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停頓了片刻,看了窗外一眼:“——出於對若愚副校長的尊重,我不會乾涉你們試圖打破等價原則的做法……但我不希望那本‘小書卷’上沾染這些汙漬。他是上天留給我們的‘啟示錄’,是呼籲,是警醒,也是第一大學的未來……”
“我聽懂你的意思了。”
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語氣帶著十分的誠懇:“相信我,沒有人比我更想把那個麻煩精丟出去了……我每天早上醒來,都在琢磨要不要把那個臭小子塞進盒子裡,然後讓一隻青鳥叼著丟回大明坊……當然,這隻是私底下的閒聊,我絕不會在公開場合承認我說過這樣的話……現在的問題是,他通過正規方式進了九有學院,成了我的學生。我知道,與他的另一位先生相比,我是微不足道的。但無論如何,我是他的老師,他是我的學生,這種關係是既定的事實……所以,為什麼你不繼續尊重這個事實,像過去一年半時間裡做的那樣,繼續默默觀察你的‘小書卷’,等待你的‘正確的時間’?”
“因為‘啟示錄’裡說‘回想你是從哪裡墜落的,並要悔改,行起初所行的事。你若不悔改,我就臨到你那裡,把你的燈台從原處挪去’,”愛瑪教授定定的看著姚教授,語氣堅定:“它知道我可以容忍愚蠢,但不能容忍錯誤……如果我否認自己路,那我最後丟掉的就不僅僅是一本小書卷了。”
涉及‘道路’之爭,似乎已經全然沒有了談判的餘地。
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皺了眉,指尖微微一撮,按在煙鍋裡,一抹青煙嫋嫋升起,煙霧中隱約掙紮了許多哀嚎的虛影。
祂深深的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煙氣。
白色的煙霧須臾間便淹沒了祂大半個身子,甚至身後窗戶中落下的陽光也被遮掩了不少,整個辦公室裡的光線頓時黯淡了下來。
他揮了揮手,試圖驅散眼前的霧氣:“——有關誰的主張更合理,我們恐怕討論個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任何結論……”
“你的傳奇,是建立在以妖魔之身克製自己的天性,在第一大學當老師而沒有吃掉任何一個學生。對任何巫師或者妖魔來說,這種事都是奇跡、是傳說。”
愛瑪教授突然出聲,簡單提了一下老姚的‘道路’之後,帶著幾分嘲諷評價道:“……想來也是有趣,那些巫師裡的激進分子、覺得月下議會的人不夠純粹的家夥,最終選擇支持的,反而是一頭大妖魔……”
“黑暗的極致是光明,光明的極致也會變成黑暗。越是明亮的星辰,它的背景越是漆黑一片。”
老姚挑了挑眉,咬著煙鬥,語氣帶著幾分不滿:“豈不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覺得他們支持了一頭大妖魔,但在他們眼中,我是比學校大部分人都更‘純粹’的佛陀啊!”
愛瑪教授沒有搭理老姚的自吹自擂。
她垂下眼皮,收起之前的嘲諷,語氣重新變得淡漠起來:“……總之,你的道路很偏、很窄,卻也足夠突兀,能讓你輕鬆把握住傳奇的脈絡與真諦。而我不同。我沒有你‘劍走偏鋒’的優勢。我這一輩子都在學校,規規矩矩,安安穩穩。當初選擇道路的時候,也應了這種保守心態,隻顧求穩,隻想走在‘正確’的路上……路走寬了,或許因為太寬了,反而沒了真正的方向。
直到在黑獄,我看到了‘秩序’,才找到一絲‘正確’的頭緒。”