮那群丘八看笑話。
從長期不上朝這件事情來說,長大後,朱翊鈞就變成了朱厚熜,成了他的爺爺。
好在萬曆皇帝沒有世宗玄修的雅好,他隻是喜歡蓋蓋宮殿,蓋宮殿也花不了多少錢,可是大明好像一直很缺錢,至少大明的皇帝一直缺錢。
爺爺朱厚熜出生的安陸興王府,其實不怎麼風光,甚至比不上湖廣的一些大戶。
朱翊鈞他親媽孝定皇後本是由都人(宮女),後升為側妃,出身卑微,從遺傳學的角度分析,朱翊鈞這一脈對金錢的渴望可以說是深入骨髓的。
所以就有後來礦監民亂那些破事兒。
礦監們在各地折騰了十幾年,搞得民怨沸騰,上至巡撫總兵,下到普通小民,都對礦監、礦擋,恨之入骨。
除了比較有名的高淮亂遼,楊榮亂滇,全國各地凡是有礦或者沒礦的地方,都有這些礦監們的身影。
壓力雖然很大,不過撈錢還是要繼續,老皇帝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大不了朕死以後,洪水滔天。
從某種程度上講,朱由校和朱由檢是完美背鍋俠。
兩人都具有較高辨識度,一個喜歡木匠活,一個刻薄寡恩,相比爺爺,這兄弟倆的所作所為更容易被後世記住。
兩位背鍋俠背著爺爺萬曆皇帝的這口大黑鍋,引領大明王朝一條道走到黑,越走越沉,最後大家都被大鐵鍋壓死。
萬曆四十七年的春天,麵對雪花片似得奏章塘報,已經很久沒有過問政事的老皇帝,終於開了金口。
楊鎬發來的奏報,萬曆皇帝簡單做了批複,首先把戰敗的鍋全部甩給了杜鬆,畢竟這家夥現在死了,死人不會開口。
同時不忘提醒楊鎬,做了錯事,就要好好乾,不能再錯,調兵的事情交給兵部,你就不要擅做主張了。
楊鎬接到這封聖旨,心情更加抑鬱,因為他聽說皇上回給陳玉庭的旨意也到了,而且聖旨中還有不利於自己的內容,搞得經略大人提心吊膽。
靠著巡撫周遇春的關係,他們很快搞清楚了陳玉庭那封聖旨的內容。
皇上在信中先是責罵杜鬆,說他這次戰死是咎由自取,撫恤什麼的就彆想了,這次興兵剿滅建奴,是關係到中外安危的大事,一下子死傷這麼多人,以後不僅遼事困難,而且讓西南的土司們也蠢蠢欲動,一個杜鬆是不夠殺的,殺了他也不能解心頭之恨。
楊鎬茅元儀等人倒吸口涼氣。
皇帝的意思,是要拿楊鎬開刀。
皇上向來把財貨看得很重,甚至比朱家江山社稷都要重。
要命可以,要錢是萬萬不能的。
這次四路大軍剿滅努爾哈赤,前後花費百萬兩銀子,戶部兵部早就被掏空,不得不臨時增派遼餉,也不知皇上有沒有拿自己內帑填窟窿。
如果讓皇帝花自己的錢,這些打敗仗的將領巡撫們肯定沒好果子吃了。
楊鎬知道,老皇帝現在不殺自己,並不是什麼念及君臣之情,隻是因為他還在沈陽,對戰局還有用處。
楊鎬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劉綎身上,他隻希望劉綎能挺住,不要像杜鬆馬林那樣,一觸即潰,即便能像李如柏那樣平安逃回來,他在奏章裡也有發揮的餘地。
川兵和狼兵沒有任何消息,客兵和遼兵繼續在沈陽對峙,聽說西邊的蒙古也開始鬨騰,有和建奴合兵的跡象。
這幾日楊經略每天醒來都是頭大,他現在腸子已經悔青,恨自己去年不該接這個差事,若是把遼東這個爛攤子丟給熊廷弼該多好!
“經略!東路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