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裡,燈燭熄滅,屋內一片漆黑闃靜。
芙蓉床帳中,姐妹倆肩靠肩地躺著。
“郭嬤嬤到底與你說了些什麼?我推門進屋時,你整個人紅得像掉進了染缸似的。”
“她…她……哎呀,姐姐你彆問了。”
明嫿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明娓的胳膊裡:“反正等你日後成婚了,你就知道啦。”
“何需等到成婚,我現在也知道呀。”
明娓滿不在乎道:“我之前也看過一些春畫兒,男女之間不就那麼點兒事?”
明嫿震驚:“你看過?!”
明娓咳了聲:“低聲些,又不是什麼光彩事兒。”
她將妹妹的腦袋按下去,解釋道:“就先前去書鋪想買些輿圖,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正經的書生,藏了本春畫兒在角落裡,我還當是輿圖,找出來翻了翻……”
然後不知不覺翻完了全本。
當時也羞得不行,但在妹妹麵前要裝穩重,可不能這樣說。
“不過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不必太緊張。”
明娓拍了拍妹妹的背:“就算你緊張,你那太子夫君定然也會教你,你到時候聽他的便是。”
明嫿一想到太子,一顆心就砰砰直跳。
她迷茫問:“太子殿下很會嗎?”
明娓心說她又不是太子,怎麼知道他會不會。
不過,應該會吧?
尋常世家子弟過了十四歲,房裡都會添個通房丫鬟,何況太子天潢貴胄,應當也會有大宮女教他?
唉,一想到這個,明娓又聯想到日後太子身邊或許還會陸陸續續添些其他妃妾,不禁替自家妹妹揪心。
“嫿嫿,你聽姐姐一句勸。”
“嗯?”
“你可以喜歡太子,但不要太喜歡他。無論何時,都要以你自己為先,也要最喜歡你自己,知道嗎?”
“不要太喜歡他……要最喜歡自己……”
明嫿口中喃喃著,許是白日玩得太累,再加上這話有些拗口,她稍微凝神一想,濃濃困意便席卷而來。
明娓還想多給妹妹舉幾個“無情郎”、“負心漢”的故事,便聽懷中響起一陣輕柔的小呼嚕聲。
借著透過床帷的微光,她看著妹妹露出的雪白肚皮,輕輕歎了口氣,扯過薄被給她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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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六月初一,上上大吉。
一大早,外頭天色還灰蒙蒙的,明嫿便被婢子們喚醒。
她昨夜與明娓聊到挺晚,這會兒整個人還迷糊著。
不過這並不妨礙訓練有素的宮婢們扶著她,替她洗漱、絞麵、梳妝。
全程明嫿幾乎是闔著眼,宮婢們那一雙手又輕又柔,無論是塗脂抹粉亦或是梳理發髻,都好似春柳拂麵般輕柔,全無半點不適。
等她緩過困意,再次睜眼,已然是梳妝完畢。
“二娘子本就生得傾城之姿,這般盛裝一打扮,更是風華絕代,美若天仙呢!”
明嫿:“……”
這話是認真的嗎?
她盯著鏡中那個臉龐雪白,烏眉紅唇的人,一動都不敢動。
生怕一做表情,臉上的妝粉便撲簌簌往下掉。
這就是長安城如今最時興的妝容?怎麼把她畫得像惠山大阿福娃娃似的。
不過宮裡的嬤嬤們做事,她也不好多說。
萬一長安的審美就是這樣,她開口問了,旁人沒準要在背後笑話她是北庭來的土包子。
思忖間,宮婢們攙著她起身,伺候她更衣。
太子妃的鳳冠和婚服一應皆由宮廷敕造。
那頂精美的鳳冠銜珠滴翠,飾以牡丹、翠葉、翠雲,正中三顆明珠渾圓飽滿,光澤明亮。
而那身褕翟婚服也是華美無比,裡襯一層素紗襌衣,外衫青色為底,飾以九行青底五彩搖翟紋的長袍,腰係鑲嵌著珍珠玉石的腰帶、青色組玉,每走一步,環佩叮當,當真是光彩照人,不可逼視。
待梳妝完畢,明娓入內,見著明嫿這身打扮,驚豔的同時,也暗暗放下心。
瞧這鳳冠霞帔的精細程度,足見皇家對這門婚事的看重。
隻要帝後看重謝氏,哪怕和太子處不好,明嫿照樣能在後宮過得舒坦。
“姐姐,我好看嗎?”
明嫿滿臉歡喜地在明娓麵前轉了一圈:“我還是頭一回穿這麼漂亮的衣裳!還有這個冠,可沉可沉了!”
“好看,今日我妹妹便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小娘子。”
明娓笑著說道,卻不知道為何,莫名有些鼻酸。
生怕露了相,她忙偏過臉,道:“好了,快些把蓋頭戴上,哥哥在外頭等著背你出門呢,彆誤了吉時。”
說話間,便有宮婢拿著一條金銀絲線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