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梔梔就領著於露、林叔和林叔趕到了火車站。
林叔和劉叔剛才坐在公共汽車裡的時候,是局促不安的、誠惶誠恐的。
一到火車站,他倆還保持著好奇,尤其是時不時聽到火車嗚嗚鳴笛的聲音時,臉上那表情……就和有隻貓兒在撓他倆的腳板心似的,心癢癢的恨不得馬上衝進火車站裡去,看看火車長啥樣兒。
梔梔又好笑又心酸,招呼著扛著東西的他們往一旁的小巷子走去,轉了一道彎,就到了黑市。
這會兒黑市裡的人並不多,主要是本地居民大多數還沒起,來這兒的基本都是過往的旅客、在這兒汽車轉火車、或是火車轉汽車的中轉旅客……來找早飯吃的。
火車站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
這個時間段裡,來往的婦孺很少,大多數是各個年齡段的男性,衣著光鮮的有、衣衫襤褸的也有;長得俊、文質彬彬的有,長得醜、凶神惡煞的也有……
總之就是除了老人孩子和女人之外,什麼人都有。
呆在這個地方,林叔和劉叔的表情和神態一下子就正常了,自然了。
這會兒還太早,黑市裡沒人擺攤,隻有幾個小販擺了幾個小吃攤。
梔梔打量了一下,看到有一家賣小餛飩和水餃的、一家賣炒米粉炒麵的、一家賣蒸飯的——這三家是有桌子板凳還提供碗筷給客人使用的。
另外還有賣包子饅頭的,賣油條燒餅的……這些人是挎著籃子站在街邊叫賣的。
梔梔本想將攤擺的地點,選在賣湯餛飩的後麵。
但是林叔直接扛著東西走到了最最最中間的一塊空地那兒,卸了下來。
這個位置,無疑是整個小吃攤集中地最最中心的地段——前麵是炒米粉攤、後麵是蒸飯攤。
劉叔也扛著東西過去,把東西卸了下來。
這會兒前後兩個攤子的小攤主詫異地看著梔梔她們。
過了一會兒,炒米粉攤的小老板跑過來,他也不敢跟劉叔、林叔說話,就對梔梔說道:“小妹子,你們這是……乾啥呀?”
梔梔說道:“叔,我們想在這兒擺攤賣魚湯麵條。”
“賣湯麵?”炒米粉老板瞠目結舌地看著梔梔,過了好半天才說道,“可你們看中的這個位置,已經有人占了。他也是賣湯麵的……我跟你說呀小姑娘,那唐五可不好惹,你啊……還是換一個位置吧!”
梔梔猶豫了一下,問道:“怎麼個不好惹法?”
“這——”
炒米粉老板看看左右,應該是看到原來的麵粉攤老板唐五不在,這才小小聲說道:“……人可不講道理了。他欺負人家來吃麵的都是外地人,先說素麵隻要5分錢一碗,等人家吃完了他找人家要5角錢,不給就打——”
“就沒有哪一天他不揍人的!就昨天,他還把一老頭打得頭破血流……就因為老頭和他講道理,堅持隻給5分錢。結果他呀,把人揍暈了還翻人家包,包裡的十幾塊錢都被他搜走……老頭醒了要跟他拚命,被他提溜著扔到了三條街開外……”
說著,炒米粉老板著急地說道,“小妹子啊你看看你,細胳膊細腿兒的,你有幾條命敢惹他?你快換個地方吧……最好彆在這兒賣湯麵!以前我也是賣湯麵的,攤子都被他掀了好幾回,現在改賣炒米粉了、還天天給他二角錢的保護費,他才不掀我攤子的……”
本來梔梔還覺得占了人家的攤位有些不好意思。
聽炒米粉老板這麼一說?
她還就真不願意走了!
梔梔對炒米粉老板說道:“叔,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還就真覺得這兒不錯!”然後她又喊林叔和劉叔,“林叔、劉叔,咱們趕緊把攤子支起來吧!”
殊不知,這會兒林叔和劉叔正被後麵緊臨著的蒸飯攤的老板拉著說話,內容和炒米粉店老板告訴梔梔的差不離兒!
也正因為林叔和劉叔被賣蒸飯的老板給拉到一旁去了,攤位上看起來就隻剩下了梔梔和於露兩個年輕小姑娘。
幾個街溜子過來了,他們流裡流氣地打量著梔梔和於露,嘰嘰呱呱地問她們——
“小妹子你們在這兒乾嘛?”
“這裡是我們五哥的地盤兒!你倆這是準備……占我們五哥的地盤兒?”
“搞不好是想當我們五哥的壓寨夫人!”
“兩個漂亮姑娘誒,準備一個當左夫人、一個當右夫人嗎?”
