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明左手(1 / 2)

泉眼無聲 願為南流景 6272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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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審訊室內燈光倦怠。

窗外,暴雨如期而至。

雨水激蕩起的潮氣從窗縫兒鑽進來,撲在少女的頸窩,像被蛇冰冷而粘膩的軀乾緊緊盤住,惡心、乏氧、窒息。

薑暮被禁錮在靠窗的鐵椅裡,纖細的身板繃得又僵又直,狀似平靜地克製著肌肉控製不住的震悚,泛白的指節用力地摩挲著校服外套的棉質壓邊——兩天前的下午,小雙山縣礦泉水廠水泵檢修過程中,工人們在蓄水池裡發現了一具男屍,死相猙獰、驚愕、不甘。

玻璃窗上的碩大雨點彙聚成流,投映在少女蒼白的臉頰上,宛如豆大的汗珠正沿著毛孔緩緩流淌。

她漆黑的瞳孔裡蔓延著悲愴和恐懼,隱約還有三分激越——人死了,她的秘密將如同雨水消失在雨夜裡,無聲無息。

“哢啦——”鎖芯轉動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像蛇的驅乾將少女頸椎勒斷的脆響。薑暮渾身猛地一震,偏過頭,目光上移,落在走進來的中年男警官身上。

他頭發淩亂,發梢濕漉漉的,穿著橄欖綠色警用雨衣,手裡分彆端著一個露出鐵鏽的紅雙喜搪瓷杯和一隻藤編暖水瓶,腋下夾著線裝文件本,走動間隱約露出一截傳呼機的銀色鏈條,胸標上寫著刑警謝東。

他把雨衣脫下,掛在牆角,剁了剁雨靴上的泥。

薑暮聞到了一股腥味——血腥味,還夾雜著小雙山上被夜雨打濕的土腥味。

剛出外勤回來的謝東雙目難掩疲倦,熬過鷹似的眼白殷紅殷紅的,雙眼皮打著五六層褶,看起來乾澀而沙疼。他撣了撣身上的雨水,拉開椅子坐下,快速瀏覽資料後抬頭審視她,目光研判,筆直而犀利,像一把扳手,能把人的靈魂鉗住,所有秘密在這雙眼睛下都將無所遁形。

“姓名。”

謝東開口。

“薑暮。”

“年齡。”

“十五。”

她的聲音細弱如蚊蚋,柔若無骨。

謝東對照資料上的內容,再次抬頭審視薑暮,少女毛茸茸的發絲羊毛卷一樣打著旋,汗濕打綹,狼狽地貼在額頭密密麻麻的紅疹上,額角發藍的血管鼓出,雙頰潮熱紅脹,肩膀明明狹窄瘦削,卻穿著又厚又重、又肥又大的藍色冬款校服,在這悶熱的季節裡,顯得笨拙又怪異。

謝東低頭粗略翻看屍檢報告,死者死亡時間在6月30號晚上10點到11點之間,傷口十四處,致命傷為利器刺割右頸動脈所致。

凶手做案後,將屍體拖拽到小雙山礦泉水廠二號泉眼附近的水泵房,從泵站拋屍到蓄水池裡,泡了六天六夜,屍體已腐爛,呈巨人觀,無法從屍體表麵判斷出任何約束傷、抵抗傷或者威逼傷,也無法提取到任何他人皮屑或殘留物。

作案工具初步判斷為,單刃、尖口、長度不短於十公分,寬度在兩公分左右,且刀尖角度不大於二十度的銳性致傷物,這樣的刺器很常見,種類非常多。

目前找到一把剔骨刀,初步認定可能是作案工具。

案發當晚10點30分左右,有證人看到一名穿水廠二中校服的人,在蓄水池旁與死者發生劇烈爭吵,由於當晚天色黑,又下著暴雨,那人用校服蒙著頭,且始終背對證人,所以證人沒有看清那學生的臉,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學生的校服背後畫著一坨很大的……一坨很形象的大便。

10點50分左右,另外一名穿水廠二中校服的人往山下跑去,也用校服蒙著頭,不過校服後背上卻寫著巨大的“朝”字。

他們去二中問過,校服外套畫大便的學生隻有薑暮一個,寫“朝”字的就是張朝本人。

謝東合上報告,展開審訊記錄到空白頁,再次抬頭看向她。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謝東問。

“因為……因為張叔叔被殺了。”

薑暮垂下頭。

“你怎麼知道是被殺而不是意外?”

謝東十指交扣,眯起眼睛,即便連續工作二十幾個小時,這位警官仍然保持著絕對的敏銳度和警覺性。

“鄰居……都這麼說。”

桌下,少女的手指不自然地交纏。

“在你眼裡,死者張文斌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很……很好的人。”

“據我所知,張文斌性格暴躁,經常毆打他的兒子張朝,你住他家對門,你不知道嗎?”

“知道。”

“那你還覺得他是很好的人?”

薑暮抬眸,用力掐著泛白的骨節,“他對我不會那樣,他……他很好,真的很好。”

謝東停下兩秒,目光鎖定她,凝視她,少女的臉頰紅一陣白一陣,羊羔一般濕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凝望著他。

審訊室裡空氣悶窒,充斥著少女身上逐漸腐敗的汗味,以及他警服上若有似無的腥味。

氧氣像被抽走,越來越稀薄。

“案發當晚,你爸在新城飯店請死者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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