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嫿低低嗯了聲,再次抬眼,神色忐忑:“是現下就要行那事麼?”
看著燭光下那張白淨清豔的小臉,裴璉忽的想起母後說的那句“若是瑤瑤遠嫁他鄉,她夫君如此冷待於她,你氣不氣?”。
搭在膝頭的長指稍攏,他稍緩眉眼:“你還有旁的事要做?”
“那倒不是。”明嫿道:“就是我頭發還沒乾,我阿娘說了,得把頭發絞乾了再睡覺,不然寒氣入腦,第二日醒來會頭疼。”
聽到這話,裴璉的視線落向少女垂落身後那一頭烏發。
默了片刻,他站起身。
明嫿見他陡然起身,還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卻朝她走了過來。
迎著她錯愕的目光,他彎腰拿起搭在一旁的巾帕,伸向她的發。
“殿下?”明嫿仰起臉,滿是不可思議。
“彆動。”
裴璉將她圓溜溜的小腦袋按了下去,又展開帕子將那頭烏發包起,不緊不慢擦拭著:“若扯疼了,記得出聲。”
明嫿怔怔坐在榻邊,還有種如墜夢境之感。
昨日還冷冰冰的太子殿下竟然在替她擦頭發?
她不是在做夢吧!
趁他不注意,她悄悄掐了下腿側,嘶,疼的!
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在替她擦頭發,而且動作還很溫柔……
一時間,明嫿隻覺這兩日橫亙在胸間的悶意好似拂來一陣涼爽清風,雲開月明,柔柔清輝遍灑心扉。
腦中又忍不住去想,他前兩日對她那樣冷淡,或許是心情不好,又或者和她還不熟悉,才會那樣疏離?又又或者是聽說她今日有很乖地學了一日規矩,發現她的長處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現下這般溫柔親近,都叫她心下歡喜,眼底也不禁泛起笑意。
“太子哥哥,我今日和嬤嬤學了宮規第一冊,嬤嬤誇我聰穎,教一遍就會了呢。”明嫿心情一好就話多,自然而然想與他分享。
那拭發的手似是一頓,男人沉金冷玉的聲音傳來:“嗯。”
明嫿知道他是個寡言的性子,也不計較,自顧自道:“她還說這幾日先背宮規,等宮規都背熟悉了,再學行禮……你們長安這邊的禮數和我們北庭可太不一樣了,你們這邊的娘子出門要戴帷帽,走路要輕搖慢擺,就連邁步,連腳尖先落地還是腳背再落地都有講究……”
因著是低頭擦發的姿勢,她也瞧不見背後男人的神情,見他沒出聲打斷,隻當他愛聽,於是繼續絮絮說著。
裴璉本想著宮婢手腳慢,他上手或能快一些。
未曾想她小小的腦袋竟長了這麼多的頭發,擦乾一綹又一綹,仿佛擦不儘般。
就如她那張嘴,櫻桃般小巧,卻能滔滔不絕說這麼久的廢話。
終於,在她端起茶杯歇口氣時,裴璉沒忍住道:“你每次絞乾頭發,都要耗費這些時辰?”
“對呀,頭發長就比較麻煩。不過也還好,我可以躺著看話本,讓采月采雁一左一右替我擦,不知不覺就擦乾了。”
說到這,明嫿忽然想到什麼,撩開眼前的長發,仰起臉:“太子哥哥,你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還是喚婢子們進來吧,這種事本就不該勞煩你。”
裴璉一垂眼,便看到烏發下掩著的那張瑩白小臉。
他知道她的臉小,但從這個角度看去,尤其顯得小,那雙波光瀲灩的黑眸好似占了近半張臉。
這樣嬌柔小巧的人,又生著一副至純至真的性情……
也不知父皇在那私函之中是如何保證,才能誆得肅王夫婦能放心把她嫁入皇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