“勻給我一個也成嘿嘿嘿嘿……”
街溜子們發出了猥瑣的笑聲,看向梔梔和於露的表情也有些異樣。
劉叔一過來,二話不說就往梔梔和於露跟前一站——
街溜子們猛然看到一個眼神凶得能殺人的壯漢,瞬間被嚇得作鳥獸散!
梔梔和於露都挺生氣的。
林叔過來了,把蒸飯攤老板說的話告訴梔梔和於露。梔梔和於露便也將炒米粉攤老板娘的話,告訴了林叔和劉叔。四人商量了一會兒,大家都挺反感這個名叫“唐五”的人,一致同意就在這兒擺攤。
於露還是有點兒擔心的,“萬一他鬨事兒呢?”
林叔獰笑,“小於啊你還是太小看我和你劉叔了。”
劉叔則憨憨地說道:“人不能打死,得留口氣兒,不然大當家會罵的。”
於露就想起了這兩位海盜叔叔在海鷗島起房子的時候,一塊灰磚大約5斤重,男知青一次最多能挑20塊,也就是100斤左右。就這樣,男知青們也被累得氣喘籲籲。
海盜叔叔們每次都是挑50塊的灰磚,那就是250斤重的擔子啊!可他們挑著那麼重的擔子,還能走出優哉遊哉的步子……
於露還是有點兒擔心,“那,萬一他去告公安、去告城管……說我們投機倒把的話,怎麼辦啊?”
這樣啊,林叔和劉叔看向梔梔,眼神純潔憨厚——這題他們不會!
梔梔一笑,說道:“彆忘了今天是星期天,本來就是趕集日。再說了,呆會兒我們把兌米的牌子豎起來。一碗魚湯麵賣二角錢,要是有人願意勻給我們二斤大米,我們也一樣是願意交換的!”
梔梔為每一個隊伍都準備了紙牌——她用木炭在紙牌上寫著“湯麵價格可按市價兌換大米”,並且為每一個隊伍都準備了兩隻大米袋子。
這麼一來,每一個隊伍就都有了正大光明的“易物”理由。
無論是海鷗島、還是正義島,都是需要大米。來吃麵的顧客們不管是給錢、還是給大米,梔梔都很讚成。
不過,群眾也不是傻子。
誰會用二斤大米來兌換一碗湯麵呢?
要知道,要是省著點吃,二斤大米足夠成為一家三口兩天的口糧了。
於露一想,也對,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但她還是嘀嘀咕咕地說道:“咱們還是得再小心一點兒,萬一對方二話不說直接上來掀我們的鍋可怎麼辦,沒了魚湯、沒了炭爐,我們就沒辦法煮湯麵了!”
梔梔說道:“我們還是先支攤吧!”
當下,劉叔林叔擺桌子擺小矮凳用幾支竹棍支起遮陽布,梔梔和於露就忙著生爐子先煮好了第一鍋麵……
梔梔請前頭的炒米粉老板夫妻倆、和賣蒸飯的一家三口吃了魚湯麵,又拜托他們兩件事:一是想問問他們,在哪兒可以擔水,因為梔梔他們需要清水來洗碗;二是請他們幫忙看著,那個唐五什麼時候來……她就怕不認得人,吃了悶虧就不好了。
那兩家都是老實人,吃了梔梔的湯麵,讚不絕口,兩件事都滿口應下。於是其中一人就帶著林叔、劉叔去不遠處的水井那兒挑水。
梔梔把寫著“湯麵價格可按市價兌換大米”的那個紙牌子拿了下來,拈了一塊黑炭,在上麵又加了一句話——
【新鮮美味的海魚湯麵二角錢一碗,請先付後食】
然後把紙牌放在自家攤位的小炭爐前。
很快,就有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過來了,他先是站在梔梔的小攤前,不停地東張西望,還時不時的閉上眼睛深呼吸。最後,他朝著梔梔走了過來,盯著紙版上的字看了一會兒,疑惑地問道:“請問……你們這湯麵,要二角錢一碗?”
梔梔笑著說道:“大叔,我們這是明碼標價!再說了,我們的麵湯可是用海魚來熬製的。整一個林市……也就我們有這能耐可以搞到新鮮的海魚,您試試吧,不讓您吃虧的!”
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又道:“我、我都聽說了,你們這麵攤啊……開價說5分錢,吃完讓人換5角錢。給了你們5角錢,你們還不滿足,要逼人出5塊……”
“你說的是上一家,我們不這樣,我們明碼標價。”梔梔說道。
中年男人聞到了濃鬱的魚湯香氣,想吃的神情就更急切了。
他把心一橫,掏出兩角錢遞給梔梔,又說道:“我、我隻有兩角錢,你打死我、我也隻有兩角錢……但是我想吃新鮮海魚的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