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終於抵達分野的縭火城。
岑雪鴻把餘下的三百兩報酬給越翎,便在夏日的初晨裡與他辭彆。
“一路上辛苦你了,”岑雪鴻說得公事公辦,“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我付你五百兩,你幫我想辦法渡海。現下我順利抵達分野,之後的事就不再麻煩你了。”
越翎接過銀票。
他自然要想辦法繼續跟著岑雪鴻,可剛想說什麼,餘光一瞥,突然覺得不對勁。
縭火城的港口一早就開始繁忙。因著中洲皇帝大力推行與分野的商貿往來,這原先以捕魚采珠為業的破舊小城,已然一躍成為分野最繁華的商賈之城,每天都有無數運輸貨物的船舶進進出出,人來人往。
碼頭上卻有幾個閒散挑夫,不找活兒,隻不住閒聊,眼神還有意無意地往越翎這邊瞥。
越翎:“……”
他以為在禁止出海的南梨城玩了一招金蟬脫殼,可以將這些廢物刺客甩掉。沒想到派遣刺客的人雖然廢物,卻很有恒心和毅力,早早就在縭火城設下了眼線。
煩人。
越翎無語地歎氣,決定先把這些蒼蠅解決,再回頭找岑雪鴻。
“再見。”
越翎草草與岑雪鴻告彆,扭頭就鑽入旁邊的一條小巷。果不其然,那些閒散挑夫們立刻結束閒聊,三三兩兩地跟上了他。
越翎一邊把他們引向無人的地方,一邊把太白從懷裡捧出來,對它說:“吃了這麼久的飯,也該活動活動了。知道該怎麼做吧?”
太白:“啾!”
太白激動地撲騰著翅膀,往岑雪鴻那邊飛去。
岑雪鴻:“……”
這廂,岑雪鴻站在夏日的縭火城中,心裡不大樂意。
越翎不知道搭錯哪根筋,冷淡了幾天,也就罷了。她還想著告彆的時候和他吃一頓飯,好聚好散,江湖再見。可是他竟這樣半點情麵也不講。
還以為,他們能算是朋友的。
畢竟彼此孤立無援之時,也都曾相互攙扶。
原來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岑雪鴻悶悶賭氣,不願再想越翎了,隻當花五百兩雇了一條狗。
岑雪鴻出神片刻,忽然被一個六七歲的櫟族小女孩撞了個滿懷。
小女孩舉著竹籃,給她看滿籃的鮮花,用生澀的中洲話問她:
“買花嗎?買花嗎?”
岑雪鴻立即被繽紛馥鬱的鮮花吸引了,隻不過一海之隔,竟就有這麼多從未在中洲見過的種類。
她想,若沈先生還在,能親來分野考察,真不知道他能高興成什麼樣。
為了一本《博物誌》,那萬寧三年的沈探花,在從經藏書閣中一留就是十年。他的同儕大都已經平步青雲,成為朝中的社稷之臣,他卻從不以為意。
母親請他來家中教岑雪鴻讀書習字,他對五歲的岑雪鴻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想做什麼樣的人,度過怎麼樣的一生?
岑雪鴻仍然記得,第一次見到沈霑衣的那個初夏,清晨清得凜冽。
在竹葉斑駁的陰影下,他俯身摸摸她的腦袋,對她說:
“小雪鴻,你想做的事,若是有用,利國利民,那自然很好;若是無用,亦有無用之用。”
此後的十餘年裡,岑雪鴻也有數次想問他,這是你想度過的一生嗎?
萬寧三年那個簪花打馬過長街的沈探花,他滿腔裝著建功立業的抱負,那樣的熱忱都全然忘卻了嗎?這個退避於藏書閣的沈先生,究竟是真的恣意不羈,超然天地,立誌於無用之用;還是關山難越,窮途悲歌,隻好寄情於萬物呢?
退避於從經藏書閣的沈霑衣,教的是不爭不搶,自修自省。十餘年後,終於也教出一個退避於分野的岑雪鴻。
思及此處,岑雪鴻的心裡又一陣低落。
不論如何。
他留下的書稿,她一定會補完。
小女孩見她低落,便挑了一串雪白的小花編的手環,給她戴上。
小女孩笑著說:“花花,香香!姐姐,漂亮!”
岑雪鴻也笑了,低頭看著手環,問:“這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