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梔梔去了碼頭那兒。
軍營那邊兒,哨兵換崗的時候,大兵探出頭來看了看梔梔,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沒一會兒,身穿軍裝的黎恕就出來了。
“梔梔!”
梔梔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黎恕嘿嘿笑道:“那個……昨天對不起呀,你、你不會生氣吧?”
梔梔看了看遠方,心不在蔫地“嗯”了一聲。
黎恕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遠處,奇道:“你在等誰嗎?”
工作上的事,梔梔倒也不想瞞著他,“在等第十一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張金根。”
“發生什麼事了嗎?”黎恕說道。
梔梔簡潔地說了。
黎恕陷入沉思。
“聽說張金根這人不太好相處,”梔梔繼續說道,“……雖然說,昨天拜托棠棠去想辦法了,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有沒有效果。昨天我還問了姚叔他們,也不知道棠棠的辦法對張金根來說,會不會起反作用……”
這一點麼,黎恕倒是並不擔心。
“放心吧,你們這十幾隻菜鳥就能把海鷗島的基建搞得那麼好,張金根同意和你們合作的。”黎恕說道。
梔梔歎氣。
過了一會兒,遠方的海平麵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兒。
梔梔說道:“來了!”
黎恕也跟著眺望。
很快,小船兒駛近了,船上一共有三人,一個壯漢正在搖櫓,另外兩人坐在船艙裡。看身形,其中一個身材乾瘦的人,應該就是張金根。
“棠棠還真有辦法!”梔梔讚歎道,“……昨天她就跟我說,今天張金根會來,結果真的來了!”
小船靠岸。
梔梔迎了上去,朝著張金根揮手,“張叔,早呀!”
張金根嘴裡咬著個自製的樹根煙鬥,看向梔梔的眼神極不友善,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黎恕本來想走——
畢竟他今天還要帶兵操練。
但見張金根這副模樣兒?
他立刻朝著一旁的大兵打了個手勢——軍營之所以就建在碼頭旁邊,也是因為附近有燈塔和雷達站的緣故。所以一應過往船隻,大兵們都會出來看一看。如果是附近老百姓和漁民們的船,大兵們一般都不會管。但如果是眼生的人和船想靠近海鷗島和正義島的話,那肯定是要盤問的。
這會兒大兵也是看到有船靠岸,就抻了個腦袋出來看。
黎恕朝那大兵打了個手勢:讓副排長帶班兒,我馬上回來。
大兵又看到梔梔在和張金根打招呼,便知來人是熟人。於是他朝黎恕點點頭,跑回軍營去找副排長了。
對於梔梔的熱情打招呼,張金根陰沉著一張馬臉,問道:“你做什麼非要喊我來?”
梔梔坦然說道:“就當是,我覺得我們年輕人乾農活乾得特彆好,想在張叔你麵前顯擺得瑟一下吧!張叔,我要說的話,昨天已經跟你說完了。今天我也不再多說,就帶你們參觀一下我們海鷗島吧。”
張金根嗤笑,“你們乾農活乾得特彆好?還要我來給你們發個獎還是咋滴?”
他帶來的兩個壯漢也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年輕居然在他們這些老把式的麵前,說自己乾農活乾得好?
真是笑死人!
梔梔假裝聽不懂,轉身朝著他們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在前頭帶路。
在路過磚窯的時候,梔梔交代了姚叔一聲,“姚叔!一會兒趙叔他們會送三百斤種子過來,你讓他們直接送到6號大棚去呀!”
“曉得了咧!”姚叔答道。
張金根盯著姚叔,盯著姚叔身後的磚窯,還盯著距離磚窯三四十米遠的大型倉庫看。
姚叔也冷冷地盯著張金根。
張金根前前後後在正義島上避過三四次禍,加一塊兒一共住了三年。他當然認識老姚,知道老姚這人看麵相特彆忠厚老實,但其實也是個瘋角色。
——當年唐棠娘受組織委托,單槍匹馬端了鬼子一整個連,把鬼子關起來的重要戰俘全給放跑了。鬼子恨極,派兵圍剿正義島。組織一拿到情報就趕緊通知唐棠娘,讓她儘快帶人避開。
唐棠娘就不走。
那一戰,島上幾百個海盜全都悄眯眯地潛伏在海裡。鬼子來了十幾條船、一百多個鬼子三百多偽軍……船還沒駛到正義島,就被一擁而上的海盜們把船給鑿穿、集體沉了底!
不會說華國語的鬼子全被老姚他們抹了脖子。
會說華國語的偽軍,願意留在正義島的留下,不願意留下的,每人發一條大海魚讓他們回鄉……
老姚看著平平無奇、其貌不揚,但他一個人就殺了二十來個鬼子!
其水性之好、力氣之大、體力之強悍,無人可及。
現在他居然……在海鷗島搬磚?
張金根又看了看在前頭帶路的年輕姑娘。
他沒辦法再小看這個年輕姑娘了——有唐棠娘珠玉在前,這會兒又見老姚對彆梔梔言聽計從?
再想想,昨兒半夜唐棠娘突然送了一百多條大魚到南瓜島。
每一條大魚足有十來斤重!
這一下子可就是一千多斤哪,足夠全大隊的人敞開肚皮吃個飽,還能剩下一小半兒用來醃成鹹魚乾啥的。
從頭到尾,唐棠娘都沒跟張金根打過照麵,隻是讓人把魚整整齊齊地堆在南瓜島的碼頭上。
這一幕被張金根安排巡夜的打更人發現。
當時打更人詢問了,但唐棠娘沒吭聲,看著她手下的海盜們把魚碼好了,就乘船離開。
打更人當即去向張金根彙報。
等到張金根趕到碼頭上時,隻剩下一地的各個品種的大魚,唐棠娘等人早已不見影蹤。
張金根思前想後。
——在他心裡,唐棠娘就應該還是原來不受拘束、快意恩仇的樣子。所以當他知道唐棠娘接受了招安以後,完全不能接受,還特意去罵了唐棠娘一回。
他覺得唐棠娘沒有骨氣。
但也有人指責他忘恩負義……
這是一筆算不清楚的亂賬。
他和唐棠娘數年沒有任何往來,也是事實。
現在唐棠娘突然一聲不吭的給他送了那麼多大魚過來?
還能為了啥?不就是白天的時候,海鷗島彆梔梔過來找他說那啥育秧的事兒,受了他一頓奚落後,小姑娘灰溜溜走了的那事兒?
於是一大早的,張金根就過來了。
他心想,今天他就過來看看這彆梔梔搞什麼鬼!
梔梔倒是不知道張金根的心思轉換。
她閉口不談育秧的事兒,隻是帶著張金根他們參觀知青站的宿舍小樓,菜園子,雞鴨兔豬圈什麼的。
張金根剛一看到知青宿舍樓的時候就被震住。
菜園子倒還好,但雞鴨兔豬圈也同樣給了他極大的憾動。
和昨天的趙誌強一樣——
當張金根看到知青自留地裡即將成熟的水稻稻穗如此飽滿壯實、結穗率那樣繁多時,也同樣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在征得梔梔的允許後,張金根小小心的掐斷一根稻穗,放在掌心裡搓了搓,看到了裡頭潔白肥胖的米粒。再嗅一嗅,他聞到了清新的米香。再拿了幾粒塞進嘴裡舔了舔、再嚼一嚼……他品嘗到優質新鮮大米的微甜甘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