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催命似得跟在屁股後麵,隻搶了幾家糧食便匆忙逃走。
聞香教亂民走後,那支讓他們膽寒的追兵緊隨趕來。
剛被聞香教禍害,又要遭兵災。
劉家村村民們蜷縮在各自家裡,女人把身上塗滿汙泥,男人們透過門縫,小心翼翼打量外麵路過的軍隊。
村東大路上忽然響起村民們沒聽過的哨子聲。
接著,那些身披鎧甲,手持長槍的士兵,排成整齊隊列,一隊接著一隊從劉家村旁邊走過,大路揚起滾滾煙塵,戰馬嘶鳴,鼓聲響起,場麵比劉家村過年趕集時還要熱鬨。
過了一會兒,從隊伍中走出幾十個士兵,士兵們都抱著鼓囊囊的布袋,朝村子這邊走來。
“爹,他們要乾啥?”
劉月兒靠在破門板後麵,低聲問她爹。
她沒有朝臉上塗抹黑灰汙泥,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夠黑了。
劉老三回頭望向兩個兒子,攥緊手中扁擔,搖了搖頭。
一名身材壯實的士兵背著把他們不認識的火銃,拎著布袋快步走到劉家柴門前。
他昂頭朝周圍望了望,確定沒有危險後,快速把布袋放下,轉身離去。
士兵轉身的那一刻,劉月兒望見他臉上沾滿灰塵,村東那條土路可不好走。
劉月兒感覺一陣莫名親切,忍不住低聲喊道:
“你叫啥名字?”
背火銃的士兵回頭望向柴扉,隔著門板縫隙,和躲在後麵的劉月兒四目相對。
他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忽然又想起什麼,隻是對劉月兒傻傻一笑。
“俺叫劉月兒,俺去過曲阜縣城。”
劉月兒還要說話,被他爹一巴掌打開。
“恁地不要命了,野丫頭!”
這時大路那邊傳來急促的竹哨聲,士兵連忙轉身跑去,跑出去十幾步,回頭望向眼前這個破舊的柴扉。
等那些竹哨聲和飛虎旗消失在紅塵滾滾的土路上,劉老三才推開門板,拎起放在門口的布袋。
沉甸甸的,至少有三十斤重。
“爹,裝的是啥?”
“糧食,這是啥兵啊?”
劉月兒捂著被打的臉,呆呆的望向剛才那個士兵消失的方向,竟然不覺得痛。
~~~~
“糧食都交出來!”
兩天後,幾個穿著綢緞,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走到村子裡,身後跟著一群凶神惡煞的家丁。
在胖子的指揮下,家丁們挨家挨戶開始收租。
很快把劉家村糧食收走一半。
輪到劉家時,劉老三擋在地窖前,劉老三怯怯問道:
“白老爺,為啥今年收這麼多,去年還隻是三成。”
白胖子聽了,一臉嫌棄,不耐煩道:
“今年不是鬨聞香教,孔家老爺受了災,你們好日子過慣了,前幾年災荒時積欠的租子!也該一起還了!”
說罷,上來兩個家丁推開劉老三,就要下去拎糧食。
劉老三連忙攔住,哭求道:
“老爺,咋說漲就漲,你們拿走了這麼多糧食,今年冬天俺們吃什麼?俺家三口子人,今年被聞香教燒了莊稼,隻收了兩石糧·····”
白老爺一腳踹翻劉老三,指揮家丁把地窖蓋子打開,眼看劉家藏著的糧食要被拿走,家丁忽然身子一歪,一個趔趄,倒在旁邊。
家丁望著身後推搡自己的劉老三,暴怒之下,一腳踹向這老農,踢了兩下,靴子卻被對方抱住。
他氣急敗壞,猛地抽出腰刀。
“賤胚,找死!”
劉老三倒在血泊裡,臨死還拖著家丁的腿,不讓打開地窖。
兩個兄長嚇得遠遠躲開,白胖子瞟了眼地上的糧食,撇撇嘴道:
“你們就這點?不夠,差得遠,把這丫頭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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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村外的鄉間小路上,劉招孫在一群衛兵的護衛下,策馬緩緩向前行進。
第一千總部一支戰兵跟在中軍令旗後麵,急行軍前進,戰兵身上的椰瓢和鉦帶隨著跑步摩擦敲打,發出清脆的響聲。
開原戰兵分散各地,或追擊聞香教暴徒,或鎮守文登縣城,還有一部分被孫傳庭帶著回了遼東,用以鎮壓遼東正在發生刁民叛亂。
這九百多人是平遼侯眼前所能抽調的最大兵力。
劉招孫將率領這支人馬與正在圍困曲阜的三個千總部八千多名戰兵彙合,屆時他將親自指揮開原大軍,完成對孔府和聞香餘孽的清理行動。
畢竟這樣一家“萬世師表”“世襲罔替”的大族,威勢逼人,鏟除孔家,是需要一定魄力的。
鄧長雄不行,王二虎也不行,隻有平遼侯親自上陣,才能讓孔衍植順利成為最後一任衍聖公。
進入曲阜境內,劉招孫率戰兵走過一個個村莊。
眼前所見,都是一樣的貧窮和肮臟——堆積在一起垃圾,破敗的草屋,下陷的屋頂,倒塌的牆壁,腐爛的茅草·····
不時有一些沒有穿衣服的小孩在臭氣衝天的泥濘中打鬨。
溝渠裡漂著青紫色半腐爛的屍骸,那是些父母養不活的棄嬰。
村子裡的農民像是來自地獄,滿嘴黃臭的爛牙,蓬頭垢麵,各個瘦骨伶仃,渾身異味,眼神中滿是麻木和絕望。
這是晚明北方農村的典型寫照,更是衍聖公治下佃戶們的生活場景。
“衍聖公,你還好嗎?本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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