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純懿重新睜眼,對上陸雙昂混雜著內疚、哀傷、小心和決絕的眼睛,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
她其實長得很好看,隻是總喜歡一個人呆著,或是躲在人群裡,生怕被人注意到。她很瘦弱,臉小小的,下巴尖尖的,就連雙唇也隻是淡淡的粉色,看著柔弱可欺的樣子,可骨子裡還是帶著大慶皇室全心澆灌出的堅韌和頑強。
“我幫你收拾行裝。”她笑容甜甜的,如同他幼年第一次見到她時,費儘心思才逗出的她的第一個笑容,“昂哥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來守著這個家,等著你。”
陸雙昂走的很匆忙,也很隱秘。虞婁大軍就圍在汴京城外,他隻能帶七人的陸家親兵,通過密道悄無聲息的離開。沒有盛大的出征儀式,沒有慣例的點檢閱兵,甚至陸家眾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將他送出府外,隻能擠在一間狹小的倒座房裡,沉默無言為他送行。
站在最後一個的是純懿。陸雙昂走到她麵前,其他人都默然離開,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他們。
陸雙昂對著純懿微笑:“琅琅。”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帶著少年的爽朗和陽光,可他身上的一身輕甲,又為他增添了些罕見的穩重肅殺之意。曾經那個隻醉心於詩詞歌畫的少年,終於披上戎裝,手握鋼槍,學著父兄的模樣走上戰場,被迫成長為一個可以支撐起家族的大人。
純懿也含笑看著他。她今日穿了他最喜歡的煙青色衣裙,頭上戴著的是陸雙昂提親時送來的花冠,麵上施了精致的妝容,將淡粉的雙唇染成朱紅,更襯得她皮膚雪白,眉目如畫。
兩人就這般沉默對望著,最後還是陸雙昂先打破了沉默。
“琅琅,”他身姿筆挺,雙手卻微微顫抖,“我走了。”
純懿點頭,抬手幫他整理發冠:“一切小心。”
千言萬語,都藏在這四字之間。
陸雙昂點頭,純懿強忍者淚水,張開雙臂擁抱他:“昂哥哥,你還記得,你為什麼叫我琅琅嗎?”
想到小時候的事,陸雙昂不由笑得更加溫柔:“記得。”
他輕聲道:“‘白鶴雙雙,劍客昂昂’,雲天之上的白鶴自在飛翔,大道上劍客遊俠意氣昂揚。這是我的名字。”
純懿不由也笑了,接道:“‘白鶴雙雙,劍客昂昂,笑語琅琅’。錦繡閨房裡歡聲笑語,這是我的名字。昂哥哥,隻有你在,我才能有笑語琅琅,所以你一定要回來。我等著你。”
陸雙昂將純懿柔軟的身體用力按入自己懷中,似乎想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
可他最後還是先放了手。他這一去,九死一生,他不忍心讓她一起冒險。
陸雙昂最後揉了揉純懿的發頂:“我走了。”
純懿點頭,注視著已經有了男人輪廓的少年轉身,大步朝前走去。就在他下一步便要邁出房門時,陸雙昂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琅琅,”陸雙昂沒有回頭,陽光為他的背影鍍上一層金色光暈,猶如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