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到未洛住處,全程的氣氛都壓抑的要命。
蒼楠在前麵開車,蒼溟和未洛就在後排座位上一人一邊,各自偏頭看著窗外倒退的夜景,一言不發。
未洛一到家連衣服都沒換就撲在了床上,翻來覆去不知多少回之後依舊滿心壓抑煩悶。
同歸再次化了人形,他依舊是那副打扮,規規矩矩地站在床邊兩步處:“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多嘴?”
“彆問我,我也不知道。”未洛皺眉抬手捂住了耳朵又放開,看起來實在是焦躁。
她悶悶地開口:“我矛盾啊我想不通,我想直接攤牌我是個怪物把所有人都趕跑,但我又害怕攤牌之後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態度。”
“若我手裡是個正向的能量,那我完全可以把它公之於眾,可問題就在於這力量是個隱患,我是個異類,是個不定時炸彈。”
“……”同歸站在原地沉默,似乎不太能理解未洛損己利人的想法,“或許有人不怕呢?你是不是把自己在彆人那裡的地位看得太輕了?”
未洛坐起來和他對視,眼底略有些紅,束好的頭發被她剛剛一通翻滾搞得有些亂,顯得整個人更惘然了。
她再次開口:“我偏偏還怕被重視,小恩小惠我還能打個哈哈過去,可這種拿命當賭注的我真的忽視不了,我知道我還不起。”
“輕點多好,我不希望在誰那裡留下太重的痕跡。有些事沒乾過就是沒乾過,不管是時空混亂還是記憶缺失,再這麼下去我真沒法裝傻了,我馬上就得再躲他第二輪。”
同歸回憶了一下蒼溟的那句“她屠城我遞刀”,心道這事算是無解了。
情感不對等是一大坎,未洛什麼都清楚,但不敢接受太濃烈的感情又是一大坎。
說到底,雖然她看著沒心沒肺樂樂嗬嗬,但卻依然把蒼溟劃在警戒線之外,一視同仁地“保護”著,不允許他了解、靠近自己更多。
如果蒼溟認真想進警戒線內和她並肩,那對上的將是未洛收起玩笑神色的無儘回避。
就算說明了不怕她是怪物,未洛也會想起柳靈,她害怕自己哪天失控,最後還是因為害怕結束而選擇不開始。
本以為問題出在蒼溟的過分謹慎躊躇不前,可推波助瀾之後才發現,真正在回避的是未洛。
未洛又把頭埋進了被子裡:“我想讓結局走向美滿,我看不得任何一個人不幸,我喜歡人類我討厭人類我嫉妒人類。”
“可我真的害怕一步錯步步錯,我生來就不是個什麼能肩負大任的料,或許我當年還是回荒郊當怪物更合適。”
停頓,她輕輕歎氣:“可能我真有受虐傾向吧。”
“人類打罵怪物是理所當然的事,可人類要是去善待一個怪物,甚至說為了讓怪物活下去而不惜傷害自己,我覺得這比前者可怕。”
長久忽視壓抑情緒的後果,就是在某時徹底爆發,傷人傷己。
未洛搓了一把臉,再次坐起來打算下床換衣服,視線卻被腿上那個綁著蝴蝶結的紗布牽住了。
當時蒼溟那一跪蹲實在是足夠放低姿態,如果忽視處理傷口的動作,那簡直和臣服的表現沒兩樣,嚇得她想原地消失。
醫院裡蒼溟沒說完的半句話,大概是想表達被拒在警戒線外很不開心,但奈何她實在邁不過心裡這道坎。
“……”未洛盯著蝴蝶結沉默半晌,下意識伸出的手在空中懸著,最終還是選擇把紗布解了下來。
即使蒼溟當時動作很快,但紗布下的傷口依然被處理的很好。
未洛用靈力將傷口愈合,看著那處皮膚長歎一口氣丟開紗布,拿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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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溟住處。
蒼楠背著手在他身邊來回踱步:“就這個事吧他也不能說是到底誰對誰錯,同歸這算是把隱患給挑明了,早發現問題早處理就是。”
蒼溟盯著手機上的聊天頁麵,扶額沉思:“我覺得我現在張嘴也不是,閉嘴也不是。”
“這也不是你說你不怕她能解決的啊!”蒼楠一拍他的頭頂,“你現在還被人家劃在保護區裡呢,和其他人最大的區彆也就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救過你。”
“你倆這情況我也沒法出謀劃策,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如果對方不邁出那一步,那你走一百步一千步也沒用。”
蒼溟打幾個字刪幾個字:“我現在在想,是不是當初就不該告訴她那些。”
“也不能這麼說,那個對手是知道未洛身份的,它遲早都能找過去。”蒼楠頭疼地捏著鼻梁,“你把她拉過來的初衷也是保護。”
“但問題就出在,現在是她在一意孤行地保護你、保護所有人。我們幫不上忙,靠近一點也是被推開。”
“其他想靠近她的老鼠蟲子你是清理的很乾淨,都沒來得及入她眼,但是這種大問題上……嘖。”
蒼溟打了一串字又刪乾淨了。
蒼楠:“她看著心大,但界限劃得很清楚,壓根沒把你當可以並肩的隊友,依然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抽身離去的距離。”
“上到世界存亡,下到兒女情長,現實也不是愛情撼動世界的地方,就從來沒有人能把這兩者說清……哎喲頭疼。”
她話音剛落,就聽蒼溟手機一響,然後就見蒼溟一把丟開了手機,一副不敢看的模樣。
“……瞅你個出息。”蒼楠把他手機拿起來,“你不看我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