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梔看著這一隊來人,皺起了眉頭。
再一數人數……
還正好是20人。
全都是女性。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第一生產大隊、第二任生產隊長韋大業的老婆張先花。
負責管理後勤工作的高甜甜也一塊兒急急地趕了過來。
“梔梔,就她們來了,韋大業沒來。”高甜甜對梔梔說道。
梔梔心下冷笑,麵上卻不顯,“來了就好,各位……開始乾活吧!”
張先花生平最恨的人,一是彆梔梔、二是唐棠娘。
原因無它。
她的丈夫韋大業直到現在,還在省城接受雙規調查!她是個農村婦女,啥也不懂,又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關於丈夫的音訊,隻好哭哭啼啼地四處問人、求人……
最後有人告訴她說:“你男人剛愎自用,鎮上那麼多的領導幾次三番都來提醒他超強台風馬上就到了,結果他完全不處理……你看看,鎮上那麼多的生產大隊,哪一家像你們似的?不但口糧儘毀、農田全完蛋,還鬨出了人命!現在啊,沒有韋大業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張先花聽不懂。
她隻知道:她男人一沒殺人二沒放火,憑啥把他帶到省城去,不還讓她知道消息?再說了,這台風麼是年年都有,今年特彆厲害,她男人也管不了台風來不來、也管不著台風厲不厲害啊!要說到台風帶來的損失,哪個生產大隊完全沒有損失呢?是,她們一大隊蒙受的損失最大,但那也是因為她們最富裕的原因啊!擱著第十、第十一和第十二這三個窮得連褲子都沒有生產大隊,根本沒有糧食,又怎麼會受損失呢?
就,很不服氣。
昨天張先花聽到代理生產大隊長韋大群說,要派20個人來海鷗島幫忙收穀子?
張先花仔細想了想——就憑海鷗島上的那幾個和小貓一樣的女知青,當初她們種那幾十畝地的時候,聽說就是請了第十、第十一生產大隊的人幫忙種的!
難怪現在海鷗島來求人幫著收穀子呢!
張先花憋了一肚子氣,現在,她決定趁這個機會來海鷗島教彆梔梔做人。
於是今天一早,當韋大群準備帶上20個壯勞力來海鷗島幫忙的時候……張先花趕去撒潑、尋死,終於逼著韋大群把20個壯勞力給換成了……張先花和她的一幫親戚與好朋友們。
就這樣,張先花一眾氣勢洶洶地駕著船兒趕了來,可一上島,她們就愣住了。
——乖乖,也就是一年多沒過來正義島和海鷗島,結果,海鷗島現在被建設得那麼好?漂亮的二層小樓、許多寬敞高大的倉庫……海鷗島知青食堂裡的早飯還那麼豐盛!
張先花就更加忿忿不平了。
哼,她們一大隊現在就吃糠咽菜!結果這些海鷗島的知青一個個弱雞似的!廢物似的!他們就天天這樣吃香的喝辣的?
一大隊的女人們在張先花的帶領下,瘋狂地將桌上20份早飯全都吃完了。
這些飯菜,其實是按照壯勞力們的胃口來安排的。一般的女人……也就是同樣乾農活、而且出力不比男人少的春芽金梅這樣的人,她們能吃完。張先花她們以前在一大隊的時候,因為生產隊裡的壯勞力多,女人們從來不下地乾活,胃口當然也就沒那麼大了。
她們根本吃不完,可她們已經鬨了好幾個月的饑荒,這會兒看到白胖的包子饅頭,看到水煮雞蛋……
她們就像不要命了似的,拚命往嘴裡塞吃的!
實在撐不下了,就歇一會兒,起來走幾步,然後繼續吃。
就這樣,張先花她們從上午八點半一直吃到了九點半,勉強將所有的早飯全都撐著吃進肚裡,這才慢悠悠的來到了田間地頭。
這會兒聽到梔梔讓她們乾活?
張先花涼涼地笑道:“梔梔啊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人剛吃飽飯啊是不能馬上乾活的!”
