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四娥說出“傅明樓”這仨字兒的時候,現場變得一片寧靜。
彆梔梔這邊的人是想笑,但為了給傅明樓幾分麵子,大家都死忍著沒敢笑出來。
張莊村長那邊的人是想哭,又個個羞愧難當,人人垂下了頭。
傅明樓對張四娥說道:“老鄉,做錯了事情就要改正……小彆她們按規定登記進場、繳納了所有的費用,也遵守了站台紀律。她們沒有錯吧?”
“她們投機倒把!”張四娥尖叫。
傅明樓,“她們沒有投機倒把,她們為過往旅客提供了免費茶水,是不收費的,怎麼能叫做投機倒把呢?”
張四娥憤怒了,指著梔梔攤位前的紙牌,“我雖然不識字,但10元、8元、6元、4元、2元還是認得的!她們不就是在這兒擺攤做生意掙大錢?”
傅明樓指著梔梔攤位前的米袋子說道:“她這兒不也寫著‘歡迎以大米市價交換’嗎?”
張四娥冷笑,“哪個傻缺會扛著大米來坐火車啊?”
這一回,傅明樓不說話了。
他就指著那個米袋子,讓張四娥看。
張四娥一看……
好嘛,米袋裡確實有大米,看起來還不少,估計得有四五十斤左右。
——確實很少有人扛著大米回鄉過年的,但也不絕對。就是有人扛著大米上了車,看到梔梔她們在賣鹹魚年貨土特產,一來嫌大米太重了扛運艱難、二來是也想捎點兒年貨回去,再加上手頭銀錢不寬裕,就和姚叔商量著能不能用一半兒大米和一半兒錢鈔結算。
姚叔一早得了梔梔的“一般帶大米回鄉過年的人都是家裡比較窮的,咱們得幫扶”這樣的指點,非常同意。
所以隻要是用大米來交換的,姚叔肯定會給多人一兩塊鹹魚。
幾天下來,還是有那麼三四個人用大米來交換年貨,然後又千恩萬謝離開的。
傅明樓說道:“她們為過往客人提供免費茶水,攤位上的東西全都可以用大米來交換……這還算是投機倒把嗎?”
張四娥看著米袋子裡的大米,說不出話來。
她眼珠子一轉,又說道:“用大米來交換就不算投機倒把了?那她可以坐地起價啊!本來平時賣一角一斤的,她在這兒賣一元一斤,往來的旅客又沒有選擇的餘地……還不如她想賣多少就是多少!”
傅明樓點頭,又問梔梔,“你真的坐地起價了嗎?”
梔梔笑道,“那我肯定會說我沒有坐地起價了。但我說了不算,對吧?所以……請大嫂,或者其他的鄉親們來評評理吧,看我這鹹魚十元錢一條,貴還是不貴。”
說著,梔梔側開了身子,並且做出手勢,邀請傅大嫂、以及張莊村長帶來的其他那些女眷們過來看。
大家都是主婦,對於時下的物價,還是很有心得的。
傅大嫂上前看了看大鹹魚的品質,又費力的拿了一條下來,在手裡掂了掂重量,驚訝地說道:“哎喲這得有十斤重吧?”
說著,她把手裡的大鹹魚傳給其他女人們看。
梔梔說道:“有的夠十斤,有的不夠十斤,平均大約在七八斤一條吧,我們統一計價了。”傅大嫂說道:“國營市集裡的臘魚鹹魚,還是河魚呢,都一塊四一斤,海魚可比河魚貴多了,而且有價無市……七八斤一條的大鹹魚,按市場價來算,十元錢一條,恐怕要搶破頭了。”
一位大嬸說道:“前幾天我才在市集稱了半斤海鹹魚乾,一塊七一斤呢!”
另外一位大嬸也小小聲說道:“哎呀這大鹹魚十塊錢一條,可真便宜呀,我、我也買一條吧……”
這兩位嬸子,正是張四娥的親戚。
張四娥不樂意了,狠狠地瞪了這兩位嬸子一眼,小小聲說道:“你們怎麼胳膊肘兒往外拐啊?”
那兩人也狠狠地白了張四娥一眼。
傅明樓又問張四娥,“老鄉,現在你還認為……小彆她們到底有沒有在投機倒把?”
張四娥語結。
——是啊,彆梔梔她們是按規定進站台擺攤的,又力主以大米交換的交易方式,同時她的鹹魚賣得比外頭的市價還低……
確實是怎麼都找不出彆梔梔的把柄來。
那……
這時張四娥環顧了站台一圈兒,然後又變得得意洋洋起來。
她指著自家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哥哥、族兄們,反問傅明樓,“那彆梔梔她們打人就沒事了?你看,我二哥都傷成那樣了……”
眾人順著張四娥的指點,看向了倒在地上痛苦萬分的張二虎。
張二虎就是剛才拿著木棒想一棒子打暈彆梔梔、以此來威懾全場,卻反被黎恕擰碎了胳膊的那一個。
他正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著……
突然發現眾人全都盯著他?
張二虎愣住。
傅明樓便又走過去,蹲在張二虎身邊,問道:“老鄉,請問你是怎麼受傷的?”
張二虎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黎恕。
黎恕朝他一笑。
張二虎瞬間想起了剛才黎恕在他耳邊說的那些嚇人的話,不禁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明樓又問了一句,“老鄉,請問你這傷……”
黎恕擰碎了張二虎的手臂骨,但張二虎並沒有外傷,隻是因為痛苦,他嚎叫的聲音特彆大而已。
而對傅明樓的再三追問,張二虎猶豫半天,最終吭哧吭哧地說道:“我、我這傷……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傅明樓看向了張四娥。
張四娥目瞪口呆,“二哥!”
“真是我自己磕了一下,怨不著彆人。”張二虎氣惱地說道。
張四娥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