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康城,像一隻張著巨口的魔物。
殘破的街上,兩側店門大開,被丟棄的商品胡亂擺放著。
林水宜進了一家服裝店,從它的殘骸來看,這裡先前一定裝修得十分豪華。
距離她從課堂上一覺醒來穿到這裡,已經過去了整整半月。
還記得她好不容易找到一麵沒有殘破的鏡子,鏡子裡倒映出她灰白的臉,灰白的瞳孔,十分瘦弱的身軀和緊貼在頭上臟亂的頭發時,她的心臟仿佛都停止了。
然後她抬手摸著自己心臟的位置,那裡空蕩蕩的。
林水宜今年十九歲,心臟病的頭銜也跟了她十九年。
從小到大,每次情緒過激,她的最先反應就是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看那個殘破的心臟有沒有被嚇壞。
哪怕後來,剛畢業的哥哥用自己第一個月的工資給她買了昂貴的手表監控心率,林水宜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她還記得小時候某次病發時,爸爸媽媽在病房外吵得不可開交,他們相互責怪對方沒有照顧好自己,沒有及時發現她的心率變化。
那天,林水宜盯著監護儀上那一條條波動的曲線,笑著問站在她病床前一臉同情的護士。
“姐姐,您能告訴我,心臟的具體位置嗎?”
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喪屍是沒有心跳的。
“好險好險,差點以為要死,”她愣了愣,很認真地思考:“不對,喪屍算活人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她也沒有問出口。
這具身體穿了一身殘破的粉色睡衣,能看出它在變喪屍之前還是可愛的。
隻是如今連圖案都看不清了。
林水宜歎了口氣,她是在集裝箱中醒來的。
這是她變成喪屍後的首次記憶。
她的腦海中還殘留著原主的一些記憶,或許是因為喪屍毒素的侵蝕,這些記憶並不連貫,甚至還缺失了一部分。
比如她記得她隻有一個親人,不記得她的名字,卻知道她與自己同歲。
比如在末日來臨前,她已經在房內躲了一個月,甚至還加固了房屋,囤了貨。
她似乎預見了末日,卻還是成為第一批喪屍。
在那之前,她的內心被恐懼填滿。
腦海中的最後一段記憶是,她被一個看不清麵龐的人注射了什麼東西。
那東西讓她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倒流,全身的肌肉和骨頭都在叫囂著痛,她的心臟仿佛被一隻利爪抓著磨碎。
汗如雨下,動彈不得。
她看著那人極冷漠地注視她,直到她再無力氣掙紮,才轉身離開。
記憶中,她對那人的感情很複雜。
似乎身體上的疼痛都不及那人放棄她來得痛苦。
汗水模糊了他的背影,她最後掙紮著抬起手。
嘶啞的喉嚨想要說什麼,一個稱呼將要出口。
然後記憶戛然而止。
這懸念對林水宜來說,簡直要命。
下意識扯了扯鬆散的睡衣。
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墜,低頭一看。
本就殘破的衣料在她無意地用力下,散成一塊塊布條,就連前些天用比人類僵硬的手指,好不容易打成的結也散開了,布條散落一地。
林水宜:“……”。
小倒黴蛋。
好在本就是打算撿點衣服回去換洗的,這下倒是正好。
用不太靈活的拇指嘗試了幾次,才挑出幾件可以勉強穿上的寬大衣物。
臨走前看了眼角落裡那堆漂亮的小裙子,又把它們塞到更隱蔽處,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來日方長,雖然幾率很小,但萬一哪天她的手指就靈活到可以穿針引線了呢?
這可是獨自生存的喪屍擁有美好生活必不可少的技能。
又連續搜刮了幾間屋子,正感覺腹中饑餓想要原路返回時,卻聽到不遠的地方傳來幾聲低啞的交談。
人類的聲音?
半個月沒聽,乍聽竟覺得有幾分親切。
晚上是喪屍的活動期,所以若不是走投無路,基本不會有人這個點在大街上遊蕩。
林水宜不想引發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