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護!各人遮住麵門!韃子又要放箭了!!”
靖安堡內,兵馬川流不息,手持長槍浙兵的與配備長刀的宣大兵組成聯合戰隊,由各營把總帶隊,一起踏步前行,他們在厚重的堡門前停下,靜靜等待後金軍破城後的巷戰。
距離長槍兵與長刀手數步之外,便是一道三丈多高的圍牆,牆外還有一條一丈五尺寬的壕溝。
三天前,守軍在壕溝中插滿竹簽,倒入鐵蒺藜,還將清河河水引入溝中,形成了一條小小的護城河。
這便是靖安堡基本的防禦工事。
圍牆兩端,是高高聳立的懸樓,上麵躺著些明軍屍體,他們身上插滿了箭羽,有些人被鉛彈擊中,一時沒有死絕,在懸樓上痛苦呻吟。
明軍弓手頂著對麵密集的箭雨和火銃,快速通過長廊,將同袍的屍體推下懸樓,接替他們的位置,不停用重箭和後金軍對射。
這些弓手由朝鮮兵和遼兵組成,朝鮮兵射術精湛,遼兵悍不畏死。
堡內的火炮大部分被調往開原城頭布防,他們現在便成了炮灰的角色,拚死守衛著靖安堡吊橋,負責對建奴進行遠程打擊。
後金軍想要越過壕溝攻入屯堡,必須經過墩台前這座已經收起的吊橋。
源源不斷的弓手從墩台上爬上來,在垛口間穿梭不停,一些自發前來的遼民壯丁將滾石檑木搬上城牆,然後抽冷子扔下一塊石頭,砸向那些僥幸通過壕溝的後金兵。
雙方密集的箭雨如淩空飛過的蜂群,在靖安堡上空穿梭不停。
兩千五百名鑲藍旗戰兵,抵近到距離墩台三百步的位置,兩千五百張短梢弓微微上揚,箭頭斜斜指向天空,成千上萬支輕箭被射向天空,飛升至最高點,然後以拋物線的形式急速墜落,借助重力勢能加速向明軍陣地衝去。
片刻之後,如同夏日暴雨傾盆而下,鋒利的箭簇擊打在明軍玄護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懸樓上傳來一片明軍哀嚎之聲,至少有五六十人被射中,他們很快也射出一波重箭進行還擊,不過明軍攻擊顯然比後金軍弱很多,堪堪隻有十幾個披甲真夷倒下,剩餘的其他戰兵則是麵無表情繼續張弓射箭。
十五歲的費揚武立於馬上,久久注視墩台上飄揚著的“賀”字、“劉”大旗。
前日,兩個逃出靖安堡的內應稟報,堡中守軍,為賀世賢、劉招孫麾下一部,還有部分宣大兵。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渾江戰後,鑲藍旗遭受的各種屈辱,代善黃台吉等人對鑲藍旗兩兄弟的欺淩打壓,皆是拜這劉招孫所賜。
費揚武稍顯稚嫩的眼中露出深刻恨意,咬牙啟齒道:
“弓手停止射擊,包衣驅趕漢人上前填壕!敢有後退者,格殺勿論!”
背插小旗的巴牙剌立即驅馬前行,來到大軍後陣,將和碩貝勒的命令傳達給那些摩拳擦掌包衣阿哈。
“給主子好好填壕,殺光這群南蠻子!也升你們當包衣!聽到沒有!”
片刻之後,披著棉甲、手持順刀木棒的包衣阿哈,驅趕著一大群難民,如同趕羊一般,往壕溝方向前進。
進入距離壕溝不足百步的位置,一個佐領模樣的包衣阿哈站出來,麵朝站在寒風中全身發抖的難民,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每人抱塊石頭,跑到壕溝前麵,把石頭丟下去,回來繼續撿石頭,城頭那夥南蠻子被主子殺光了,沒事兒!”
“等填完溝了,你們就是主子的奴才,以後給主子做事,立了功,還能抬旗,”
“都彆想跑!主子都在後麵看著,看見沒,巴牙剌手裡的箭可準了,想死的,就試一下!”
佐領說罷,轉身往後退了兩步,黑壓壓的難民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站在原地。
包衣中悍勇之人,已經拎著順刀,開始砍殺那些落在最後麵的難民。
難民像炸了窩的馬匹,連忙從地上隨便撿起塊石頭,便朝壕溝衝去。
曹忠清望見一個身材瘦弱的老頭,手裡就拿著快雞蛋大小的鵝卵石,混跡在難民人群中,晃晃悠悠的往前跑,連忙上前兩步,一腳將那老人踹倒,怒道:
“你這老東西,還敢糊弄主子,待會兒老子把你也填壕了!”
老頭望著這名凶悍的包衣兵,全身發抖,再次撿塊稍大的石頭,剛走了兩步,便被迎麵飛來的一支重箭射中,無力倒在了地上。
墩台上明軍立即發動攻擊,這種驅趕百姓填壕的事情,是建奴常用的手段,遼兵早已見怪不怪,若是心存婦人之仁,坐視不管,任由他們將壕溝填平,那樣隻會死更多的人。
不等上官下令,賀世賢麾下遼鎮弓手便立即難民遭受這樣的攻擊,
曹忠清見狀,知道是自己表現的良機,於是不顧身邊飛過的箭簇,揮舞順刀,一邊劈砍那些落後的難民,一邊瘋狂叫道:
“趕緊填壕,待會兒殺光這夥南蠻子!主子給你們抬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