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招孫冷冷望向兩個衝上來的打行,身子不動,嘴角浮出不屑之色。
看來是近來太過心善,這些渣渣都要欺負到自己頭上了。
自從上次斬殺那個縱馬踏苗的家丁頭子後,劉招孫手中這把苗刀已經很久沒有再品嘗人血。見這打行如此囂張跋扈,他霎時便激起殺心。
兩個歪瓜裂棗的打行,手持兩把鋒利倭刀,被同伴推搡著,衝到了劉招孫前麵。
兩人抬頭望向對麵將官,想把對方嚇走,卻被這人身上氣勢震懾,那將官銳利的眼神落在他們身上,像是在打量兩個死物。
兩人皆是一驚,他們平日在天津街麵上拎刀子砍人,打斷人手腳都是尋常事。
打行自恃凶殘狠辣,在張家港從沒怕過誰,可是,眼前這個將官身上的氣場,卻是他們從沒見過的。
凶殘冷酷之下好像還有些更可怕的東西,不是他們這些街頭打殺的青皮打行能比。
不過這種心念很快閃過,他們已經衝到近前,周圍聚滿了人,很多是本地的纖夫和商販,要是他們現在退縮,以後就彆想在這天津地界混了。
“敢擋老爺生意,殺死你這狗官軍!”
一個打行怪叫著,手持一把三尺倭刀,瘋狂朝劉招孫衝來。
劉招孫閉上眼睛,屏息凝神,待對手逼近十步,忽如深淵惡蛟,猛地睜開眼睛,拔刀斬快如閃電,直接斬向倭刀。
打行手中這把倭刀本是粗製濫造,平日隻是用來充當門麵,怎經得起五尺苗刀重擊,隻聽晃蕩聲響,打行衝到劉招孫身後,手中倭刀卻已斷成數截,他呆呆的望著握在手裡的刀柄,一時沒反應過來。
劉招孫也不回頭,苗刀一記回斬,將打行腦袋斬下,打行頭顱高高飛起,臉上滿是驚愕表情。
劉招孫怒視前方,一如他剛穿越過來時一樣,大聲道:
“還有誰?!”
剛才還喊打喊殺的打行怪叫一聲,四散逃去。
衝在前麵的另一個打行,此時連忙轉身往後逃去,剛跑了幾步,嗖的一聲,重箭飛過劉招孫身前,打行被射翻在地,抱著小腿痛苦哀嚎。
金虞姬收起短弓,目光如劍,這打行剛才滿口穢語,金虞姬也不顧這人沒有死透,拎著匕首過來要割人頭。
“留下活口!等會兒再殺!”
劉招孫目視前方,鄧長雄、王二虎下令戰兵上前,軍容嚴整、鎧甲精良的戰兵立即列隊前進,將黑壓壓的纖夫流民,圍在了中心。
纖夫們哪見過這陣勢,嚇得連忙後退,一些膽子小的直接跪倒在地。
金虞姬也不看這些人,打馬上前幾步,對劉招孫道:
“官人,這些人也是可惡,全都殺了。”
劉招孫微微搖頭,用鐵臂手拭去刀刃血跡,將苗刀收回刀鞘,抬頭對一眾纖夫道:
“本官乃開原總兵劉招孫,此次入京獻俘,奉皇上之命前往遼東殺韃子,地上死的這兩個,阻撓大軍運糧,都是建奴細作,已被本官殺了。爾等受人蠱惑,本官不治你們的罪!”
旁邊康應乾眉頭微微皺起,望向劉招孫的眼神也有些異樣。
劉總兵變得有些陌生,和他平日所見有些不像。這般殺伐決斷,仿佛變回了當初夜襲鑲藍旗時的劉把總,不過仿佛哪裡又有些不對。
劉招孫沒注意到康應乾眼神,揮手讓戰兵退後,徑直走到纖夫麵前。
一些膽大的纖夫抬頭望著這個殺氣騰騰的青天大老爺,看他剛才殺那兩個青皮就像殺雞似得,立即覺得自己膝蓋有點打彎,又準備跪下,在劉招孫目光逼視下,這些人才勉強站直身子。
劉招孫大聲道:
“你們在這裡拉纖,吃得飽飯嗎?”
這話也是明知故問,去年北直隸強征收兩成遼餉,要了百姓老命,今年趕上乾旱鬨春荒,京畿一帶的農村,已經死了很多人。
那些離河水遠的村子,田地荒蕪,百姓都已經跑光。
村裡俊一點的後生,要麼揮刀閹了自己,跑到京師撞大運,爭取能入宮做事。
要麼跑到運河碼頭,做個纖夫,辛苦拉纖隻為掙得一碗白粥續命。
纖夫源源不斷湧入,可是漕船上的活計卻是很少,最近北方不太平,好多船都不敢過來,機會便更少。
往往幾百個人爭奪一根纖繩,纖夫之間的競爭殘酷而血腥,經常會因為搶活兒打出人命。
那些瘦弱的纖夫,隻有被淘汰或變成流民。
站在劉招孫麵前的這群纖夫,個個麵黃肌瘦,很多人連褲子都沒穿,站在風中瑟瑟發抖。
如果沒有劉招孫的出現,不出意外,他們中很多人會淪為流民,墮入魔道,最後要麼殺人,要麼被彆人殺死。
就像劉招孫昨日在順天府官道上遇到的那些人。
“有願意隨本官去遼東殺韃子的,站出來一步。”
劉招孫目光掃視周圍,一幅幅瘦骨嶙峋的身軀,腦袋低垂。
“去遼東當兵的!能吃飽!每月二兩餉銀!三鬥米!”
話未落音,纖夫中便響起一片議論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