梔梔盯著張先花,笑了笑,沒理她們,倒是吩咐起自己人來:
“春芽嬸子,麻煩你給一大隊的壯勞力們安排一下活計。”
“甜甜,麻煩你通知食堂,暫停一大隊壯勞力們的所有夥食。”
“麗娟,等春芽嬸子把任務布置給一大隊的壯勞力們以後,麻煩你計算一下,按我們一天六頓的夥食、以及壯勞力一天二斤大米的報酬,她們今天要做多少活計才能夠得上被她們吃掉的早飯。等到她們做完了相應的工,抵掉了那頓早飯以後,我們才能給她們吃下一頓……我再提醒你一次,一天二斤大米的報酬也應該要計入在內。”
春芽、高甜甜和方麗娟齊聲應喏。
張先花愣住。
“你說啥?”張先花疑惑地說道,“要先乾完活、才能讓我們吃下一頓?”
梔梔表揚她,“真看不出來呀先花大嬸,你居然聽懂了我說的話……對!沒錯兒,就是你說的這樣兒!”
張先花:……
“憑什麼?!”張先花炸了。
梔梔先是揮手,示意大夥兒繼續乾活,然後輕輕鬆鬆地回答張先花,“就憑你們沒乾活呀!”
張先花,“你!你、我……我們是的無產階級兄弟姐妹!我們、我們就是要在同一個集體的大鍋裡吃飯!”
梔梔輕飄飄地說道:“你們是第一生產大隊的,我們是第十二生產大隊的……誰跟你是同一個集體的啊!”
張先花愣住。
而那一邊,春芽已經在跟張先花說起了一大隊的壯勞力們要乾些啥了。
張先花理都不理春芽,當然也完全沒有聽進去。
春芽也不以為意,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通之後,吩咐大家,“同誌們,我們們來拉個號子吧!大家一塊兒好好使把勁兒!”
眾人齊齊大喊:“好!”
梔梔也笑道:“姚叔……來拉個號子喲!”
姚叔嘿嘿笑,“好嘛,那來拉一個嘛!一二三四嘿喲嘿喲……二二三四嘿喲嘿喲!三二三四……”
在姚叔的帶動下,他喊一二三四,大夥兒就笑著喊嘿喲嘿喲……
這勞動的號子一唱響,海鷗島上的人們揮鋤頭、舞鐵鍬的動作就愈發有力而且劃一整齊了起來。
勞動場麵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一大隊的其他婦女們扯了扯張先花的衣角,“先花姐,咱們怎麼辦啊?”
張先花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卻從沒乾過地裡的活。她今天來,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幫海鷗島乾農活,她就是為了教訓彆梔梔而來……
於是張先花理都沒理那個拽她衣角的姐妹,清了清嗓子,說道:“彆梔梔!你一個年輕姑娘家家的,你學什麼大領導大乾部的樣子?超強台風來的時候你還學人樣子跑去我們那兒教訓我們當家的!你要不要臉啊?哪個女人像你這樣兒拋頭露麵的?”
梔梔說道:“先花大嬸,照你這麼說,女人就應該呆在家裡,哪兒也不去?”
張先花,“安份守己這是女人的本分!”
梔梔笑道:“海鷗島是我家,我現在就呆在我家裡,我哪兒也沒去啊……倒是你,既然放著新時代的勞動女性不當,要去當舊社會的小腳女人,那你今天來海鷗島乾什麼?難道拋頭露麵的那個人不是你?”
張先花怒道:“你——”
這時,在廚房幫廚的叔叔挑著擔子過來送上午的加餐。
加餐也簡單:就是一大桶的金櫻子果汁,外加一大桶的鹽燒土豆。扁擔上還用細麻繩將知青們與叔叔嬸嬸們的搪瓷杯子全都串了起來。
“來來來——”
來送加餐的叔叔也是個愛開玩笑的,他叫喊了起來,“勞動人民們,快點來喝點兒果子水兒,吃塊鹽烤土豆吧!歇口氣再乾活!”
春芽還不樂意呢,“這才乾了多長時間的活,怎麼就休息了?”
女知青們笑眯眯地拉住她,“嬸子!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你得聽!讓你休息一會兒,吃點兒東西喝點兒果子水兒,才有更多的力氣繼續乾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