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青灰色的野牛歡快的在野地裡撒著歡兒。
氣維陰涼,序屬暮春,這片密園中的時節約莫等同於外界的春夏之際。草地返青,扭黃茅的頸子正青嫩,葉片正肥厚,恰是適口性最佳的時節,沒有任何一頭食草動物能夠抵禦這些富含營養的草料。更不要提夾雜在草叢中的許多灌木,還沒有經曆夏雷秋風的洗禮,渾身上下青刺綿軟,正是下口的大好時機。
無論野兔還是羚羊,都甩開腮幫子,可著勁兒給肚子裡填食,以彌補漫長冬季中身心空虛帶來的種種後遺症。
除了那頭青牛。
這頭蠻貨肩高足足有三米,渾身上下披著細碎的鱗甲,在陰沉沉的天氣下閃爍著令人不安的色彩。雖然它也長了一副牛樣,卻應該沒誰錯把它與那些在田地間勞作的堂親們混為一談——尤其是它那雙猩紅的眼睛,放在任何一個小學畢業的少年巫師麵前,都可以準確判斷出它的身份。
牛妖的兩隻角並沒有直剌剌的戳向天空,也沒有平平的左右延伸,反而在平著生長了一截之後,扭曲著,大幅度向裡拗去,角尖直戳顱骨。
如果用一個詞形容,大約可以稱之為‘雙角貫耳’型吧。
鄭清知道長著這種牛角的牛都特彆喜歡鬥架。他隱約記得,自己在某個夢裡曾經坐在一頭長有這種角的黃牛身上,一個相貌模糊的老頭子曾對他說,這種角長在牛頭上,疼,逼的它不得不四處亂頂,以期減輕那種緩慢而堅定的痛苦。
這讓有相似頭疼經曆的鄭清,在看那頭黃牛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味道。
隻不過,那個夢境的最後,老頭子去修路了,還把牛也牽走了。
令他頗為失落。
野地裡。
牛妖一邊蹦躂著,一邊抽著鼻子,四下裡嗅著、尋覓著什麼。嘴邊肥嫩的青草它不屑一顧,偶爾幾朵俏皮的小花落進它的鼻子裡,還惹出老大的噴嚏來。
這絲毫沒有影響它慢慢縮短與宥罪獵隊之間的距離。
牛妖能夠嗅到,空氣中依稀彌漫著一股誘人的氣息,仿佛勾起了它烙印在血脈深處的饑渴,令它為之發狂。
直到路過那片仍有餘燼的林子時,牛妖終於停下了腳步。
它可以確認,那股氣息最初就是從這片還在燃燒著的林子裡傳出來的。隻不過現在,這片林子裡噴湧而出的,更多是那些草木被焚燒後殘留的刺鼻味道——哦,其中似乎還有一個同樣擁有‘聖血’的家夥,也已經化為了灰燼——濃重的煙氣、彌漫的粉塵,重重掩蓋在了它之前追索的氣味之上。
它扭了扭脖子,把鼻孔張到最大,用力吸了一口氣。
除了被粉塵接連引出來四五個噴嚏之外,它並沒有嗅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甚至之前那股誘人的氣息都變得模模糊糊,幾近消失了。
這讓牛妖明顯煩躁了起來。
它低吼一聲,重重的甩了甩尾巴,隨意的抽打在了林子邊緣的一株刺桫欏上。碗口粗細的樹乾被它一尾巴抽斷,桫欏樹帶著傘狀樹冠的上半身更是隨著這股怪力飛出老遠,一頭栽進了餘煙嫋嫋的林子裡。
“嘩啦啦。”
隨著桫欏樹殘枝落地,不遠處的草叢裡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透過濃鬱的青白色煙氣,若隱若現。
牛妖耳朵微微動了動,雞蛋大小的牛眼立刻閃爍起瘮人的紅光,凶狠的看向發出響動的地方。
草叢輕輕晃了晃,跳出一隻白色的兔子來。
這隻兔子渾身披著白色短絨,四肢短小,身子卻異常肥大。此刻,它滴溜轉著兩顆紅彤彤的眼睛,抖著狹長的耳朵,直愣愣的盯著不遠處那頭蠻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