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另一側的清秀少年,臉上那些蛛網狀裂隙微微一顫。
它垂著眼皮,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沒敢抬頭去看天上的綠色大星。
同時在心底感慨,或許隻有走在這位老人身旁的年輕人,無知且無畏,才敢這麼大膽的念出萬物之母的真名。倘若是個沒根底的,在那位孕育萬千子孫的森之黑山羊麵前這麼沒禮貌,恐怕早就漲大了肚皮,噴出一窩石榴籽兒般的後裔了。
“是尼古拉絲殿下。”
先生稍稍糾正了鄭清的措辭,同時認可了他的判斷:“不過你猜的沒錯,那顆綠色的星星就是她……而那顆銀色的六芒星,則是前不久給你上課時,帶你見過的猶格。”
利維坦感覺自己渾身都開始冒酸氣了。
身為黑暗巨獸三兄妹中的一員,它向來對自家出身與血脈頗為得意,甚至不太看得起聯盟裡那些傳承幾千年的古老世家。
但這點驕傲,在今天這趟短短的隨行中,被打了個粉碎。
絕大部分巫師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古老者,隻是身旁這個年紀還沒自己零頭大的小巫師某節課的隨堂內容,而自己用幾千年時間厚積薄發成就的傳奇,彆人進入巫師世界短短兩年就達成了。
與心情複雜的利維坦相似。
鄭清也感受到了一股略顯微妙的落差與衝擊——先生口中的‘課程’,對他而言,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那幾節課雖然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絕不是‘前不久’發生的事情。
先生看了一眼利維坦,然後又看了一眼鄭清,忽然笑了笑。
“生命就是這般有趣。”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似乎是對鄭清,卻又像是對利維坦說的:“——剛出生的嬰孩兒跟十歲的孩子,有著天壤之彆;但九十歲的老人與一百歲的老人,卻已經沒有什麼區彆了。時間差距看似一樣,對世界的感知卻截然不同。修行也是如此。在魔法之路上,注冊巫師或者大巫師,都還隻是孩子……古老者卻都是一樣的古老。”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目光在銀河兩岸滑過,最後落在第一大學所在的方向:“——剛出生的孩子,仿佛一張白紙,輕描淡寫就能留下非常醒目的痕跡。當他長大,白紙上被塗抹滿了,想在這張紙上留下新的痕跡,就變得非常困難了。階位越高,對世界的認知也就越完整,世界觀也就越固化,越難以改變。你們看那銀河兩岸的大星,又有誰還能跨過河,去往對岸的呢?”
七顆星星聽的大方光明。
布吉島上的傳奇聽的若有所思。
利維坦聽的眉頭緊皺。
鄭清則聽得稀裡糊塗——或許他是所有聽到這段話裡,階位最低的那個,但也是聽的最清楚的那個,他無端想到了先生剛剛說的那張白紙,莫名覺得,自己這張紙上的痕跡,定然非常醒目與深刻。
與這類深奧的魔法哲學話題相比,年輕巫師更喜歡分辨銀河兩岸那些大星們的身份。左岸三顆他已經認清了,右岸四顆,他也有了大致想法。
“——白色新星是拉萊耶…殿下的話,那紅色五芒星就是妖魔始祖了?”鄭清很自覺的壓低聲音,向先生身旁湊了湊:“我一直以為那顆血色的星星是妖魔始祖的。”
一顆碩大的熊貓腦袋突兀伸到他的麵前。
“我也一直這麼認為。”它滿意的看著年輕巫師,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跟亞伯拉罕比起來,妖祖確實被妖魔化了……”
拄著木杖的白袍老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熊貓身旁,向先生微微施禮。
鄭清隻覺一股寒意撲麵而來,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