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瑜默然。
他看著那對母子離去的方向靜了半晌, 不禁問:“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雲沐笑了下,回答:“差不多吧,有過這樣的時候。不過據我父母說, 我抗拒的時間不算很長,總得而言,我是喜歡射箭的。”
尋瑜默了半晌。
但這畢竟是雲鶴世家的事,他最終並未說什麼, 隻是頷首。
靈瑾還沒有從家主那裡出來, 雲沐邀請說:“逛得差不多了, 我帶你去大弓射場一起射幾箭吧?順便等靈瑾。”
“好。”
尋瑜沒有反對。
畢竟一開始就是說在那裡等靈瑾出來, 兩人沒有遲疑, 就往那個方向去了。
到大弓射場以後,尋瑜取出自己的靈弓, 便飛到空中, 隨手練習起來。
大弓射場似乎是雲鶴世家公用的場地,用地十分開闊, 遠勝於普通的弓射場,甚至還設有各種不同的靶場,來模擬真實的戰場環境, 包括山地、水域、林場等等。
場地涵蓋之詳儘, 連大學堂都無法與雲鶴家相較。
尋瑜初見雲鶴家如此優越的射箭環境,微微驚訝。
他試射了幾箭,雖然隨意,但看得出技術奇佳,無論是空中身法還是單純射箭的技藝, 都十分出眾。
雲沐卻沒有急著射,而是觀察尋瑜。
他看到尋瑜在空中如一道火焰般來回縱橫, 箭光猶如晨曦破曉之光一樣迅疾,連翼族的視力都難以捕捉他的動作。
見到此景,雲沐忍不住又一次望而卻步,深深感到自己渺小,望塵莫及。
他不由說:“少君,你修煉的速度真快,學習招數的速度也快。這一招,我還記得先生是什麼時候教的,想不到你已經練到這般境地。”
說著,雲沐不禁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
每當注視尋瑜或者靈瑾,他就會思考,世間是不是真的存在某種界限,將人劃分為不同的層級。
就像他在雲鶴家從五歲留到十六歲,而當年與他一同踏入這個大門的同齡弟子,大多早已被驅逐離開;
就像靈瑾得以突破小型翼族的限製,甚至突破翼族的限製,在戰場上打開碎天弓。
就像尋瑜於他,他已經被捧為天才,可尋瑜卻在對他證實,何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雲沐有些悵然。
他放低了聲音,有些迷惑道:“有時候我會想,資質平庸的人追求弓道,是否遲早會碰到壁壘。如果終究有一日會碰壁,那些不斷重複的日月,究竟有什麼意義。”
這時,尋瑜停下射箭,銳利的鳳眸輕輕瞥向雲沐。
從雲沐的表情中,他似乎看出了雲沐心中的一部分想法。
尋瑜說:“你能走到如今,‘資質平庸’這個詞,恐怕不能用在你身上。就連我在鳳凰宮,也聽說過你在雲鶴族中同輩弟子第一人的稱號,如今還被稱為雲中公子。如果你這樣算資質平庸的話,許多人恐怕都無法接受。”
“資質如何是相對的。”
雲沐淡淡一笑。
他說:“以前局限在小的地方,才會覺得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但越往上走,就發現世間之人上限之高,遠高於以前的想象。我自己本身所處的位置,也沒有自己曾經以為的高。”
尋瑜沉了下聲,問:“你有沒有仔細想過,自己為什麼要射箭?”
靈瑾與雲鶴家的家主見過麵後,正鈍鈍地出來找兄長和雲沐。
她順著雲沐所說的位置找到大弓射場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兩人在交談,並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
“……為什麼要射箭?”
“嗯。”
尋瑜回答。
“在我看來,你並沒有真正要射箭的理由。你之所以會修習射藝,是因為雲鶴世家每個人都要修習弓術。射藝在這裡就是衡量一切的尺度,你沒有彆的選擇。”
雲沐有些遲疑。
他問:“可是有理由或者沒有,又有什麼區彆?”
尋瑜說:“隻要心中存在那個理由,你就會知道你正在做什麼,就會知道你想要達到何方。
“你就不會在意其他人有多少天資,因為彆人所獲得的成就,並不妨礙你達到你真正渴望的目標。
“一旦明白你真正想要什麼,你就會有動力,也會有方向。而不僅僅是被困在他人所框設的標準裡,去追逐一個未必適合你的尺度。”
靈瑾聽到這裡,微微晃了下神。
她想到的,是放在鳴鳳台上的那把再也拉不開的碎天弓。
尋瑜雖然是在對雲沐說話,但在某種意義上,卻正好切中靈瑾的心事。
而這時,雲沐似乎也若有所思。
他問尋瑜道:“那你有什麼射箭的理由嗎?”
尋瑜頓了頓。
他的視線晃動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他沒有多說,卻簡潔而堅定地答道:“有。”
然而話至此處,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同一時間,靈瑾也快小跑到了雲沐和尋瑜所在的位置,她出聲喚道:“哥哥!”
一聽到靈瑾的聲音,尋瑜視線一轉,立即望了過去。
他的肩膀放鬆,目光不自覺地變得柔和。
但他在靈瑾麵前,卻沒有表現出這份溫柔,反而有些冷冰冰地問:“怎麼在裡麵待了這麼久?”
靈瑾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