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梔梔側目看著嚎啕大哭的鄭萍。
給她們當介紹人的女知青也愣住,錯愕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鄭萍哭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梔梔,也是一臉的詫異,好像在說——你為什麼不哭呀?難道你不覺得這裡環境和條件差麼?
梔梔沒理會鄭萍,往前走了幾步,參觀著自己將在這裡度過三四天的過渡之地。
鄭萍慌忙向女知青說起了自己在火車上的遭遇,說自己從來也沒出過遠門,說自己差點兒被人拐賣什麼的……
聽得那女知青心驚膽戰。
陶容治走快幾步追上了梔梔,結結巴巴地說道:“彆梔梔同誌……對、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我……昨天晚上我、我上隔壁車廂找了個座位坐下,所以鄭萍同誌出事的時候我不在,後來我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圍觀的人又太多我擠不進去……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站出來的,彆梔梔同誌請你相信我!”
梔梔一笑,“我相信你!不過……你向我道歉乾什麼啊?”說著,她就朝著竹棚繼續走去。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年輕姑娘跑了過來,問梔梔,“哎,你是新來的嗎?”
梔梔點頭。
“我叫洪火火,你叫什麼?”羊角辮姑娘問道。
梔梔,“我叫彆梔梔,彆是彆人的彆,梔是梔子花的梔……哎你的名字怎麼寫呀?”
——怎麼還有人叫紅火火的?
羊角辮姑娘用自己的左手當板,右手比劃了幾下,“洪水的水,火苗的火。”
梔梔明白了,羊角辮姑娘說普通話帶著點兒方言口音,其實她叫洪禾禾。
兩人聊了一會兒,梔梔基本搞清楚了洪禾禾的個人情況——這姑娘也是十七歲,家裡七個孩子她排老二,上麵的大哥要幫著父母乾活養家,下麵的弟弟妹妹還沒成年,所以她就下鄉來了。巧的是,梔梔和洪禾禾還是去往同一個大隊的。
這時,和鄭萍說話的那個女知青尖叫了聲,“我的天哪!那也太可怕了……”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引起好多人的注意。
不少知青全都圍了過去,不住地問怎麼回事。
洪禾禾正引著梔梔走進竹棚,見陶容冶也跟著進來了,連忙對他說道:“哎,男同誌不能進這兒來……”
窘得陶容冶收回了腳,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洪禾禾指揮他,“呐,你把行李放在那兒……看到沒,其他的男知青也都是把行李放在那兒的。然後你們歇一歇,收拾一下東西——你們坐了一路的車,肯定又熱又累吧,呆會兒你們把毛巾和換洗衣裳拿出來,我先帶你們去河邊洗把臉。”
“現在四點多鐘了,河裡的水不冷,咱們趕緊去洗澡洗頭……當然也可以晚上吃過飯再去洗,可晚上去呢,一來是水冷,二來光線不好要打手電筒這樣浪費電池呀,三來是走不慣走夜路容易崴腳……梔梔你說,對吧?”洪禾禾說道。
梔梔點頭。
確實有道理。
陶容冶謝過洪禾禾,也向她介紹了一下自己,就按她所說的去放行李了。
洪禾禾則領著梔梔進了竹棚,說道:“呐,我的鋪蓋在這兒,我這
旁邊還有一個位置,你要是不嫌棄就在我這打個地鋪吧!”
梔梔當然不介意。
於是她就把背在身後的行李放了下來,又按照洪禾禾的建議,拿了錫鐵臉盆、毛巾、香皂和一套換洗衣裳;當然洪禾禾也找出了毛巾和換洗衣裳,和梔梔一起匆匆走出竹棚。
陶容冶也已經找好了東西,正站在竹棚門口等她們。
鄭萍依舊被人們圍在中間不知嘰嘰呱呱地說著些什麼……
然後就聽到先前當介紹人的那個女知青大喊了一聲,“……天哪,鄭萍同誌也太可憐了吧,要是我遇上這事兒,我也會被嚇壞的!那我們今天就做點兒好吃的,給鄭萍同誌壓壓驚,好不好?”
洪禾禾就問梔梔,“梔梔,你們仨怎麼現在才到?不應該是早上七點多就到了嗎?是火車晚點了?可我沒聽到下午有火車到啊。”
界南省太窮了,每天抵達省城的火車隻有四五列,都集中在上午。
所以當梔梔等三人趕到知青站的時候,洪禾禾覺得很奇怪:怎麼這個時間段到呢?她也沒聽到有火車經過的聲音呀!
梔梔一邊跟著洪禾禾往河邊走,一邊把火車上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
洪禾禾一臉的不敢置信,“鄭萍第一次出門就把自己給賣了?她也太蠢了吧?乾嘛要把自己的家庭情況說給陌生人聽啊!”
梔梔但笑不語。
陶容冶解釋道:“可能是……她在家裡爹不疼娘不愛的,所以沒人教她吧。”
洪禾禾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要真是家裡爹不疼娘不愛的那個孩子啊,肯定從小就學會了察顏觀色,可機靈著呢,絕對不會這麼蠢,這麼容易就上當!”
這下子,陶容冶也覺得有些不對了。
但他跟鄭萍也不熟悉,就閉了嘴,繼續沉默寡言。
梔梔笑眯眯地岔開了話題,問洪禾禾怎麼個洗澡洗衣洗頭法。
洪禾禾倒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
到了河邊,梔梔明白了。
——這裡被人用氈布搭了兩間簡易的洗澡房,一間男用、一間女用,兩間房相距大約三十米左右。
梔梔跟著洪禾禾走進氈房,這裡已經有兩個女知青在這兒洗澡洗頭了。
梔梔有點不太好意思,但對方兩人卻大大方方的,還和梔梔打招呼,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的名字和即將下鄉插隊的地方……
洪禾禾告訴梔梔,“以後來這兒洗澡洗頭啊,一定要找伴兒。一是為了安全起見,一個人洗,一個人望風。二呢,就是一盆水洗頭洗澡可不夠,所以你先洗,我給你看著,不讓男的靠近這兒,也幫你打水——你用完了一盆水我再去幫你打一盆水來。等你洗完了換好了衣裳,再換我洗,你來幫我望風幫我打水。”
梔梔在火車上捂了一天一夜,渾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濕透了好幾層,都已經聞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兒了。聽了洪禾禾的解釋,她連連點頭,“那我就先洗了,謝謝你呀禾禾。”
洗澡房裡沒有彆的遮攔,但梔梔也顧不上了,她除下衣裳,洪禾禾已經幫她打了一盆河水過來,她便就著河水開始洗頭洗澡。
界南省是祖國最南邊兒,四季如夏,下午四點多鐘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河水被烤得極
溫柔……
但將第一掬河水潑上身的時候,梔梔還是被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後來就好多了。
梔梔把自己洗刷得乾乾淨淨,整個人都舒服了。
就是用香皂洗頭這事兒讓她接受不了。
頭發固然被清洗得很乾淨,但梳起頭來的澀感讓她心驚膽戰……
現在是特殊時候也就不講究了,等她安頓好,必須得想辦法解決洗頭膏的事——在鬆市家裡的時候,家裡的洗頭膏是媽媽自己配的。比後世用的進口洗發水、護發素都好用!
媽媽教過她怎麼製作洗發膏。
梔梔洗完澡,就換成洪禾禾洗。然後梔梔像之前洪禾禾那樣,一趟又一趟的來回幫她打水……等到洪禾禾也洗完澡,兩人就一塊兒端著盆子去河邊洗臟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